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初静弄好了之后,凌赫宇一刻也呆不住,站起身子就要往外走。
“哥哥你这是要去哪里?”凌初静三两下收拾好针盒,又跑出来拉住凌赫宇的衣袖,有点生气了,道:“你再这样拖着伤胡跑下去,好不了我也不跟你治了!”
凌赫宇对自己家妹子一向容忍,揉了揉她头顶,“哥没乱跑,就过去对面木府一趟,看儿子,还有些事情要跟鹤严商量。”
一听到木鹤严这个名字,凌初静脸色就不对劲了,颇为扭捏了一下,跟凌赫宇说:“哥……”
凌赫宇眼皮儿不抬,似笑非笑的,慢悠悠的道:“咋地?”
“要不……你把竹儿带过来吧?木鹤严,他一个大男人,肯定带不好孩子呢……”凌初静支支吾吾的说着。
她倒是很喜欢那个机灵中带着让人心疼的小心翼翼的孩儿。
木婉清消失的这段时间,她经常能看见木鹤严送孩儿去学堂,孩儿无精打采的,估计是思念他那年轻的娘亲,她有好几次都差人到街上买了些稀奇的小玩意儿给他,倒不是想要吸引木鹤严注意,纯粹就是喜欢那孩子而已。
凌赫宇锐利的目光缓缓扫了凌初静一眼,道:“想了,就跟来。”
……
“凌姐姐!”
竹儿隔了大老远兴奋的声音传进凌初静耳中,她一惊,连忙抬头,对上站在竹儿旁边的木鹤严那复杂的眼神,心顿时漏跳了一拍。
自从上次,两人在这门口不欢而散,这是第一次,跟他打照面。
凌初静僵立着,远处的翩翩公子,即使坐着轮椅也丝毫不损气质,手边牵着个机灵可爱的孩子,背后是夕阳斜下,万丈昏黄撒落,为他们度上了一层温柔的轮廓。
那一瞬间,凌初静眼眶无由来的红了。
温柔得无可救药,可偏偏独对自己,心冷如铁?
想到这一层,凌初静勉强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哭出来,而是扯出抹虚假的笑,蹲下身子,笑着张开怀抱,让兴奋的竹儿挣脱了木鹤严的手,飞扑进了她犹带着花香的怀抱。
没有理会木鹤严。
更加没有发现木鹤严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成了个拳头,但表面却依然是滴水不漏的温和。
站在旁边若有所思的凌赫宇让了一让,不着痕迹的挡在凌初静面前,带了些抱歉,道:“鹤严。”
他和木鹤严早已兄弟相称,只是现在找来,见儿子是一个。另一个,唉,便是先请个罪了。
若跟静儿情投意合的情郎,在静儿受伤失踪之际,人不见了踪影。
他肯定也会劈死那人的。
木鹤严望了一眼憔悴许多的凌赫宇,叹了口气,摆手,道:“进去说吧。”
于是,一行人往屋里走。
刚走到正厅,凌初静正想带着竹儿到后院玩一玩,一转身就看见了一个人,顿时脸色沉下,心像被人用刀片割成一片片似的。
来人正是一身朴素,素面朝天的荣宣。
木鹤严眼神惊慌了一下,上次就因为荣宣两个人都有误会了,如今被撞了个正着,怕麻烦更大了。但是也没办法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刚刚还笑的开心的凌初静,笑容一点点的消失……
她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个端东西的丫鬟,看见凌赫宇的时候一愣,但又笑了笑,朝几个人行了个礼,道:“不知道贺将军来了,小女子就备了一份甜食给木侯爷的,贺将军可是要留下?小女子这就去做新的。”
是你家么?张口便是这么一副口气!
