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低垂,雾锁千里,冀州大地的一场秋雨下得冷冷清清,下得萧萧瑟瑟,下得人心森寒。
雨水里混合着鲜血的气味,夹杂着悲恸的哭喊,裹挟着大地的凄凉,淅淅沥沥,下在人们的心里。
江道常为被救出葬帝峰秘境的弟子门撑起一道光罩,自己却就这样站在雨中,遥望冀州大地,眼里是沉痛的悲悯。
“一场秋雨一场寒,希望这场雨不要下得太久。”江道常喃喃自语。
一旁的天帝梦太息仃立雨中,遥望葬帝峰顶,双目一片风云幻灭,似碾压天地的轮盘,又似封锁虚空的囚笼。
无形的力场在梦太息的周身盘旋,雨水始终进不了他三丈之内。
无论外面的雨如何下,葬帝峰秘境之中的试炼却是依旧。
山风徐来,空气中尽是草木芬芳,夏初雪望了一眼远处,眉头微皱。
听见孤舟一横居然自言掌握了真凶信息,玉衡众人都露出吃惊表情。
金不坏一脸怀疑地问道:“是吗?大师兄难道对占卜之术也有涉猎?”
孤舟一横哈哈一笑,道:“大师兄我的占卜之术刚刚小成。不过找个凶手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焉用宰牛之刀!”
金不坏冷笑连连,一副牛逼你尽管吹的姿态。
玉炉寒悄悄拧了孤舟一横一把,问道:“你不会又是手痒了吧?”
孤舟一横嘴角一扯,陪笑道:“还是阿玉理解我!”说罢顺手一抛,扔出了一个乾坤囊。
玉炉寒见状冷哼一声,颇有些负气地道:“阿横,你说过拜了师,上了峰,就再不干这种事的。虽然这一次是为了抓凶手,但以后呢?要知道改掉一种坏习惯何其艰难,如果没有改变,我做的一切,我们做的一切不都白费了吗?”越说越是激动,泪水便不自觉地滚了下来。
孤舟一横听到这里脸上终于收起了调侃的笑容,将玉炉寒拉入怀中,轻轻拭去泪水,温言安慰。
众人见此情景,自然没人再纠结这方面的问题。易杰拾起乾坤囊,问道:“这难道是凶手的?”
在孤舟一横地细语温言安慰之下,玉炉寒芳心已定,此刻听见他人话语,方觉众人视线都在自己身上,双颊一红,连忙轻轻挣开孤舟一横怀抱,低下头去。
孤舟一横放开了玉炉寒,闻言点点头。
易杰道:“太好了!”说罢运使真气,破开禁止,一抖乾坤囊,顿时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大推东西。
众人仔细检查物品,除了神兵宝具,丹药符咒,其中更有着三枚示训符。
易杰见状不由怒道:“可恶,看来除了安师弟至少还有两名同伴遇害。”孤舟一横等人同样露出愤慨之色,显然都有同感。
未等易杰与孤舟一横等人讨论出凶手真实身份,夏初雪忽然站起身来,望向山风吹来的方向,一层阴霾始终笼罩心头。
萧疏雨心思一直放在夏初雪身上,被他的动作一惊,下意识问道:“怎么了?”
众人见状也纷纷转而看向夏初雪。
微风扑面,这风似乎不似方才清淡,而是混着一股混杂的气味。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夏初雪话音未落,大地忽然传来淡淡的震颤之感。众人跳将起来,各自取出随身武器警戒起来。而众人所感觉的震感方向正是夏初雪所望向的方向。
易杰随手收了乾坤囊,眼中精光湛湛,道:“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这时易杰身旁一位黑衣长发的女生取出一个与其身其高的手杖,手杖上刻满阵纹,手杖之顶是一枚拳头大小的白色宝石。
只见此女将真气注入手杖之中,其上阵纹一节一节盘旋亮起,最后汇入白色宝石。白色宝石瞬间发出刺眼之极的光芒,光芒一闪而灭,一道洁白光圈猛然扩散出去,直到消失在众人视线尽头。
片刻之后,此女似乎有所感应,身体轻轻一颤,睁开明亮之极的双眼,向易杰道:“大师兄,前方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接近,而且数量不少。”
不待易杰回答,震颤之感已是越发强烈,接着众人便看见大地边缘扬起大片尘土,紧接着一片黑影已经出现在众人视线之内。
“那是什么?”夏初雪心中一跳,总觉得拔腿而跑才是此刻的最佳选择。
萧疏雨上前两步,看着前方景象,沉默了一下,道:“应该是兽潮。就是不知道是否有人操控。”
众人面色凝沉,九州之内少有自然兽潮发生,因为无论是普通野兽,还是凝结兽丹的凶兽,其习性各异,种族之间彼此对立竞争,如无外力引导无论如何也难以形成万兽齐奔的场面。
夏初雪喃喃道:“难道第五层所有凶兽都聚集在此吗?”
