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物资转运终于结束了,一些设备直接抬进了车间,一些设备设施、物资还堆在兵工厂中央的广场上。为了避免鬼子的骚扰破坏,被鬼子飞机袭击的第二天,赵振戈改变了策略,下午五点钟才从鲁庄出发,这时鬼子的飞机不会出动了。到大半夜,队伍就到达了黄龙洞。第一天路生,后两天路走熟了,一路的火把,倒还比第一天还快了一个小时。特务团战士夜行军倒是家常便饭,那些工人开始不太适应,咬咬牙也就过来了。
第四天,放假,大家睡了个懒觉,洗洗澡,洗洗衣服,晚上打了个牙祭。苏兆民在老乡家收购了两条大肥猪,人人都吃得满嘴是油。
清晨,山外已经是满地霞光了,这黄龙洞的山谷里,依然是雾气腾腾,朦胧阴凉,一直到十点左右,阳光才从东面山峰中露出脸来,整个山谷才是一片明亮,生气盎然。下午五六点钟,太阳一滑过西面的山峰,这里又提前进入了夜晚,靠着天空的反光还能看清十几米外的人脸,这时,广场中央的大灯亮了,这是当时少有的奢侈。还有一盏灯就是操场一侧的小卖部,灯一亮起,这里就成了“市中心”,聊天的,购物的,休息的,转悠的,好不热闹。一遇晚上加班,车间的灯火通明,广场更是吸收了远近的光源,亮亮堂堂,竟然有人给兵工厂广场取了个充满想象力的名字,叫“小上海”,当然这是后话了。
兵工厂开工前的各项正式启动了。中央的广场上分门别类地堆放着各种各样的设备、设施和物资。
赵振戈、苏兆明、李青岚和两个工人仔细地清点、记录。车间里,工人们在安装机器设备。整个兵工厂充满了忙碌,紧张而有序。
晚上,兵工厂车间二楼的宿舍里传来笑闹声,工人们在刚铺好的通铺上打闹。在兵工厂特务团的营房里战士们在铺床、收拾营房。
孙刚动作快,几下就把自己的小窝搞定,他坐在床边,悠闲地裹着叶子烟,他忍不住心中的那份满足,对还在床上折腾的孙候世说:“猴子,在江西,我睡了三年的地铺,在陕北,我睡了两年的窑洞,这次,我睡上了这辈子最好的房子里最好的床铺,明天就算是挂了,也值了,哈哈哈。”
孙侯仕:“三叔……”
孙刚:“猴子,我说过,在队伍里,不要叫亲戚!”
孙侯仕:“班长,我是说,这个赵厂长是个能人啊,他一个人就可以在八路军里搞得风生水起,办起来了这么一座漂漂亮亮、正正经经的大工厂!”
孙刚:“不是能人?不是能人他留个球的洋啊?”
特务团营房欧德海团长的宿舍也是焕然一新,欧德海喜滋滋地走来走去,摆弄个这,摆弄个那,他在新木桌上放好杯子,小镜子,还有一个像框不知该怎么摆放。
欧德海把镜框放在桌子中间,看着。镜框里是一张他和媳妇欧大嫂、两个女儿的照片。
欧德海觉得不妥,又把像框放在抽屉里,坐在了床边,坐一坐,很满意,又躺一躺,很舒服。又起来,把抽屉拉开,把像框拿出来,放在桌子右边,不对,又放进了抽屉里。自从他参加革命以来,哪里住过这么一间正正经经的房子!虽然就十二个平方,它可是一间真材实料的砖房啊,这赵振戈也精灵,就地取材,一片片页岩砌的墙,一片片页岩盖的顶,里面用砂浆石灰一捣鼓,平平滑滑,真好,这新做的床还散发着松木的香味。咱家的炕可没有这个洋气,哎,老婆,你在干什么?两个女儿还乖吗?你他妈今天晚上就该来这新床上睡睡啊。
别想得美那,去看看战士们怎么样。
响天雷和工人们在宿舍里架床。在房子中间有两米的过道,两边是两米宽十五米长的通铺,两边可以睡三十个人。
欧德海走进来,专心致意架床的响天雷没有看见。
响天雷手一伸:“钉子!”
欧德海递给了他。
响天雷钉了了几下,又伸手:“锯子!”
欧德海一下没有找到,拿了一把斧头给他。
响天雷:“笨蛋!锯子!”
响天雷:“没有啊。”
响天雷一下转过头来,一看是欧德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站起来摸着脑袋笑一笑:“是欧团长”
欧德海:“老雷,我有事情要和你谈,走,我们出去走一走。”
兵工厂广场一侧是一大片树林,欧德海、响天雷在树林中信步走着。
欧德海停下来对响天雷说:“老雷,听说你们在晋城还搞了一台车床?”
响天雷:“是啊,那是赵厂长叫我们在机器市场买的一台二手车床,才十二个大洋,比现在这些车床的性能好,是新型号的,太值了!”
