翠绿色的玉笛横于唇边,第一个乐调滑出,众人只觉得脑子里“嗡”了一声,像是有什么破碎开来。
一句曲调结束时,没有内力护身的一众文臣及女眷们都七窍流血,晕死过去。
第二句魔音灌耳,半数以上的武将也没有支撑住,纷纷倒地。
剩下几个内力比较深厚的,百里流宸、宗政离、宗政翼、宗政暝、和宗政麟,都紧皱着眉头,面上极力隐忍,握紧双手,将沸腾的全身血液强行用内力压制在丹田处。
可是终究还是敌不过容倾的慵懒淡薄,抿唇微微浅笑,玉笛里滑出的乐调陡然凌厉起来,前些日子在战场上受了伤还未痊愈的宗政麟一口黑血吐出,抚着胸口半跪在地上。
其他人的情况也不是很好,流月眼角一斜,看见她身旁的宗政离、耳边缓缓淌下一行鲜血。
她可以对任何人的痛苦厄难视而不见,可是眼前这个人,有着和哥哥一模一样的脸,流月没办法继续置身事外当个路人甲。
眉梢微皱,流月冷着表情从衣袖里摸出一块手帕递给宗政离,而后转身、捞起宗政天琮桌前的酒杯,冲清净殿屋檐上的容倾丢了过去。
流月的枪法极准,自然,丢东西的手法也错不了。
耳边疾风携带凌厉之势袭来,容倾眉帘微抬,不疾不徐闪身的同时,笛声戛然而止。
保持着侧身的动作,容倾长久没有言语。
半晌之后,他微微垂下了眼帘,睫毛浮动的弧度极其清浅,一下子击中流月心中的涟漪。
他负手立在那里,仿佛在很认真的思考什么事情,高处的风陡然凛冽,吹动银色长发飞舞旋绕的更加鬼魅妖冶。
即便是这般清冷的姿态、刻骨的凉薄,都掩不住那股与生俱来的妖娆和蛊惑,美艳的叫人惊心动魄。
流月想到了一个成语――风华绝代!
容倾者,倾国倾城,倾尽天天!
他一个抬眸间,便足以叫人惊艳到呼吸凝滞,胸口处蓦而一紧。
所以,又一个半晌之后、容倾缓缓转身看向流月,唇边溢起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时,流月愣怔了片刻。
就在这片刻的失神里,流月眼前闪过一道黑影迅速朝她袭来,待反应过来,容倾已经飞身掠下、揽住她的腰,腾空飞回了清净殿的屋顶上。
宗政离和百里流宸同时眼眸一缩,看着被容倾掐腰、捏住下巴拥在怀里的流月,百里流宸下意识的往前一步,寒眸中隐出几分担忧,“容倾,你想做什么?”
容倾笑而不语,好像根本没听见百里流宸的话似的,纤长冰凉的指腹轻抚着流月的脖子,唇边意味莫测的笑意瞬间深刻了好几分。
“小流月,本座的追魂曲竟然对你不起分毫作用!”噙笑莫测的语气,温绵入骨,只有流月能感觉到而已经逼近喉咙的杀意。
容倾优雅的笑着,指腹沿着流月的脖子缓缓下移,指尖触到第一颗领扣时,他唇边的笑涡诡异至极。手指微扬间,衣襟翻飞。
精致如玉的锁骨暴露在皎皎月色下,流月惊见,容倾的眸色瞬间暗沉晦涩,漆黑的眼窝里,一抹猩红滑过。
一如那天,他的眸色鲜艳如斯。
惊疑。
眼涡一缩,锁骨处一痛。流月垂眸定睛一看,只见满头银发覆在自己胸前。是容倾。
从百里流宸和宗政离的角度看来,那一幕实在是太绮丽香艳。容倾一手揽在流月的腰间,另一手固定在流月脑后,将小小的人儿使劲贴近自己的胸膛。
以腰线为转折点,流月整个身子被折成一抹极美的弧度。容倾半个身子倾覆在她身上,因着那银色长发的遮挡,所以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流月小脸上的表情却很是惊愕,仿佛一时间还未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被迫往后仰着脖子。
这样暧昧缱绻的姿势,不用想,也知道容倾在做什么。
宗政离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流月塞给他的白色手帕,心里有抹异样的情绪滑过。只是,那情绪闪逝的太快,还不容他细细品味,已经消失殆尽。
转而,耳边传来一声似是骨头碎裂的声音。宗政离回眸一看,只见百里流宸一脸黯沉阴鸷,寒眸中射出的冷光似箭,紧盯着对面屋顶上如交颈鸳鸯般欺在流月身上的人,直欲将容倾撕碎。
性格阴鹜的百里流宸,冰冷淡薄,决计不会把情绪显露在脸上,向来面上只有冷冰冰的表情的他,从未如此失控过,可是今日……思及此,宗政离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被容倾拥在怀里的流月,眸光一闪。
再抬眸时,对面屋檐上,容倾已经缓缓放开了流月。
容倾绯薄的唇边还是那抹清冷妖娆的浅笑,眸中鲜艳的血红色隐逝,一如既往的轻尘脱俗、遗世而独立中透着叫人惊心动魄的艳魅。
可是,如果细细感觉,会发觉他身上那股嗜血的杀机已经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温润,唯剩下温润,沁人心脾。
他身上似乎隐隐泛着一股药香。
恍然回神儿,流月瞪着眼睛,一脸戒备的看着容倾,往后退开一步。
却忘记了,她现在站在屋顶上。右脚踏空,笔直的往下坠落时,眼前突然出现容倾放大了好几倍的笑脸。
薄唇微启,呵气如兰,“小流月,喜欢玩这种比较刺激的游戏么?”