不消片刻,阵阵震耳咆哮嘶吼夹杂在大地轰鸣声中传入众人耳朵,同时还有一股隐约可闻的鼓声。
众人心道果然。
这耽搁片刻,奔腾的万兽已清晰可见,奔在最前面的是夜狼、闪电豹、狂血狮虎等以速度著称的凶兽,其后是角犀、獠牙象等大型猛兽,在往后就是黑压压地一片难以辨认。
夏初雪等人反应过来,刚要转身,却发现兽群前方似乎有着几名正在狂奔之人。
正在众人错愕之际,夏初雪、孤舟一横等人的传音阵石中发出一道兴奋地女声。
“夏哥儿,我看见你们了!快跑啊!”正是兰思剑的声音。
夏初雪凝神细看,果然众兽身前有一道青碧色龙首马声身影,正是撒蹄奔得正欢的碧水龙马兽。碧水龙马兽身侧则是骄十八等人。
夏初雪苦笑一声,没想到进入秘境最后却是在此地此时此景遇上他们。
“夏小师叔儿,别看了,快跑吧!”骄十八调侃的声音响起,听起来还留有余力。
萧疏雨也一拉夏初雪手臂,道:“快走!”脚下发力,已是倒拖这夏初雪与孤舟一横等人狂奔而出。
转瞬之间众人已经奔出数百米,但让众人惊骇的是前方居然同样有着兽群渐渐合拢包围,朝着众人狂冲而来。
随着兽群接近,鼓声如密集的闷雷之声,声声点点,如扣心弦,炸得人兽皆惊。显然这正是有人以鼓声驭兽。
剑中阙善琴,曾提过以音驭兽之道。无论何种乐器,制之以强大的凶兽筋骨,封印兽魂,辅之以激荡兽魂之曲调。每当有人以强大的真气用此乐器重奏此曲,便会引得封印其中的兽魂发出各种情绪变化,而这种情绪变化便是影响周围凶兽的信息。越是强大的兽魂,越是难以驱动,但凡驱动,其影响范围也越是广阔。
眼见四周皆是数不清的凶兽,众人只得停下脚步,各自思绪纷杂。
夏初雪四下张望,寻找鼓声源头。
这时骄十八等人也奔至夏初雪等人身边。兰思剑自不必说是一脸兴奋地骑坐在碧水龙马兽背上,而骄十八与夏蕙依然是一脸轻松的样子,但向日白龙、天贡与蔡仙素就有些吃力了。
众人齐聚却都再无打招呼的精神,因为凶兽兽群的包围圈只有不足一公里的距离,而以兽群的速度,这不会超过一刻钟。
鼓声愈发短促密集,沉如闷雷,快似闪电,催得群兽惊惧,催得风云激荡。
夏初雪眼神一凝,巨峰脚下一个土丘之上一只巨鼓状如磨盘,竖立而起,一位黑袍笼罩之人迎风而立,不断捶打巨鼓,每一次敲击,巨鼓之上似乎都幻化出一只独角巨兽仰天嘶吼。
“在那里!”夏初雪摇摇一指,道,“我们现在只有打乱鼓声节奏才有突围可能,击鼓之人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骄十八、孤舟一横、易杰等人都是神州大地年轻一代最杰出的一辈,稍一考虑,便明白夏初雪打算,当即振臂高呼,率领众人朝着击鼓之人狂冲而去。
击鼓之人似乎发现众人打算,鼓声起伏,忽然如浪激千峰,高亢回旋,众人眼前兽群则一分而开,数百只狮头鹰自其中振翅飞出,朝着夏初雪等人俯冲而来。
狮头鹰也算是天空霸主中的一种,最强的狮头鹰可突破十级,成为真元境凶兽,但这大片狮头鹰群之中却显然并没有这样的狮头鹰王。但作为天空霸主,其威能自不可小觑,狮头鹰不仅喜欢捕食耗牛、烈风马等素食野兽,有时甚至捕食似乎狮虎等大型肉食凶兽。
易杰大吼一声:“都跟在我身后!”
