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躺在地上,胸口处闷闷的疼,宗政暝一时间还有些回不过神儿来。
流月没有什么深不可测的内力,但是她打小就被训练学习各种武术,招式实打实的狠,用的全是技巧和力量。
要不是宗政暝有内力护身,早就被流月打断了肋骨。
所有人都愣的或吓的忘记了喘气,只见流月缓缓站起身来,周身笼着一股阴鸷的气息,唇角邪邪扬起,扬起一抹残忍、阴仄仄的笑容。
“我最讨厌,别人碰我的东西!”
酒杯,摔向地面。
臣子座中,唯有百里流宸依然冷眼淡然,一边饮着酒,一边眯眼看着杀气腾腾的流月。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昨天晚上,就是这个狂妄、邪佞的小丫头碰了同样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的他的东西,不但碰了,还搬空了。
包括那条西域进贡的天蚕丝绒被子,整个天嫠王朝只此一件,水火不侵、刀枪不入。
最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整个过程,他竟然默许、纵容了。
看着半躺在地上,瞪大了桃花眼愕然的看着流月的宗政暝,百里流宸突然有些想笑,这才是她口中所说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
再转眼,酒杯到了唇边,百里流宸忽然一眯眼。从方才开始,流月的视线就一直凝注在宗政离身上,含着某种意味不明的光,似雀跃、又似悲伤,漆黑的眼睛里,此时更是隐隐泛起了泪雾。
眸光倏尔黯沉,百里流宸放下酒杯,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流月。
流月自己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脑子里一片空白。她虽然不喜欢宗政暝,也不喜欢别人碰她的东西,但基本的人情世故她还是懂的,在别人的屋檐下,他为君、我为臣,能忍则忍。
只是,当宗政麟愤愤不平的说了一句,“五皇兄,你明知道七哥不能喝酒还逼他喝、这是什么意思?”时,流月的怒火瞬间迸发,不经过大脑反应,拳头已经飞了出去。
宗政暝被打倒在地,所有人都愣住的时候,流月也在愣愣地盯着宗政离的背影。
不知为何,流月看着宗政离的背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看见了……哥哥。
气氛沉滞半晌,宗政离缓缓转身。
看清了宗政离的脸,流月一下子就落了泪。
同样的脸,同样的五官,只是,哥哥的唇边总是挂着一抹温柔宠溺的笑,而眼前这个人却紧抿着唇,阴冷暗沉。
此时此刻,转过身来的宗政离亦冷冷地看着流月,深邃微眯的寒眸中滑过一抹复杂。
“百里流月?”
深沉内敛的嗓音刚落,眼前出现一道黑影。
“哥哥――!”踢飞身前的桌子,流月飞奔着冲宗政离扑了过去,等宗政离反应过来,流月已经抱住了他,小脸紧贴他的胸膛。
宗政离愕然,感受着流月小脸上的温度透过衣服传到胸口,心里突然浮起一种异样的情绪。
众臣再次哗然,而百里流宸,方才还冷眼淡漠、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此时眸光倏尔一紧,无意识地,握紧了桌上的酒杯。
内力强悍,酒杯被握碎,血水混杂着酒染红桌面,他身旁的小太监一惊,急忙上千里,“镇南将军,您没事儿吧?奴才马上给您传太医!”
“不用了!”掷地沉重、声线冰冷,百里流宸阴鸷的目光紧盯流月小小的身形,一时间,心头竟然衍生出几许杂念。
看着抱在一起的宗政离和流月,所有人都凌乱的不知该做如何反应时,却见宗政天琮僵硬的表情渐渐缓和了起来,唇边,溢开一抹意味莫测的笑容。
宗政天琮心机深沉的眼中更是闪过一丝精明,而后捋着长胡子,笑着问道:“呵呵……流月可是喜欢离儿啊?”
“不如,朕今日就给流月和离儿指了婚如何?”
话落,刚从凌乱中回神儿的众人再次凌乱掉。
皇上的心思,可真是越来越难猜测了。
众人纷纷心中腹诽,再看向流月的目光里,不仅有着探寻,而且多了几分羡慕或者嫉妒。
这个来路不明,吃了雄心豹子胆、胆大包天的小丫头真是踩了****运了,揍了五皇子殿下,非但没有受罚,反倒颇得皇上的喜欢,竟然要把她指婚给太子殿下?!
当然,上面那番不甘心和费解是******的人心里的想法。
而嫡系党众人,看着流月的目光里俨然好多了几分赤裸裸的杀意。
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等着有朝一日他们五皇子殿下登上帝位、一统江山的时候,有她好看的!
