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字陡然加重,待若水公子泛着水色的薄唇缓缓上扬、勾勒出一抹残忍惊心的笑弧时,风起已经惊愕的不能再惊愕。
动作僵硬的抬手,抹了抹稍觉异样的左脸颊,等到将手放到眼前时,风起的双腿突然之间就有些发软颤抖,“血?”
顺着指缝儿,那滩黏腻还泛着温热的血水滴答着落在地上,若水公子轻笑无声,端起面前的茶杯,优雅的启唇轻抿了一口。
下一秒,一具黑色的身影“扑通”一声、从屋梁上掉了下来,恰好跌落在风起的面前。
风起错愕的张大嘴巴,“…”
“公、公、公子,这个人怎么会在屋梁上?”
若水公子挑了挑眉,慢条斯理的道:“从我们一进入 城的边界,这两个人就一直在跟着我们了。”
风起再次错愕的张大嘴巴,“…”
等、等等,两个人?!
风起僵硬的低下头去,看了一眼、心口处赫然插着一枚绯色桃花瓣、已经死去多时的黑衣人,再抬头看一眼、他家浅笑嫣然的公子和依然面无表情的天阑,风起的后背上登时就涌起了一股彻入骨髓的阴森凉意,“那,那还有一个人在哪里?”
话音方才落下,风起只感觉耳边有一阵凛冽呼啸的疾风飞过,携着凌厉阴鸷的绝杀之意,向他身后蔓延而去。
“噗呲――”
安静幽谧中泛着淡淡幽冷桃花香气的房间里,陡然血腥浓郁,弥漫。
“还有一个在窗边。”风起惊骇的不敢转身,天阑却走过来,强制性的掰过他的脸,让他面对着那个倒挂在窗边、死状稍稍惨烈的另一个黑衣男子。
当即,风起就捂住了嘴角,剧烈的干呕起来。
天阑冷硬的眉头紧皱,不耐烦的鄙夷道:“没用的东西!”随手将风起往旁边一推,风起没有防备,脚下踉跄了一步,跌跌撞撞的摔倒在地上。
如此,天阑更加不屑起来。
若水公子吩咐天阑将两个黑衣男子的衣服扒光之后,不出她的所料,果不其然,在两个男子的胸口处发现了一朵如碗口那般大小的血莲刺身。
天阑面色稍稍沉重,拄着下巴细细的寻思了半刻钟之后,才道:“公子,属下实在是想不通,公子和血莲教之间有什么过节,可为什么,血莲教却咄咄相逼、屡次派人刺杀公子?”
“没有什么过节么?”笑而浅语,若水公子唇角微微上扬,霎然间,便勾勒出一抹明灭不定的妖娆冷光。
许是默然了半盏茶的功夫之后,若水公子低头,姿态慵懒而优雅的轻轻拨弄起了右手大拇指上的上好白玉指环,转动了几圈,食指在桌面上、有节奏的轻点了几下。
“想来那血莲教的教主也决计不是吃饱了撑的,若是没有什么过节的话,她为何派人暗杀了本公子三年。”
天阑低头,“属下不知。”
若水公子继续抿唇优雅的浅笑,泛着莹白光泽的纤细五指把玩着手里已经空了的白玉骨瓷茶杯,察不可微中,唇角勾勒的浅弧又上扬了几许,眉帘慵懒的抬起半分之后,若水笑道:“想必,五年前本公子被人暗害、从断情崖上跌落下去的事情便与血莲教脱不了关系,更甚至于……”
话落至此,微凉的嗓音微微顿住,若水公子精致细长的凤眸微微眯紧,眸色泛起妖娆诡异的血红底色,直视着前方某处虚无缥缈的点许久之后,若水公子方才继续优雅的浅笑道:“或许,打从五年前本公子没有失忆的时候,就已经和血莲教结下了什么过节也说不定。”
“……”天阑眸色微动,却没有说话。
倒是天阑旁边的风起忽然的眼前就亮了一亮,小心翼翼的凑过来,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五年前的时候,您是不是还是喜欢女子的?”
触及若水公子戏谑促狭的血红眸色,风起缩了缩脖子,视线停留在地面上,兀自猜测道:“因为五年前,公子您从断情崖上跌落,着实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按理来说,若不是当初公子受了什么非常严重的挫折或者打击,依照您这绝世的功夫来说,是决计不可能遭人暗算从断情崖上跌落下去的,而且,公子您不觉得断情崖这个地方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么?”
