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儿迟疑了一下,反握住木婉清的手,道:“若有那么一天,姐姐请求你,你会答应么?”
木婉清毫不迟疑的点头,说:“只要我能做到的,肯定都答应。”
星儿缓缓一笑,亲昵的拧了拧木婉清的鼻尖,笑着说:“总算姐姐没白疼你。”
木婉清脸一夸,扯着身上的衣服,道:“那姐姐你再疼我一下啊,这衣服真不想穿……”
“你是因为不喜欢不想穿,还是怕穿了上台,被某些人看到了,要吃苦头?”星儿取笑的说道。
她以为木婉清也是喜欢贺查修的,毕竟两人之前还结成了婚约,她做梦都没想到,让木婉清顾忌的不是自家弟弟,而是他们的死对头凌赫宇。
贺查修和凌赫宇一向相互看对方不顺眼,连带星儿对凌赫宇也是有些敌意的。
木婉清心思被看穿,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拨弄了一下衣服,道:“我不是快要回家么……也得想着往后的是日子呢,不是怕出格,而是……”
穿的如此暴露,这件衣服选择起来可以看见大腿上根部了,虽然也有些衬布遮挡着,但是怎么说都太露了,按照凌赫宇那么霸道的性格……
额,木婉清想想都有点头皮发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呵呵……好吧,姐姐让裁缝改改,改成一点,领口改上一点,即使沦落风尘,也要做个良家妇女--”星儿取笑着说。
木婉清被逗笑了,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行了,那你好好练舞,衣裳我让他明天改好,后天就是登台亮相的日子了,你自己掂量好,别节外生枝了。”
“嗯,我知道了。”木婉清难得乖巧,然后又问:“那文琴呢?她准备得如何?”
在星移楼,第一次亮相是非常重要的,它决定了往后这个姑娘在星移楼是什么位置。
是靠第一次亮相打赏来比的,星移楼里的等级分为五等,第一等便是天仙这种,还能有自己独门院子的,能在皇帝面前献技,堪称是天下第一花魁的国宝级人物。第二等,便是星儿这种的,正常花魁。第三等便是枫影那种的,经验见长,长的也尚可,主要是伺候男人的功夫炉火纯青,大把恩客。第四种便是长的不怎么样,平时打赏也一般的姑娘。至于第五种,那便是最惨的是,打赏很少,根本没人点,平时就只能接些下等人的恩客,还有些残疾的,到了第五种是层面的姑娘是不能挑恩客的,对方即使是条狗,只要给钱,就得上。
星儿笑着,眼中闪过一丝遗憾,心里为文琴叹气。
若是平时也罢。
偏生是定在了跟木婉清同一日亮相。
不管是前是后,注定了是个陪衬的命,亮相的时候,怕成绩也好不到那里去。可又是命运弄人,文琴和木婉清,两个人的感情似乎不错。
“文琴准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了。”星儿略微敷衍的讲了一句,推开门,走了出去,外面正是人来人往的时候,已经开门做生意了。
“好。”木婉清不自觉的跟了出去,在门边送星儿。
星儿走了之后,木婉清转身正要进去,眼角扫到某个高大身影,脑中轰的一声,一片空白了。
那从大厅中穿过,走进了某个厢房中的高大身影,是凌赫宇。
周围乱糟糟的声音似乎远去,木婉清只听见了自己的胸膛中心跳如雷的声音。
底下有人偶然抬头,发现上面三楼走廊的位置站着一名红衣如血,皮肤白皙,容颜绝美的女子。
只见那女子脸色惨白,整个人似乎摇摇欲坠,双手紧紧握住了栏杆,有些眼神好的,还能看见是她悲伤的眼神……
那些火山孝子们都被上面那个比天仙还要美上三分的女子迷住了,天仙还没出场,已经有不少人朝蝴蝶嬷嬷砸银子,点名要楼上那名娇艳女子作陪了。
蝴蝶嬷嬷先是不明就里,再抬头,自己也被木婉清那半响惊住了,连忙命了两个丫鬟将她拉进房中,再满头大汗的跟那些火山孝子解释说那是过几天亮相的新人什么的。
木婉清仅仅露面露了几刻钟,星移楼上下都已经传遍了。消息很快散播出来,整个京城都知道,蝴蝶嬷嬷不知道从那里捡到了一个新货,据说比天仙还要美的美人!而且这个是货真价实的女人!