凌初静愤愤的在心里暗道,脸色越来越白天咬着下唇,霍得松开竹儿的手,僵硬着说:“哥哥,我想起还有一味药要准备,我先回去了。”
说完,人匆匆走了。
至始至终,都没有再看木鹤严一眼。
“这?……”荣宣略微惊讶,望向木鹤严。
木鹤严近日来因为木婉清的事情,本来就有些身心疲惫了,现在被荣宣一搅和,虽然凌初静本来就对自己颇有微辞,但是,唉……
不提也罢。
“没事,荣宣姑娘你放下东西,就先下去吧。本侯爷和凌将军有事商量。”
荣宣看了一眼凌赫宇不太好的脸色,磨蹭了加下,终究还是下去了。
凌赫宇大刀阔斧的坐了下来,牵扯到伤口也面不改色,端起茶杯,悻悻然道:“倒不知道,你还喜欢吃甜食。”
此话也是试探,对于荣宣,凌赫宇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但如果木鹤严真的看上了她而不是……
那倒是要好好探讨一下了。
起码在凌赫宇眼中,荣宣连木婉清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木鹤严摇摇头,将那碗甜食推开,心里对荣宣渐渐也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嫌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木婉清失踪,所有人都揪心的时候,荣宣还能将长林县经营得风生水起,日进斗金。又或者是荣宣经常借着对账、陪竹儿等名义进出木侯府,如今就连一些新进的下人,都以为荣宣是木府的一份子了--
并非不行,若是认个妹妹或是其他什么的,木鹤严一点都不拒绝。
只是,明知道她在木侯府出现会让凌初静伤心,结果还被撞见了。
有那么一瞬间,木鹤严差点想撕破温和君子的脸皮,将荣宣扫地出门了。
若非她出现,也许,自己还能多看几眼,凌初静那如同花蕊般的娇嫩笑容……
又叹了一口气,木鹤严收拾好情绪,道:“赫宇兄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凌赫宇见他不答,便顺着他转了话题,又道:“一个月了,还没找到婉清,本将军很抱歉……”
木鹤严苦笑一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添了一把茶叶,将那茶弄得是又浓又苦,难得露出讥笑的神情,慢慢的说:“怪你做什么?怪你去保家卫国,没有顾及到儿女私情?怪你受了一身重伤,凯旋归来,没有将京城掀翻去找婉清?唉,怪不得你,真要怪起来,宫中那两个--”
木鹤严隐晦又咬牙切齿,气的不轻的说:“还真是枉为人父母了……最近还在大搞选秀……自己的女儿在外面死活不知,下落不明……只能道婉清命苦,摊上这么两个……不是东西的父母……”
这些话听的凌赫宇坚硬的心阵阵刺痛。
木婉清身上的苦他是知道的,身在帝皇家,一切都是身不由己,更别说木婉清是长大后才回来的,若非她自己彪悍,恐怕早被欺负得只剩下一具尸骨了。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贺查修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么?”凌赫宇握拳,虽然知道自己的十六暗卫都找不到,贺查修那些三脚猫手下就更加还不可能能找得找。但是,他还是抱了一线希望。
木鹤严摇头,憔悴的道:“不行,找不到了……”
“不,肯定是我们遗漏了那里……不可能找不到的……”凌赫宇微眯着眼,又道:“你重复一下,当时的场景……”
木鹤严见凌赫宇这么坚持,也就随了他的意,两个人在一起琢磨着……
突然,东南方向传来一声轻微的箭头破开空气的声音。
凌赫宇马上将木鹤严一把推开,一支冷箭破空而来,飞快的钉上了木柱上,箭尾绑着张小纸条。
“谁?!”凌赫宇一声大喝,木鹤严则慌忙喊人,只是凌赫宇追了出去之后,那放冷箭的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两人于是对那张纸条仔细打量,半响,凌赫宇拧着眉头,小心的将那张纸条给拿了下来,隔着衣衫,打开了。
这么做也是怕纸条上面淬毒。
只见纸条上面写着:“欲知木婉清线索,速到星移楼,寻天仙。”
只有这么一句话,凌赫宇和木鹤严都瞪大了眼睛,凌赫宇更加是一刻也不停的就要往外面走去。
“等等!我也去!”木鹤严喊了一声,移动轮椅,认真的跟凌赫宇说。
凌赫宇从他势在必得的眼中读到了他是一定要去的,也就没多说什么,点点头,再叫了两个下人,一行人马不停蹄的出了门。
虽然不知道这纸条是谁写的,又是什么居心,但是在眼下这种毫无线索的时刻,凌赫宇还是愿意相信。
前面是陷阱也好,火海也罢。
只要能将他的小凤凰顺利重新收进怀中,他就什么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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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府。
贺查修举着一杯红得发黑的液体,对着笼子中的人形怪物,嘴角勾起抹残忍的微笑。
“本将军看那些话本儿……那些个反派人物,凡是要练成大功,必然会被阻止。怎么轮到本将军身上,这大功,这么轻易就练成了呢?”贺查修凝视着杯中物,望得很深,似乎看见了十几年前那个慌张痛苦的自己,在满地焦黑的尸体中爬行的自己。
十数年,他都快要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