然而,想归想罢了,此时此刻谁也预料不到这之后、到底会经历一番怎样血雨腥风的动荡和变革。都说命运莫测、世事无常,否则,便不会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这句古话了。
且不说会不会有宗政暝登上的帝位的有朝一日,就算真的有那一天,恐怕,他此生最想要的也不是那冷冰冰的权力了。
宗政天琮指婚的话落半晌之后,众臣们开始接头接耳的小声议论起来。实在猜不透皇上这番举动到底是什么目的。
百里流宸,仿若屏蔽了外界所有的动静,他冷鸷的眼眸中,寒意肆虐,眸光暗沉的紧盯在流月身上,只有流月一个人,紧张的等着她的回答。
是的,紧张。毫无自知的,他心头上竟然泛起了紧张。
小太监重新换上的酒杯再次被捏碎,瓷片扎进手心里,都浑然感觉不到痛楚。
直到小太监战战兢兢的走过来,问道:“镇南将军,您的手又流血了,真的不需要请太医过来瞧瞧吗?”
闻声,百里流宸低头,看着鲜血汩汩而出的手心,眸思暗沉到了极点。自己也解释不清楚,为何听到皇上要将流月指婚给宗政离时,心上会突然的钝疼了一下。
眼帘掀起半分,再抬眸时,只见宗政离稍稍推开了流月。
宗政离眼窝深处的温暖转瞬即逝,陡然间恢复了一贯萧瑟凉薄的寒眸中,同样蕴藏暗沉,那样陌生,那样疏离,叫流月顿时清醒过来。
下意识地往后退开一步,流月有些不确定的低声唤道,“哥哥……?”
那声“哥哥”落下,宗政离眸色明灭不定,“你哥哥,在那里!”
循着宗政离指尾的方向看去,流月微凉的心、一下子撞入了百里流宸深邃凉薄到不见天日的深黑色眼涡中。
正不知所措的时候,主位上,宗政天琮再次问道:“流月,朕将你指婚给离儿可好啊?”
要是一般的官宦小姐,不管被指婚给哪个皇子,都该是立即叩谢主隆恩的。毕竟,能和皇家攀上关系,这是何等光宗耀祖的事情。
可是,于流月而言,她想要的、只是一个哥哥。那个从小最疼爱她、最宠她的哥哥。
从宗政离脸上的表情来看,他并不喜欢她,也不想接受这次指婚。流月,也并不想让他为难,因为,他长了一张和哥哥一模一样的脸。
转身,刚想开口拒绝。
身后忽然刮起一阵阴仄仄的风,接着,有侍卫惊恐的喊了一声,“容倾,是容倾那个魔头!”
话音刚落,半空中,悠悠然飞来一片发黄的枯叶,侍卫随即没了声息。众人定睛一看,只见倒地的侍卫的喉咙上,赫然插进了一片枯叶。
何其深厚的内力,才能做到如此!
拈花伤人,踏雪无痕,这就是内功!赋予世间所有静物以生命,成为傀儡,受其支配,取人性命!
“快来人,保护皇上!”慌乱只是刹那间,很快,大内侍卫便有序的围聚过来,将宗政天琮保护在人墙中心,皆手执长剑长矛严阵以待。
对面清净殿的屋顶上,容倾负手而立,翠绿色的玉笛横陈手中,唇边勾勒着一抹浅浅的笑弧,明艳惊心。
与大内侍卫的戒备紧张和小心翼翼相较,容倾脸上的表情太过随意。随意清浅的叫人摸不透他的心思究竟停留在哪个点上。
也唯有容倾这般独步天下、傲然独立的人,才可以笑得如此慵懒而淡薄。
面对万千大内高手,依然闲庭信步的宛若无人之地。
一袭白衣、被高处的风吹的猎猎作响,妖异的银色长发与白色衣带飞舞旋绕在半空中,有些诡谲的色彩。
他身后,夜北和红莲面无表情的侍立左右,一黑一红,越发衬得容倾妖冶诡谲异常。
被保护在大内侍卫中心的宗政天琮不怒而威,微微眯起眼睛,威严的问道:“容倾,我天嫠王朝和你无冤无仇,更是互不干涉,你今日却私闯皇宫并伤我侍卫,这是什么意思?”
闻言,容倾掀起半分眼帘,浅浅一笑,妖孽至极。忽地,他眼角一斜,噙笑熠熠的目光瞥向流月,顿时,那细长的眉眼里的笑意更加浓郁。
“不过几日不见,就想念的紧!”
一番叫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众人疑惑,却惊见容倾抿着唇边那抹意味不明的浅笑、飞身而下直冲流月而来。
近至眼前时,众人才恍然大悟,容倾的目的根本不是流月,而是流月旁边的宗政离。
笑容陡顿,转而阴鹜狠戾,容倾反手,用了杀招,直袭宗政离的胸口而去。
当时,流月几乎是下意识的冲容倾踢了一脚,破了他的杀气腾腾。
容倾迅速飞身后退,立于养心殿的屋檐勾角上,凉薄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小流月,这是你第二次对我动手……你不乖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