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杰看完后又递给温师爷,说:“又是李自成的劝降书。”
温师爷一边看信,一边笑着说:“这已经是第五封了,还是大顺朝的天佑殿大学士牛金星写的。先诱后逼,威逼利诱。”
王玉杰淡淡一笑,说:“师爷看咋办?”
“和以前一样,不理不睬,冷处理吧。”
“不。”王玉杰吩咐管家,“把信使带进来。”
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被带进客厅。他躲闪着知府大人和温师爷的凌厉目光,脸涨得发红,显得有点紧张慌乱。
王玉杰即刻得出结论,这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农家子弟,心中一动,和颜悦色地问道:“小兄弟你是哪里人?”
信使结结巴巴地回答:“河南宝丰县人。”
“和牛学士一个地方的。”
信使有点高兴,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大明朝的知府大人如此和蔼亲近。心中顿时轻松了许多,说话也流利起来。
“俺跟俺家老爷是老乡。俺家老爷对俺可好了。”
王玉杰略一停顿,越加亲热地问:“我看小兄弟好像念过书,你是不是牛老爷家的亲戚?”
信使有点自豪地说:“俺是老爷的远房孙子。”
他心中暗道,大顺王朝天佑殿大学士牛金星牛老爷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名满九州,家乡有很多人想巴结可都巴结不上呢。
“牛老爷是不是非常喜欢你?”
“俺家老爷看俺年轻,又认得几个字,就叫俺跟在他身边。老爷每次去其他老爷家都带着俺。”
王玉杰示意管家拿来几两银子,送给信使,又问道:“你家老爷和其他老爷的关系很好,对吧?”
温师爷心中暗叫一声高明。
“不好。俺家老爷在家时有好几次骂宋矮子忘恩负义,不得好死,还骂一个姓李的老爷,说要让李闯王杀了他。”
“那个姓李的老爷是不是叫李岩?”
“嗯。叫李岩。俺听其他人说,这个李老爷妨碍俺家老爷去北京做宰相。俺家老爷这样骂了好几回呢。每回都气得要命,恨得要死。俺们这些人也都恨那个李老爷。”
“小兄弟你辛苦了。你回去对你家老爷就说,王大人请他放心,知道该如何做的。管家,送他走吧。”
信使拿着银子,欢天喜地随管家走了。
王玉杰和温师爷相对大笑起来。
笑罢,温师爷半是真心半是恭维地说:“方才王大人的一系列问话,可以与三国时期司马懿询问蜀国使者相媲美。”
饱读诗书的王玉杰自然知道这件事。
相传,三国时期,魏蜀兵锋对峙于祁山。魏国大都督司马懿不顾众将反对,紧闭营寨,不与蜀军正面交战。
蜀国丞相诸葛亮无奈之下,派人送给司马懿一套女装,讽刺羞辱,欲刺激司马懿出兵。
不料,司马懿不为所动,询问使者有关诸葛丞相的生活琐事。使者不明其里,自豪地说我家丞相日夜劳烦操心,就连处罚士兵二十军棍以下的事都要亲自过问。司马懿又问丞相饮食如何,使者说丞相忧心如焚,夜不能寐,吃得又很少。
使者走后,司马懿笑着说,诸葛亮身为三军统帅,事无巨细,一一过问,事多食少,必不能久于人世,魏军应以“拖”为上策。
果然,事情正如司马懿所料。蜀军久攻魏军不下,粮草不济,内外交困,一代名相诸葛亮在寒冷萧瑟的秋风中含恨病逝于五丈原,留下令人唏嘘惆怅的千载遗憾。
沉思片刻,王玉杰冷冷地说:“大顺刚刚立国,根基未稳,牛金星李岩等人就开始争权夺利,相互倾轧,这对我们是一件大好事。”
温师爷轻轻点点头,问道:“我们该如何做?大人。”
王玉杰沉思片刻,说;“烦请师爷去一趟西安,如何?”
“离间大顺君臣?”
话音未落,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孙子曰,敌之害大,就势取利,刚决柔也。
此刻的王玉杰心情非常舒畅,早晨的郁火消失得一干二净。多亏李自成的这封劝降信,来得太及时了。
“如果能够让牛金星李岩等人相互斗得更厉害,那师爷方才说的应对朝廷的一拖了之的法子,就可以实现了。”
温师爷暗道,好毒辣的计谋。不过,他瞬间眼中一亮,抖出了一个秘密,说:“远在四川的张献忠派人联系白经庚了。”
王玉杰一惊紧问道:“何时来的?”
温师爷轻描淡写地说:“就前两天的事。”
“具体是何事,师爷可知道?”
“不太清楚。”
王玉杰脸上露出一丝失望之色,很快一闪而过。这个意外的消息,并没有影响他此时此刻愉快的心情。
少顷,他沉沉地说:“白经庚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温师爷点点头,方欲说出另外一件事,那就是飞天虎李波自胡杨林受伤之后,连夜逃至其处,躲藏起来养伤。不知为何,忽地心中一动,借口还有其他事情,便告辞而出。
此刻,王玉杰心情舒畅极了,不由得唱起了流行于家乡渭南一带的秦腔《斩黄袍》。
天作保来地作保,
陈桥扶起龙一条。
昔日打马过金桥,
偶遇先生八卦高。
算得孤王八字好,
后来必定坐九朝。
还未唱完,就见夫人丁茹娟走进书房,笑着说:“老爷好雅兴。”
“好长时间没有唱了,都不记得唱词了。”
“我父亲来了。他急着要见你。”
王玉杰略一吃惊,怔怔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