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玥好说歹说才算劝下了想立即冲过去代替她教训‘负心汉’的哥哥。末了,递给沐卿璃一个不痛不痒的眼神。她何必来挑拨是非?自己心意不顺,就非得把不幸也强加给别人不成?当真是扭曲的性情。
忽然殿外一声‘皇上驾到’的唱和,原本闹哄哄的大殿瞬间鸦雀无声。众人起身相迎。沐卿璃也赶紧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低着头与凤琅邺一同行叩拜之礼。
“今日来的都是贵客,就别多礼了!”
北漠皇帝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常言道‘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果然不假。看此时的北漠皇帝,可不就得意地都快笑不拢嘴了。
拾阶而上,后在正前方的雕龙贵椅落座,皇后夏氏与皇贵妃武氏则分坐左右。下首,一侧是其他三国远道而来的使臣;另一侧,则多是皇亲贵胄。如今天一般规模的宫宴,等闲人望尘莫及!
北漠皇帝显然龙心甚悦,目光在几位别国来使身上扫过,最后有意无意地在南汕二皇子娄月沧看似有些孱弱苍白的脸上略有停顿 ......
明明是主张议和的一方,南汕却派了一个病秧子皇子过来,倒是无甚诚意呢!
不过在今天这种场合,北漠尊皇自然不会就着这区区小事就向娄月沧发难。尤其东越西楚的皇使都在。
宫宴刚开始时,驰王忽然向北漠尊皇呈上嘉奖此番征战凯旋的全军将士的提议。皇世子凤琅邺不落人后,也连忙复议。
北漠皇帝连声应着:“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于是,将儊懿和凤赭寒叫到了殿中央,端起琉璃酒樽,来到二人面前,“朕要谢谢你们两个。”
儊懿公主始终低着头,脸上难见得胜凯旋的欣然之色。别人或许难以体会,唯有玖玥心口荡起了微微的一丝怅然。要怎么开怀呢?在儊懿公主正想尽一切办法保卫山河之时,此刻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她的亲兄长,却在谋算着如何要了她的命 ......
“陛下~”
“这是怎么了?快......快......”
本来安静的大殿忽然纷乱起来。玖玥不解地抬头去看,却见北漠尊皇不知何故,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方才那两声惊呼,分别来自皇后与皇贵妃。
“快宣太医!”
突如其来的变故,为这场至少表面看上去‘月朗风清’的宫宴顺势蒙上了一层阴影。
玖玥与沐崎焱相视一眼,却是不约而同地想叹气。原不过是想平平静静地出席宫宴,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
皇后与皇贵妃因着北漠尊皇的忽然晕倒已然乱了心神,也顾不得殿内一众远道而来的贵客。关键时刻,还是凤琅邺更显稳沉,落落大方地致上歉辞,请了贵客们先行离去。
别人家的事,玖玥本也不想过多的搀和。既有机会离开,自是‘却之不恭’。可谁承想,刚出宫门,却又被追出来的宫中侍卫拦住去路。
“皇后娘娘有请。”
夏皇后?
北漠皇帝是中毒,毒还是沐卿璃下的???
玖玥觉得真是再荒唐也没有了。沐卿璃有什么理由这么做?这分明是有人欲栽赃陷害!
当下,皇后面前跪着三人,分别是沐卿璃、沐卿璃的贴身侍婢拂冬以及一个据说是当时负责为皇帝呈膳的宫女。
听那宫女说,行至半路时,她不知怎么就跌了一跤。刚好被出殿醒酒的沐卿璃看见,就遣了拂冬上前扶了她一把。拂冬更是个体贴入微的,还帮着查看宫膳是否有损。否则,她一个小宫女少不得要被责惩一番 ......
如此看来,拂冬是最有可能在皇帝膳食里下毒的‘嫌疑人’。
而拂冬又是沐卿璃的贴身侍婢。所谓主仆同心。若无沐卿璃之令,凭她区区一个婢子,怎敢犯下如此滔天大罪!
到了这里,事情已然最是明朗不过。北漠尊皇中毒昏迷,而毒是沐卿璃使唤贴身侍婢下到膳食里的......终归沐卿璃的身份摆在那儿,夏皇后不能随意处置,这便又请回崎焱和玖会玥这对兄妹......
唇间溢出无声的叹息,类似这般的阴谋筹算,玖玥虽已见多了,可还是难掩心中寒凉。
她自是清楚,沐卿璃没有可能也根本毫无理由会做出这种事来。会有这样的结果,无非两种可能——第一,是被陷害的;其二,是被利用的。
如果是陷害 ......