年方十六,还是个少女。
消息疯狂传播,不到一夜,星移楼大后天的亮相,已经成了京城所有男人跃跃欲试的活动了。
而作为流言中的女主角,木婉清一点自觉都没有,她没有练舞,甚至被两个丫鬟拉了回去之后,在桌边坐了一宿。
一动不曾动过。
蝴蝶嬷嬷来看了一眼,怕木婉清是突然被下面的人的阵势给吓住了,便将接过客的星儿给喊了过去,让她好好开导木婉清。
星儿一进门,看见木婉清,愣了一下。
明明几个时辰分别之前,木婉清眼中还是有光芒的。不过是短短两个时辰,她怎么--
有种枯萎了的感觉?
星儿来了,木婉清眼也不抬,径自发呆。
她发现自己想不明白了。
似乎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是一道没有答案的问题。
凌赫宇战胜了,归来了,最后,他们两个分开之后的第一次相见,却是在妓院。
一个月以来的心里所支撑的,轰然倒塌。一直坚定相信着的,似乎现在看来,只是可笑。可笑。可笑。
这算什么?是一个个都以为她死了么?所以,凌赫宇干脆开始寻欢作乐了么?跟自己的山盟海誓,早就已经抛之脑后了吧?不过一个月,就足以看清他的真心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他找借口,找解释。最后,敌不过他出现在眼前的一瞬间。
怎么办?
她的心好痛。
“木木?木木,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星儿着急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木婉清回过神,手摸上自己的脸颊,一片湿意,愣住了,沙哑着声音道:“我……我哭了?”
星儿温柔的拭干木婉清的眼泪,又抓住她的手,生怕吓到她似得,轻声说:“木木,你怎么了?是不是被下面那些人吓到了?你放心,你签的是卖艺不卖身的,那些人连你一根毫毛都不会碰的,你别怕。”
木婉清摇头,星儿此刻的温柔好像一根针一样,刺着她的眼睛,让她不停的想要流眼泪。
“奇怪……我怎么哭了?”木婉清拼命揉眼睛,想要把眼中柔弱的眼泪给揉掉,但是刚揉掉,眼泪马上又汹涌而出。
星儿惊讶的看着木婉清。
她没见过示一向不示弱的木婉清,这么一副脆弱的样子。
好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在角落瑟瑟发抖,看上去很可怜。
“你有什么让你难过的,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说说。没必要要硬撑的,知道么?”星儿轻轻的揽住木婉清,温柔的声音带着母性,轻声说:“哭是人之常情呢。难过了不让哭,才是不近人情呢。你可不能对自己那么恨,想哭就哭……如果都有事情让你伤心了,你还不哭出来的话,大概……会变成心底最深的伤呢……”
闻言,木婉清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涌出,浑身颤抖,胸口的疼痛几乎要了她的命,哭的声音都支离破碎:“我以为……”
我以为,你是真的爱我。
我以为,你回来了就一定会马上开始找我。
我以为,你凌赫宇对我一定是真心的一心一意的。
可是众多“我以为”,木婉清一个都说不出口。
太多幼稚,太过轻易,显得这些坚信分外可笑。
千言万语,木婉清如刺哽在喉,说不出来,实在说不出来了。
星儿也不强迫她,待她哭累了,便轻声开口道:“姐姐虽然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大抵,让我们很难过的,应该是感情吧?不过,很难过很难过的时候,我都会告诉自己,没事,熬过今天就好了。等到了明天,我就告诉自己,没事,熬过今天就好了……”
此时的房间很宁静,两个人相依相偎,竟然产生了一种相依为命的错觉,星儿有点恍惚,那一瞬间,她似乎忘记了自己是星移楼花魁星儿。
她似乎,回到了朱雀的身份。
“我也爱过呢……”星儿呢喃的说着,眼睛望向很远,似乎直达天际,再穿过重重虚空,看见了当初年少青葱的自己。
那一场让她人生轰然倒塌的爱。
赔上了她整族人血肉的迷恋。
太过惨烈。
“命运,大概是在你以为自己有无数的路可以选的时候,你发现自己死心眼的只选定了这一条……即使这条路是刀山火海,你以为不悔。你说着不悔,结果,却非所有结果都会是美好的……”
木婉清泪眼迷离,扯出抹苦笑,轻轻抹掉自己的眼泪,道:“是呀……并非所有结果都是美好的。阳光背后还有阴影呢。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