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漠尊皇所中之毒极为罕见,饶是宫廷太医也判断不出究竟是何毒物如此猛烈,竟致皇帝长时间昏睡不醒。
皇宫里乱作一团。虽皇后和皇世子主张在第一时间对外封锁了消息,可因北漠尊皇是在参宴的过程中被称中毒晕倒,亲眼所见之人何止一两个,口径相传,消息便很快在宫中散播开来。上至嫔妃,下到宫人,无不因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而惊恐万状。
皇帝,乃国家之本,若是就这么倒了下去 ......
来到皇帝寝宫的夏皇后,被告知皇帝仍昏睡不醒,一方面忧虑非常,便将这深深的忧切之情全数化作浓浓怨怼,誓要将下毒的凶犯‘惩治’了不可。
“母后,我没有下毒,请母后明鉴,我没有下毒啊!”
适才在皇后的黔阳殿还一副信誓旦旦模样的沐卿璃,这会儿也不禁有些慌了。她一直以为,只要自己没做过,就没人能冤得了她。可问题是,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饶是她想自辩也不能。
难道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被定了罪?
不,不行!毒杀皇帝,那是何等重罪?一旦被定罪,她性命难保!
此时的外殿,除了夏皇后沐卿璃以及崎焱玖玥兄妹等几个‘涉案’之人,另有皇贵妃武氏和驰王也自内殿快步走了出来。当然,作为东宫之主,沐卿璃的夫君,皇世子凤琅邺也身在其中。
送膳宫女将适才在黔阳殿所说的话又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次。听罢,皇贵妃武氏当即便厉言如刀地砸了过来,“好你个沐卿璃!谁给你这样大的胆子,居然敢对陛下动手?你可知毒杀一朝天子是重罪,凭你一条小命是负担不起的!”
这话,便是把沐崎焱和玖玥俩人也给加了进去。其实就算她没有此言,玖玥又何尝不知:真要沐卿璃被定了罪,她和哥哥也一样难逃干系!
偏偏是在哥哥作为臣使远来北漠皇都时,发生了这样的事,怎可能不引得旁人揣测纷纷?何况,她前后两入凤城,又是买宅子安家,又是常驻不去,人们难道不会觉得奇怪吗?堂堂东越国的公主,不在自己皇都里待着,跋山涉水跑来凤城做什么?
这下子,就算她不想救沐卿璃都不行了!总不能让哥哥也一并陷在了这儿。
“皇贵妃娘娘,有些话还是想好了再说。你有何证据证明毒是我皇姐下的?单凭区区一个送膳宫女的片面之词就一口咬定了我皇姐是罪人,只怕难以服众。”
武氏一个凛厉的眼神扫了过来,正欲出声与玖玥争个长短高下 ......
“母妃,这里自有皇后娘娘做主。”
武氏微微错愕地挑起柳眉,有些不解地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却见他冲着自己微微摇了下头,带着某种暗示意味。
这便奇怪了!当下,他们母子就该咬死了毒是沐卿璃所下。这样,也就把罪名扣在了东宫头上,凤琅邺同样逃脱不开干系去。他作为储君,却有心谋害皇上,犯下弑父恶行......就算到了最后,他将一应罪责都如数扣在了沐卿璃头上。想来,陛下也会对这个儿子寒心之极。那么,废除改立他人岂不就是顺理成章的结果?
这是他们一个绝好的机会啊,何以......驰儿却暗示她退后不言?
皇贵妃武氏虽深居宫中,精通谋算,可到底在‘权术’方面还是差了一截 ......
凤赭驰眯了眯眼,眸子里有深邃悠远的光芒一闪而逝。方才,他有意无意地扫了凤琅邺一眼,却见他由始至终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眉宇间更是沉定得看不出一丝起伏波澜。遇到这种事情,他却还能这般镇定如初,只能说明一点:凤琅邺有绝对的信心能从这一次的事件中撇除干系。巧就巧在,刚好此时东越大皇子和咏阳公主都在。说成是沐卿璃受了他们的唆使,毒害父皇,引起北漠皇城大乱。他们好趁势而上,将北漠一举吞并。呵,多好的‘理由’!
既然不能将凤琅邺也一并扯入其中,他们又何必助涨幕后谋算之人的气焰,平白招惹了东越皇族不说,也许还正中凤琅邺下怀,倒在无形中帮了他一个‘大忙’ ......
就在众人心思各一,都在暗下盘算的时候,沐卿璃殷切的双目则是久久在凤琅邺那张俊逸却略显阴沉的脸庞停驻。心道,总归夫妻一场,他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吧?