这些,都是若水公子曾未有想过的,当下里,听风起这么一说,顿时也感觉有几分奇怪了。
若水公子清浅大的话音刚刚落下,就见天阑面无表情的脸色陡然变了好几变,眸色冷硬却不断的闪烁,垂落在地面上的视线一直躲躲闪闪,始终不敢与若水公子探寻质疑的眸色相触,“公子,五年前的时候,属下确实不知道。”
“天阑!”若水公子的音色凌厉了半分,抬手挑起天阑的下巴、强制性的让他直视着她的眼睛,凤眸微眯,“天阑,你跟在我身边也已经有五年了吧,你应该知道的,我向来不喜欢强迫别人做什么。”
“公子……”天阑挺直的脊梁微微僵硬,却只能硬着头皮重复道:“属下,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很好!”怒极反笑,岑薄而薄情的唇角勾勒出一抹极其妖异诡谲的笑弧,若水公子缓缓收回手,而后垂眉,细细的拨弄转动起自己右手大拇指上的那个白玉指环来,音色愈发凉薄清冷的笑道:“天阑,纵然我不记得五年之前的事情了,但是我却还依然记得前一世的事情,德意志帝国大的首相俾斯麦曾经说过一句话――‘这个时代的重大的问题不是演说和决议所能解决的……这些问题只有铁和血才能解决。’”
天阑沉默不语,只是依稀感觉后背上、那股彻入骨髓的阴冷寒意直似要将他全身的血液都冰冻住似的,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蝉后,天阑抬头,“公子,为何要如此执意五年前的事情呢?”
若水公子抿唇笑笑,“听天阑的语气,似乎是非常不想让本公子知道五年前的事情,那么,让本公子猜一猜……据说五年前,魔教教主容倾姿容端丽、艳绝人寰,用毒手段独步天下且百毒不侵。”
“但是容倾之所以会百毒不侵,是因为他自己本身就是百毒的寄存体,代表着妖魔的三千银发,以及每当毒发时、眼眸变换成妖艳的血红色,这些,都是毒素在体内沉淀的作用,而且更为可怕的是,他的血是有剧毒的,平常人只要沾染一点点儿,立即就会毙命。”
“天阑,你说我和容倾是不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同样百毒不侵的身体,同样的血色眼眸,同样的全身带毒。
斜睨了半边眼角,若水公子就那样笑意盈盈的看着天阑,明明是笑着的,明明是温润的,可是天阑却偏偏在那双血色的眼眸中看见了满目的清冷和凉薄,刻骨的阴戾。
“公子。”天阑皱眉,紧抿的唇几近成一条削薄的直线,那一霎间,他几乎想把当年的说出来了,抬眼,愕然。
入目所及,是满眼的血色,他家公子,单手提起一个赤身裸体的黑衣人,将脸埋了下去。
侧脸轮廓优雅明媚的不似真实,却偏偏的又那么真实,银色面具在阳光下泛着温凉的冷意,沾染上鲜血,更是迷了人眼。
旁边,风起已经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公、公、公子……?”
阳光温暖,岁月静好,安静的空气里,鲜血从体内“咕咚咕咚”流失的声音异常清晰。
不期然的,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店小二模样儿打扮的小厮走进来,手里还端着一道悦来客栈的招牌菜、糖醋鲤鱼,就那样、瞪大着眼睛、张大着嘴巴愣在门边。
天阑面色微变,急忙闪身挡道小厮面前,声线阴沉的低声喝道:“什么人?还不赶快退下去。”
小厮却对天阑的低喝置若未闻,一双水灵灵、黑漆漆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将半张脸都埋在赤身裸体的男人的脖颈儿里的若水公子,突然异常激动的“嗷呜”嚎了一嗓子,随手把手里的糖醋鲤鱼往天阑身上一扣,撒开两条小短腿直冲若水公子飞奔而去,“嘤嘤嘤,小姐、小姐,我就知道,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回来了,嘤嘤嘤……小姐,如玉好想你!”
抱住若水公子的腰放声嚎啕大哭,如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全部都抹在若水公子那件雪白的衣衫上。
五年来,天阑始终保持着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裂隙和动容,僵硬的低下脸去,看了看沾满自己胸前的糖醋鲤鱼汤汁,抬手,嫌恶且略显小心翼翼的拍掉一根葱丝之后,唇角微微抽搐,面色略黑,“如玉……?”
几近咬牙切齿的低吼,叫扑倒在若水公子身上抹眼泪、抹鼻涕的如玉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蝉,却在转身的一霎然,便恢复了龇牙咧嘴的野性,“你丫的混蛋景西,居然把我家小姐藏了五年,嗷嗷嗷,我恨你,我要咬死你!”
松开若水公子,如玉瞪着一双睚眦欲裂的通红眼睛,转身冲天阑飞扑过来。
稍稍矮着身子、满身愤怒的如玉,宛若一头发了狂的小母牛,天阑再次无奈的抽搐了唇角,等如玉即将撞到他身上时,天阑叹着气、让侧里闪了身。
……于是,如玉就狠狠的撞翻了正一头雾水、茫然不知所措的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