玖玥的思绪飞快转动起来。沐卿璃来到北漠时候不长,如果说曾得罪过什么人,也就东宫后院里的那几个女人。想来,她们的手还伸不到皇宫中来。
其实在发生这样的事情后,她脑海里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就是——有人欲将脏水扣到凤琅邺身上。凤琅邺与沐卿璃夫妻本是一体,沐卿璃会有如此‘作为’,很容易便会被人联想是受了凤琅邺的指使。凤琅邺作为储君,也确是有理由这么做。一旦北漠皇帝有个‘好歹’,他将是皇位继承的不二人选。可这么做未免太过冒险,功成自然是好,一旦失败 ......
难道会是皇贵妃与驰王的手笔?也只有他们,想要迫不及待地推了皇世子落马,好取而代之。然而,似乎也有说不通的地方。正如她适才所想,一旦北漠尊皇有个好歹万一,凤琅邺作为皇世子,就会顺理成章地继任皇位。到那时,驰王也将彻底出局,这绝非皇贵妃与驰王那对母子想看到的局面!
到底会是谁呢?
“本宫请了皇子和公主过来,就是想就皇世子妃谋害陛下一事,做个了断 ......”
玖玥收摄心神,听了皇后夏氏如此说辞,眸中有涔涔寒光一闪而过,不容分说地反驳:“还望皇后娘娘谨言。事情尚未查证清楚,怎可随意定罪?”
她话声未落,那边,久跪地上的沐卿璃似乎终于醒过了神来,忽然凄厉地哭喊起来。
“我没做过,你们凭什么冤枉我?”
“还敢狡辩?”夏皇后重重一拍桌子看,“送膳宫女兰心已将事情都说了。本宫也派人去查看过,就在兰心跌倒的地方,被人洒了水。若非你所为,怎会偏偏兰心跌倒的时候,被你碰个正着?偏偏是在那个时机,你出殿醒酒,还这么凑巧就看到了兰心跌倒一幕。你的贴身女婢还好心地上前‘搀扶’ ......你不会是想告诉本宫,这仅仅是‘巧合’吧?”
“就是巧合!”沐卿璃黑黝黝的瞳孔闪着雪亮的光芒,不住地点头,辞色坚定:“我当时多喝了两杯,觉得头晕晕的。唯恐御前失仪,就去了殿外吹风醒酒。偏巧看到送膳的宫女跌了一跤,我的婢子就过去扶了一把。这有什么错?”
“扶了一把?”夏皇后冷笑一声,“仅是扶了一把吗?本宫可是闻悉,你那婢子还帮忙查看膳食来着!”
沐卿璃心下忽然一阵惊慌。难道是 ...... 一个眼风扫向低着头跪在身后左侧的拂冬,竟对自己以往最信任的心腹婢女起了疑心。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玖玥不禁暗暗叹了口气。想来,沐卿璃也是慌了,才会被夏皇后轻易一言就挑拨得乱了心神。
“既是中毒,想是挺严重的。皇后娘娘当下不该把全副的心思都放在尊皇身上吗?您不关心尊皇有恙无恙,急着就在这里开起了‘审堂’,未免有点 ......”
玖玥看似轻描淡写的一言,却是令夏氏心里暗暗一慌。这个咏阳公主,果然一如传言般敏锐犀利。
“本宫自然担心陛下安危。但是,查出陛下中毒之因同样刻不容缓!”
她拿出一国之后的威仪,企图对玖玥予以震慑。只可惜,狐假虎威之势,用在沐卿璃那样的人身上或许有些用处,至于玖玥嘛......到底还是被她低估了。
“依我看,一个宫女的片面之言不足尽信。皇后娘娘若想查证此事,还需知晓陛下是中了什么毒,再仔细调查这毒是否与我皇姐相关。等到有了进一步的‘罪证’,皇后娘娘再来问罪不迟。”言下之意,夏氏想凭借送膳宫女这区区一个‘人证’就想定沐卿璃的罪,她是断然不会答应的。
“罢。就依你所求,先调查陛下中了何种毒药,再行判断。”
夏皇后会这么轻易就做出妥协,玖玥还是挺意外的。于是,一行人又一同前往北漠皇帝所在的寝宫。
路上,沐崎焱凑近玖玥耳畔,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怎么看?”
玖玥轻锁娥眉,眸色幽深雪亮,“这个夏皇后......有些奇怪。”
“你也看出来了?”沐崎焱附和着她的话,显然也看出了夏皇后似有急于想给沐卿璃定罪之意。
按说,沐卿璃是东宫的人,夏皇后又与凤琅邺同在一条船上,这时候该力保东宫才对,又怎会是......现在这种落井下石的局面?
让玖玥怎么想也想不通的,是夏皇后究竟有何理由要置沐卿璃于死地?难道仅是为了先前那位夏侧妃因沐卿璃而被休离回府?如果仅为私仇,凭她一国之后,想惩治沐卿璃还不容易,何必做下如此大的一个局?她就不担心,凤琅邺也会遭受种种的怀疑揣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