欧德海:“为什么没有带回来呢?”
响天雷:“哎呀,当时人能够跑出来就不错了,哪里还顾得了车床!”
欧德海:“车床呢?”
响天雷:“放在一个五金厂里,老板是我的一个堂兄。”
欧德海:“运出来难不难?”
响天雷:“难,也不难。一台车床几千斤,你说难不难?拆散了一大堆,几个箱子装起来就走,也不难。欧团长,你要去运回来?”
欧德海:“是啊”
响天雷:“我怎么没有听赵厂长说起?”
欧德海:“这是我自己的主意”
响天雷:“哦,我知道了,你是想将功补过?”
欧德海:“我补什么过?瞎说。”
响天雷:“哎哎,欧团长,不会忘得那么快吧,那防洪提?”
欧德海:“你这个操蛋!”他叹口气,“唉,算是将功补过吧。”
响天雷:“好,我支持!我跟你一起去。”
第二天上午,在特务团团部,欧德海来回踱步,政委余光明在地图上画黄崖洞兵工厂防务图。
欧德海:“老余,余政委!”
余政委:“干吗呢,我在布哨位,你不要打搅我。”
欧德海:“哎,过来,过来!有事跟你商量。”
余政委放下笔,喝口水:“说吧。”
欧德海直瞪着余政委:“我出去几天,部队你看着。”
余政委听不明白:“私自外出?你要开小差哪?”
欧德海:“嗨,说到哪里去了,我是到晋城去运一台车床回来。”
余政委:“那里是国统区,倒是没有多大的问题,但现在日军钉了个钉子进来,那几十里路不好走哦。”
欧德海:“好走?好走还要我欧德海去?”
余政委:“这个赵厂长还真会用人。”
欧德海:“错,是我擅自行动。”
余政委:“什么什么?老欧,你可不能犯错误呀!”
欧德海:“听说那台车床比现在的这些车床都好,把兵工厂最需要的东西搞回来,犯什么错误?”
余政委:“你这是犯纪律错误!我不同意!”
欧德海:“我不要你同意,你就装一次聋子瞎子就行了”
余政委脑袋使劲摇:“不行,不行,我装不来。”
夜里,欧德海带着响天雷和刘大成、孙侯仕、孙刚等原小分队的十几个战士奔走在下山的路上。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了日本鬼子打进来的钉子地带,这个钉子地带宽约二十五里路,要穿过这片地域,跑步也要一个钟头,还好,没有被鬼子发现。队伍又走过有“黑虎山”石碑的山口,直奔晋城。
一夜的急行军,欧德海来到了晋城城外,他们找到一个城墙缺口,翻了过去,在大街小巷穿来穿去,静静地来到一条小街上。
响天雷走到一个小工厂的大门前,敲了几下。
门内有人问:“谁呀?”
响天雷:“三哥,是我,小雷子!” “哦,是小雷子,来了来了!”脚步声传来,铁门打开,一个大汉站在那里,响天雷一把抱住他:“三哥!”
雷三哥:“真是小雷子!进来,进来!”
响天雷指着欧德海对三哥说:“这是我的长官,欧团长。”欧德海对他一笑。
雷三哥:“团长好!长官,请进,请进,兄弟们,你们都请进!”
休息了一袋烟功夫,雷三哥找来两个工人,和响天雷四个人就开始拆卸车床。
欧德海和几个战士在一边喝着茶,吃着大饼,饶有兴趣地看着响天雷他们拆卸车床。
赵振戈来到特务团营房,看见余政委在晾衣服。
赵振戈:“余政委你在忙啊,特务团的防务图怎么样了?明天就要讨论了。”
余政委:“差不多了,今天就把初步方案搞完了。”
赵振戈:“哦,好。老欧呢?”
余政委:“他他,不是刚才还在这里吗?”
赵振戈:“你叫叫他。”
余政委有什么办法?他只得转过身去,胡乱喊了两声:“欧团长!欧团长!”
当然没有回答,余政委自言自语说:“这个老欧,怎么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了,老欧!”还是没有应答,“赵厂长,我去找找?”
赵振戈:“算了,我就通知你吧。余政委,告诉老欧,明天下午厂部开会,讨论黄龙山的防务。你们两个和张参谋长一起来,别忘了!”
余政委:“是,知道了。”
赵振戈转身要走,又忍不住往团部那间房子望去,余政委不自主地往赵振戈的眼光方向移动,赵振戈往左,他往左,赵振戈往右,他往右,赵振戈问:“老余,你跳过去跳过来干什么?”
余政委皮笑肉不笑:“我在跳吗?嘿嘿,没什么没什么。”
赵振戈对余政委说:“好,我走了,记住,明天下午开会。”
余政委:“记住,记住,嘿嘿,赵厂长,你慢走。”
他用手背擦擦额头,一层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