二十来号人虽然可大致算是来自三个团体,但此危机时刻,众人都十分信任彼此,当即夏初雪、萧疏雨、孤舟一横等人依次排成一字长蛇阵,以易杰为枪头,朝着飞扑而来的狮头鹰群扎了进去。
距离狮头鹰群方有百米左右,前方易杰单手高举,五指张开,只听“噗、噗”之声大作,数十枚钢筋箭矢飞射而出。狮头鹰群之中应声掉下十几头狮头鹰的尸体,引得鹰群一阵混乱。正是重阳楼之人取出强弓连弩,箭雨连射,只可惜并无箭无虚发的神箭手,狮头鹰群并未受到致命打击。
只听鼓声再变,如闷雷在厚重的积雨云层之中炸响开来,低沉闷响,尾音悠长,狮头鹰群阵势一合,刹那间已是飞至众人头顶。
一头头翼展丈余的狮头鹰俯冲而下,巨大的爪子彷如利剑。
易杰速度不减,身上金光升腾,激射出无数金光剑气,这些剑气一凝,居然附在其双掌之上,化作两柄随手翻舞丈许长的气剑,剑光激射,瞬间斩杀两只狮头鹰。此时若细看易杰面庞,可见其眉心居然划出一道金剑虚影。显然是已将剑胚融入本命神兵,并化入识海元灵之中的征兆。
夏初雪等人首次见易杰全力出手,感受那震撼无匹的一对金光气剑,心中无不凛然。
易杰身后的夏初雪、萧疏雨等人同样各自使出拿手本事,众人虽是第一次配合,却不慌乱,前进步伐虽然有阻,却依然稳步推进。
便在众人顺利斩杀狮头鹰,推进了百米之时,一阵密集的鼓点传来,如击耳膜,同时狮头鹰群之中响起了阵刺耳音波,竟是有着相当数量的幻音隼隐藏在鹰群之中。
这些竞争激烈的天空凶禽此刻竟在鼓声驱使之下配合默契。
众人耳中一阵刺痛,脑中更是轰鸣作响,前进脚步一滞,甚至连阵型都有些散乱。
鼓声擂动,高亢激愤,狮头鹰群应声合围而上,口中喷出一道道碧青风刃,利爪狠狠抓向众人头顶。
唯一未受幻音隼与鼓声联合攻击而短暂失去五感的萧疏雨双眼忽然变得细长,瞳孔竖立而起,化出重重幻像,并仰头发出一道尖锐嘶吼,一道音波冲击开去,将漫天风刃绞碎,鹰群迫开,十来只幻音隼爆头而亡。
击鼓的黑衣人手中一顿,喃喃道:“原来如此!有趣,有趣!”说罢击鼓不停,鼓声更如霹雳炸响。
易杰、夏初雪、孤舟一横等人纷纷转醒,若不是那道音波所救真不知后果如何,不由都望向萧疏雨。
只见萧疏雨此刻面色苍白,显然那一道音波耗费了其大量真气,甚至是本命元气,夏初雪伸手将其扶住,问道:“姐姐,你怎么样?”
萧疏雨强行使用天赋能力,有损本源,但却能顺势靠在夏初雪怀中,心中也是十分欢喜,虽然脸上苍白,却是喜滋滋笑道:“好弟弟,我本来一身虚脱,但你抱着我便没事了。”
夏初雪知道她调戏自己,但此时此刻只觉得这个大胆豪放的便宜姐姐实在可爱至极,便一手将她拦腰抱住,一手御使炙冰剑斩杀鹰群。
易杰双手剑气一激,金光气剑再度爆射而出,瞬间开辟一条血路,大喝一声:“走!”众人步伐顿时再度加快。
没了幻音隼的冲击,这些狮头鹰群虽然数量不少,但那时这群人族精英的对手,半个时辰之后,金光激荡,剑气纵横,火光拳影,碧水荡漾,已是几乎将狮头鹰群斩杀殆尽。
未容众人半分喘息之机,当众人杀透鹰群,阵阵咆哮之声复而传来,打头的数只闪电豹身上激射出一身霹雳火花,朝着易杰冲去。一群狮虎绕到众人左右两侧,以作夹击。而最狡诈的夜狼则接着掩护悄悄潜行到了众人身后。
鼓声辗转跌宕之中,兽群配合居然默契到了如此程度。
易杰似乎对驭兽之术颇有经验,听闻鼓声变化,当即大喝一声:“众人小心周身,左右前后都要堤防。”
众人闻言环目四顾,果然已经陷入了兽群的包围之中。
击鼓之人见状嘴角微翘,忽然道:“你也出手吧。”
巨鼓背面阴影处忽然转出另一名黑衣人,道:“还用我出手吗?”声音沙哑难听,如尖牙磨砂。
击鼓之人道:“前面几场我们收获并不大,这一次总要收点利息。”
沙哑声音咯咯笑道:“好!你是主人,你怎么说,我便怎么做!”说罢身影一纵,背后居然生出两片肉翼,朝着兽群滑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