这一幕,刚好被玖玥纳入眼帘,不觉暗暗地叹了一声。是什么人要把她推入火坑,她到现在犹还懵懂不知吗?竟还奢望凤琅邺会为她说项。呵,真是愚不可及!
就在正殿内一片静寂,皇后夏氏正在暗暗思忖这件事该如何向下发展时,凤赭寒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令人稍感诧异,在他之后,西楚太子宇文拓也随行而来。
如果说凤赭寒来还有情可原,那么这位西楚太子 ......
想归想,奇怪归奇怪,人家既是贵客,来都来了,总不好赶了出去。索性,夏皇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凤赭寒先是向皇后夏氏施了一礼,随即看似隐晦地冲着一旁的玖玥点了下头。
此前,就在北漠尊皇中毒倒地,而殿内一片大乱之时。所有人的心绪皆烦乱不安,没有人注意到玖玥当时的小动作。她快步走向凤赭寒,嘱咐他看好了北漠尊皇所用羹食,勿叫人趁乱动了手脚。
“皇后娘娘,我请求呈上‘物证’。”
玖玥突如其来的一言,让殿内众人俱是愣了一愣,夏皇后更一时有些拿不准她的心思。
不过,既是公开审理此案,沐玖玥会有如此请求,她也着实不好拒绝。
沉吟了下,夏皇后最终允了她的呈请。
不消片刻,几名御前侍卫就陆续将宫宴上北漠皇帝所食之膳带来了殿上。
公允起见,夏皇后又叫来太医,对膳食逐一查验。结果,就在一盅羹汤里,太医用银针验出有毒。
一想到皇上因这毒已昏迷半晌未醒,夏皇后便怒不可遏,且勃然怒意直指沐卿璃,“沐卿璃,你还有什么好说?”
这便是定罪了?
玖玥觉得荒唐,嘴角轻弯,忍不住露出一抹讥诮的冷笑来。
好在,沐卿璃还没有蠢到无药可救的地步,这时候也知道要据理力争:“仅仅是验出羹汤有毒,谁又能证明这毒就是我下在羹汤里的?”
夏皇后冷冷一笑。都这时候了,她还有话说?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来人,将她二人拖入后殿,给我仔细的检查,看身上可曾带了毒物。记住,要仔细查验,一丝缝隙都不能放过!”
沐卿璃当时所想是:查便查,她身正不怕影子斜。既没做过,还怕她查不成?
可在被人连推带搡地推入正殿,她此前信誓旦旦的模样全然不见,面容惨白,似惊惧所致。
此时,一名负责查验的宫女来到夏皇后面前,将一仅有手指长短的的小瓷瓶呈到夏皇后面前,“回禀皇后,奴婢在婢子拂冬身上搜出了这个。”
小瓷瓶内可能装着毒药。心知此种可能,夏皇后便是碰也不愿碰一下,直接丢给了太医,“给本宫查!看这里面是否装了毒物!”
还真有毒 ......
玖玥微微垂敛的眸子里光影浮动,隐有风雷之势卷涌而起。会在拂冬身上查有毒物,无非两种可能:一,拂冬是在全然被‘蒙在鼓里’的情况下,被人偷偷塞了此毒物在身上;二,就是拂冬与幕后操控之人‘沆瀣一气’,甘愿做他的‘棋子’。而她,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
“沐卿璃,你好大的胆子,连陛下都敢谋害,是不想活了吗?”
皇贵妃武氏先于夏皇后发难,无非是想占得先机,把东宫,乃至皇后与夏家都一并卷入,令他们避无可避。
只她万万料想不到,她还不等开口,凤琅邺那边已主动请起‘罪’来。
“是儿臣管束不严,儿臣愿领受任何责罚。”
还真是严丝合缝,一点‘活着’的机会也不给沐卿璃留呢。
玖玥黑幽幽的瞳孔闪动着清冷的光泽,寒意彻骨。这就是沐卿璃当初为自己选择的‘退路’吗?自认为远嫁北漠,她便可重获自由,再不必受过去种种的负累。然,料她也不曾想过会落到今日这种境地吧?命运攥在别人手里,生死任人操控的滋味,如何?她怎就不想想,若是在东越,父皇好歹会顾及父女一场的恩缘,保护她不受任何侵害。可是现在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真真是虎落平阳。
对凤琅邺的‘主动认罪’,皇贵妃武氏一时有些不明所以。按说,他该急着撇清干系才对,怎会 ......
她不明就里,身侧的凤赭驰却看得清晰透彻。凤琅邺认是认了,却只认了一个‘管束不严’的罪,其本质已然是在撇开干系,将自己‘清清白白’地摘了出来。夏皇后与他‘母子同心’,自然不会把他怎么样。相反,沐卿璃可就没这么好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