流月皱眉,一个头两个大,被容倾以男上女下的姿势拥着、却仍旧在坠落中,只是,当她的身子即将触到地面时,容倾细长的桃花眼忽然一眯,然后,两人便重新站到了屋顶上。
就好像只是一场幻觉而已。
流月回头往地面看了一眼,转头,迎上容倾似笑非笑满是戏谑的桃花眼,“你是吸血鬼?”
容倾眨了眨眼,唇角扬起,不置可否的样子。
流月垂下半分眼帘,波光中掺杂了几分犹豫,“我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
“你有两颗很长的尖牙。”
话音刚落,容倾的脸色便瞬间阴冷下来。猛地上前一步,再次掐住流月的腰,容倾压低着声线问道:“你害怕了?”
“想听实话吗?”流月抬头,凤眸中闪动着某种明灭不定的光,容倾预感到、这小丫头嘴里说出来的肯定不是好话,但还是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却见流月眼睛里倏地一亮,很认真的看着他道:“说实话,我想给你拔了!”
容倾眯起桃花眼,定定地看着流月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可是她清冷的眼神中,没有一丝害怕的情绪,只有认真。
毫无自觉中,他竟然会紧张、会担心……从她脸上看到畏惧的表情。
可是没有,真的没有,哪怕是一丁点儿害怕亦或者恐惧的样子都没有,她就那般直勾勾地盯着他,眼波温凉如水,精致如画、白描亦能刻骨。
清淡平静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只是淡淡的陈述了一句,“说实话,我想给你拔了!”
绯薄的唇抿起,容倾莞尔一笑。
随即,释然。
这小丫头打从他见她第一面开始,就一直是狂狞、恣睢、又无法无天的,当着宗政天琮和文武百官的面,连宗政暝都敢揍,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只是,想要拔他的牙,还要看她有没有那个能耐。
容倾的心情忽然很好,眉帘慵懒一抬,唇边的笑弧明艳到了极致。
他身后,一直装木头的夜北和红莲忍不住眉梢顿挫、抽搐了嘴角,教主,你是有受虐倾向么?被人家“气势汹汹”的指着鼻子威胁着要拔掉你的牙了,你还笑的这么身心愉悦!
但两人又岂会知道,容倾真正想要的,自始至终都不是那可以生杀予夺、叫别人闻风丧胆的权力,他倾尽毕生所求,不过是一份温暖,彻入骨髓的温暖。
只是,自始至终,他都用错了方式。
屋顶上,气氛安然;地面上,已然情势突变。
两队身穿银质铠甲,手执长矛和弓箭的御林军从御花园处整齐有序的小跑进大殿,整个前进的过程安静迅速,很快,便各就各位。
长矛御林军严阵以待,弓箭手摆好姿势、搭上弓箭瞄准容倾。
一切就绪,宗政暝皱着阴狠险戾的桃花眼,冲清净殿的屋顶上一挥手,命令道:“弓箭手,射!”
“住手!”宗政离和百里流宸同时厉喝出声。
宗政暝冷漠的抬了一下岑薄的眼皮,而后缓缓扭过头去,看着宗政离,唇角冷蔑一勾,“住手?七皇弟现在可是在维护容倾那个魔头?莫不成……七皇弟与那魔头还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关系?”
这话的杀伤力着实不小,稍稍不慎,就有可能被宗政暝那阴险诡拉的妖孽扣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屋顶上,流月冷漠的唇线一扬,刚想开口,却已经有一人抢了她的话。
是百里流宸,“五皇子殿下,舍妹还在容倾的手里。”言下之意,如果此时让弓箭手放箭的话,很有可能误伤了百里流月。
低沉阴暗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却自有一股震慑力在其中。
莫名的,流月听了心里一暖。
这时,耳边忽然一热,容倾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淡淡药香环绕过来,叫流月有刹那间的失神。
等意识清明时,容倾已经从身后环拥住了她,冰凉的指腹正在温柔地揉捏着她的小耳垂,笑得好不妖媚,呵气如兰,“小流月,你哥哥还挺关心你的!”
百里流宸关不关心她,流月不知道。她只知道,身后那只被众人称为“容倾魔头”的男人肯定对她不安好心!
如若不是这男人有“恋童癖”,那么他就是一“变态”!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他居然如此放浪形骸的调戏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冲她耳边呵热气、揉搓她的耳垂不说,另一手,居然还沿着她的腰线缓缓滑到了她的屁股上,一揉一捏间,笑意里尽是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