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茹娟的父亲乃大明王朝原吏部给事中丁一民,因与上司不合,一气之下辞官回籍,如今住在镇虏堡老家,闲时养花作画。
不知咋的,自第一次见到这个脾气极为古怪的老人,王玉杰心里就极为不舒服。他有点儿不相信,如此一个不知进退得失的人,居然会有丁茹娟这样一个极为通情达理的女儿。
丁茹娟催促道:“快走啊,我父亲还在客厅等候你呢。”
王玉杰答应一声,和夫人一起出了书房,向客厅走去。
此刻,丁一民端坐在客厅,满脸怒气,见王玉杰走进来,劈头就嚷道:“闯贼占据西安,建立伪朝,与我堂堂大明王朝相抗衡,气煞老夫也。”话没有说完,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闻听此言,王玉杰心中感到极为好笑。原来为这事儿而不远数百里来到胡杨台,大清早的就自己跟自己生气,好笑好笑。
丁茹娟疾步走上前去,用手轻轻捶捶父亲的后背,轻声说道:“这事是朝廷管的,你老操啥闲心?”
丁一民喝了一口茶水,涨红着脸,喘了口气,依然怒气未消地说:“闯贼实乃一鄙劣无耻之徒,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先是祸害于陕西,后又流窜至湖广四川一带,烧杀抢掠,残害百姓,此等人渣,居然也建国立号,称起王了?”
王玉杰见老岳丈如此仇恨李自成,暗想,幸亏他不知我的过去,否则,还不气死。
丁茹娟站在其父身后,一边捶背,一边用眼睛示意他过来安慰父亲。
王玉杰是何等机灵之人,早已想好了安慰之词。他赶紧走上前,极为轻声应和道:“这李自成确实如你老所言,是一个鄙陋无耻之徒。我应立即上奏朝廷,派重兵剿杀。”
“对对对,你赶紧草拟奏章,派快马送于朝廷,让崇祯爷派重兵来围剿。老夫就是不信,堂堂大明,对付不了一个流寇?岂有此事。”
“好好好,你老先消消火,千万别气坏了身子骨。”
王玉杰的这几句话,胜过吃灵丹妙药百倍,丁一民的火气很快就消散了。
王玉杰暗思道,怪不得他在天启朝魏忠贤阉党专权时期,差一点儿掉了脑袋,如若不是崇祯爷登基之后,痛下杀手,一鼓作气,铲除了阉党,岂有这丁一民的今天?脾气也太大太耿直了一点儿。
丁一民又喝了几口茶水,待火气完全消散之后,说:“我来找你,就是为了此事。你好歹也是朝廷官员,手中有权有兵,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流贼闹事做大,应该主动请缨杀敌,学一学洪承畴孙传庭等大贤大忠之人,剿灭这帮祸国殃民的东西。”
王玉杰嘴里不停地说是,可心中暗道,这老人是假装不知还是真糊涂了。一年前,大清皇帝皇太极御驾亲征,率十几万大军攻打锦州宁远等地,朝廷在无奈之下,急调其三边总督洪承畴为蓟辽督师,星夜率军前往辽东,抵抗清军。后来听说松山大战失败之后,为国捐躯了。崇祯爷还降旨亲自祭奠这位洪大人呢。
至于孙传庭就更不用提了,今年十月就战死于潼关城下了,至今,朝廷还不相信,以为他因兵败而怕受到严惩,藏匿起来了。
丁茹娟见父亲说得上气不接下气,赶紧劝道:“爹,你从昨天到现在,走了这么远的路,还不快歇歇?崇祯爷是会发兵的,你就放心好了。李自成他们成不了大气候。”
王玉杰也赶紧说:“你老就先歇一歇,我这就去草拟奏章。”说完,冲丁茹娟眨眨眼,疾步走出了客厅。
丁一民在其身后大声喊道:“老夫也要在奏章上签名画押,让崇祯爷知道,老夫是永远忠于大明王朝的。”
王玉杰来到知府大堂,还没有来得及处理几件公务,就见一老一少两个身影走进大堂。
他顿时心中一惊,继而又是一喜,赶紧迎上前去,把白经庚白文彪父子带进书房。
白经庚坐定以后,笑着说:“王大人一向可好?”
王玉杰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之色,也笑着说:“我和白先生自凤阳分别之后,已有很多年没有见面了,不知白先生为何要回来?”
“一言难尽。”
王玉杰故作惊讶之状,说:“张献忠非常尊崇白先生,言无不听,计无不从。如今他又攻取成都,建立了大西王朝,正是大展宏图大显身手之时,白先生却回来了,令人费解。”
白经庚淡淡一笑,说:“我和王大人离开李自成的原因一样,道不同不相为谋。”
言毕,两人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
少顷,王玉杰问道:“不知白先生今后有何打算?”
“这正是我来拜访王知府的原因。”
闻听此言,王玉杰心想,如果能够把白氏父子拉入自己的阵营,无异于猛虎插翅。
凭着白经庚超人的谋略,其子白文彪高超的武功,以及其弟白顺庚掌控的白记银号雄厚的财力资本,可以帮助自己在这乱世之秋,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业。
于是,他说:“白先生能够和我一起镇守大明边关胡杨台,正是求之不得的事。待我上奏朝廷,保举白先生有个一官半职,也不枉你我相识一场。”
白经庚冷笑着说:“王大人是佯装不知还是真的不明白?”
“确实不明白,请白先生明言。”
白经庚仔细端详对方,心中暗道,这王玉杰比以前老辣沉稳多了。片刻,凝重地说:“我此次前来不是向王大人求官的。”
“不求官?那就是叙旧了?”
“时至今天,王大人还把我看成是张献忠的人。”白经庚说完,忽地站起身,对白文彪说:“我们走吧。”
王玉杰见状,微微一笑,赶紧上前拉住他的衣袖,说:“白先生不必生气,方才小弟是和先生开玩笑,不要当做一回事。”
白经庚坐回原位,冷冷地注视着对方。
王玉杰陪着笑脸说:“就是先生不来找我,小弟也要去请先生。在这天下大乱风云际会之时,你我岂能淹没于芸芸众生之中,岂能碌碌无为呢?”
白文彪喝着茶水,静静地倾听父亲和王玉杰窃窃私语,越听越觉得浑身发热,热血沸腾,恨不得和身为大西朝将军的堂兄白文选一样,即刻率领一支军队,投入战场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