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家里还有一个孩子。”左乔面无表情,只木然地点点头。
那女警又问道:“黄昏时候保安听到有争吵声,你知道是原因吗?他们夫妻俩平时感情如何?”
“很好的,”左乔回忆起那时幸福的家庭,声音顿时嘶哑了,“我从未看过他们吵架。”
“那他们那晚在吵什么,还是有第三人在场?”那女警接着问。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左乔带着哭腔说,“那晚我不在家,我要是在家就好了,在家就好了……”
袁大姐瞧她状态不好,求情道:“今天她实在太累了,要不明天再问吧?”
那女警看左乔唇色苍白、神情疲惫,心里也很同情,给她倒了杯热水让她润润嗓子:“后面也没什么要问的了,你好好回家休息。有什么消息我们再通知你。”
袁大姐松了一口气,扶着瘫软的左乔,关心道:“陈家给烧了,这么晚也没法找宾馆,你今天就在我家休息吧!”
左乔被动地被她拉着走,一路上都恍恍惚惚的。她不禁问自己,她跨越时间来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这半年来,她居然耽于安逸,什么也没有改变,甚至什么也没有试图去改变。一时间又悔又愧,指甲都深深掐进了掌心里。
晚上,左乔一个人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她想摸摸玉环,触手处却空空如也。她这才想起来,早上她把玉环给陈暮寒了。想到他,心里就一阵酸楚。如果当时他还有意识,那他一定会等她回来的,这偌大的城市,他也没有别人可以找。
左乔在陈家住了那么长时间,从未看过他们和哪个亲朋联系。夫妻俩就像独行侠似的,孤零零地生活在这座城市。她问过袁大姐,连救过陈妈妈一命的她都不知道他们到底从何处来,只知道两人十八九岁就到这儿念大学了。
所以,左乔可以笃定,陈暮寒一定是被人掳走的。那么,是谁带走了他?左乔心里一阵抽痛。想到后来陈暮寒的病根,那人一定没好好待他!左乔想,如果自己没有及时找到他,那么一切是不是会奔向历史既定的方向?这样一来,陈暮寒的病逝几乎就是注定的了。难道自己的穿越只是为了和他多相处这短短半年吗?
不能这样!左乔猛地坐起身来,她还完全没有努力,难道要毫不挣扎地向命运妥协吗?当然不行!她要是懦弱了,别说对不起陈暮寒,她甚至对不起那个在慈安寺的山道上三步一叩首的自己!她曾经在毫无希望的时候那样坚定过,如今更加没有放弃的理由!
打定主意,左乔起身换好衣服。给袁大姐一家留了自条,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
刚拧开门栓她又愣住了。这人海茫茫,自己要到哪里找他呢?只能先去陈家别墅附近看看。
此时已经是凌晨两三点了,路上人烟稀少,偶有一两个人都是行色匆匆的。左乔快步走过,头发上凝满了露珠。
陈家别墅此时是一片焦黑,楼顶还有半扇窗户摇摇欲坠,在这样的黑夜里显得越发恐怖。左乔却丝毫没有害怕,灵活地钻进警戒线,细细看过房子四周,看着有条不紊,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要找些什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陈暮寒才四岁,他有能力留下线索吗?如果真的有什么异常,警察早就发现了吧!左乔不敢深思,她怕自己越想下去越绝望。就在这时,一个年轻保安叫住了她:“哎,你不是那个陈家的……”
左乔以为这又是个打听内幕以作谈资的,于是板着脸冷冷道:“什么事?”
那保安不以为意,拉着她就要往保安室走:“你还不知道吧,陈家小子在失火前就被人带走了!刚刚我在监控上看回放看到的。”
左乔一听就急了:“快带我去看看!”拉着那保安的手就往门口跑去。
“哎呀别着急,我这不就是准备带你去看的吗?”走进门卫室,那保安才红着脸挣脱开来。左乔没有注意到,已经自顾自地进了门卫室,一眼就看见桌子上的监控视频。
那保安知道她着急,话也没多说,手指啪啪啪地击打键盘,很快就调到那段:画面上一个小身影飞快地从陈家别墅的院门跑出去,但是刚出院子就被一个环卫工人装扮的男人打晕扛走了。
“这是你们的人吗?”左乔急忙问,说不定这个男人就是纵火的人。
“怎么可能?”那保安摇摇头,“我还想问你是不是认识呢?我已经报了警了,警察明天可能会找你了解情况。”
她什么也不知道啊!左乔心里火烧火燎的,用食指按着太阳穴命令自己冷静下来。她明天,或者说今天是绝不能去派出所的,昨晚是情况混乱才让她蒙过去的。明天一切都稳当了,肯定是要查她身份证的。她这半年来用的都是护士长的名字,派出所一查很快就会露馅。这个时候,自己千万不能被抓。她要是被关起来了,谁去找陈暮寒呢?
想到这里,左乔整个人都清醒了。她一定要挺住,她也一定会挺住的。
“师傅能不能帮忙把这照片打印下来啊?”左乔指着陈暮寒被扛走的那一幕对保安道。
“当然可以。”那保安是个热心人,不但帮她把那张打印下来了,还找到那个男人刚进建城别墅大门时候的一张照片。因为是近景,所以相对来说比较清晰,左乔看着看着,眼前忽然一亮:那男人的上衣口袋里插着一张写了字的纸!并且那纸的纹路相当特别,前三行留了双倍的空隙,左乔甚至知道这纸上还有一个校徽样的水印,因为这是建安大学特供的信纸!她自己就是建安大学毕业的,以前听学校的老师介绍过,为了表现历史感,学校的信纸几十年来都没变过。那时候她不止一次抱怨过学校的纸张又黄又薄,由于印象太深刻了,这才一眼就认了出来。
她问那保安借了纸和笔,把这发现写了下来,并把纸交给那保安,道:“明天如果有警察来,能麻烦您把这个交给他们吗?”
“当然可以,不过,”那保安顿了一下,还是问道,“你要去哪里啊?”
“我要自己去找陈暮寒。”左乔看着那保安的眼睛坚定地说,“我一秒钟也不想在再耽搁了。”她在这里待一天少一天,可还她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来得及做。
等左乔赶到建安大学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一夜没睡,她却一点困意都没有。
左乔凭着记忆找到卖信纸的小卖部,这时候老板娘刚拉开铁门。
“大姐,能问你个事儿吗?”
“哟,小姑娘这么早啊?”那大姐笑了笑,说“什么事儿啊?”
左乔从口袋里掏出打印的那张纸,问道:“这个男人有到您这儿买过信纸吗?您认识他吗?”
“当然认识,”老板娘细细看了一下,又奇怪地说,“他怎么穿着这衣服?”
左乔心里一喜,语无伦次道:“他带走了我家孩子,不是,我家,是……”
她拍拍胸口深吸一口气,才简单把事情叙述了一遍,接着问道:“他是谁?”
“是我们学校的裴德斌老师啊,教炒股票的那个!”老板娘很肯定地说,“他前两天刚来买过东西。”
“那您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今天周三,他应该是要来上班的吧,”老板娘道,“你往教学楼那边看看。”
左乔刚准备迈步过去,又怕自己逮不住他反而打草惊蛇。想了想还是报了警,身份问题到时候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把陈暮寒找回来。他多在外面一天就多一天危险。
警察很快就赶到了,裴德斌就地被逮捕。他今天居然正常来上班了,还满心以为自己根本不会被发现呢!真不知道是应该佩服他的心理素质还是鄙视他的智商。
裴德斌在一个房间接受讯问,另一边昨天那个女警陪着左乔待在休息室,面前的电视机直播着裴德斌被讯问的录像。
“孩子呢?”民警问。
“在我家里,”裴德斌老实交待,“我跟我老婆说是朋友家的孩子,要在我们家住几天。”
看到这里,那女警笑着对左乔解释:“我们的同事已经找到他了,很快就能把他带过来。这还多亏了你,不然我们还真无从下手。”
找到就好!左乔松了一口气,冲她微微一笑,继续看向屏幕。
只见那民警接着问道:“为什么纵火?你知道陈家夫妻俩都死了吗?还是你的目的就是烧死他们?”
“我没有纵火!”裴德斌突然激动起来,“我只带走了孩子,我想让他们着急,我本来打算过几天就把孩子送回去的!你要相信我!我没想过犯罪!”
那民警厉声道:“绑架和非法拘禁也是犯罪!坦白才能从宽。你想想年幼的孩子,你让他成为了孤儿,难道你心里一点都不觉得内疚吗?”
“我没有杀人!我和陈奇又没有深仇大恨!”裴德斌大叫道。
“你的行为可不是这么表现,”那民警挑挑眉,“为什么要绑架陈暮寒?是想让陈家骨肉分离吗?”
“我真的没想过!”裴德斌抱头软倒在椅子上,呢喃道“我和陈奇是同学,他死了,我也很难过,我没想过要他死的,真的……”
看他的样子不像是撒谎,左乔皱眉,难道火灾真的是意外?可是陈慕寒为什么要跑出去,他平日里绝不是乱跑的调皮孩子。一种不好的预感升腾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