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浅灰头土脸地从灶下出来时,油灯蜡烛已全部被司徒空燃起,山居中灯火通明。
还没走到厅堂,她已听司徒空似嘲非讽道:“在这儿见面实在意外呀!看来大漠的风沙确实厉害,竟将戚公子一口气吹来了江南!”
转到厅堂中,她便见到司徒空的小眼睛射出精光,不怀好意地对戚烨笑道:“我这小师侄的脑子可是不甚灵光,戚公子怎会屈尊与她至此?”
戚烨的墨瞳也对上了司徒空,不动感情道:“盗圣先生向来自命不凡,还不是也认了这师侄。”
“那还不是因为我师兄!是他觉得自己时日无多,千方百计觅得了我的行踪,托我照看下这个丫头。”司徒空跳起了脚,从一张椅子飞到了另一张椅子。
听着二人对谈,羌浅在一旁呆愣了好一阵,这才万分尴尬地端着食物走到二人中间,憨然道:“师叔,您多担待,请用吧。”
面对羌浅花费了许久才折腾出的晚餐,司徒空在讶异地一声喟叹后,又是一番品头论足,简直感慨得没完没了。
而羌浅只有垂头缩在了角落里,再不敢轻易出声。
见戚烨一直在一边旁观,司徒空像是自觉没趣,终于把小胡子凑近了他,自己换了话题:“戚烨,听说你也惹上了东厂人马,这会儿是不得不躲上山来了吧?”
“是又如何?”戚烨静目反问。
“我就知道这件事定是与你有关!”司徒空转转眼珠,颇有你我心照不宣之意。
“是什么样的事,盗圣先生知道,我却不知道,还请盗圣先生说说看。”
“哼,你让我这小师侄送给唐自傲的宝贝,我已知道是什么了!”司徒空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情,“你别忘了,薛万里的脑袋可是我带给你的,你该不会是忘记你的承诺了吧!”
羌浅听到司徒空提及自己,又听到了薛万里的名字,在角落里睁大了眼。距离她与戚烨初相遇时,已过了大半年之久,但到现在她仍不知那木匣中所盛何物,是以听了司徒空的话,心下便又生出团团疑云,连忙竖起了耳朵。
她总有感觉,戚烨在做着一件事——一件只有他自己一人知晓的大事。
却听司徒空挑眉又道:“东厂从唐门撤兵的事,你可知道?”
戚烨冷目看看司徒空,却不答话,似在等着司徒空自己往下说。
司徒空果然扬起小胡子续道:“本以为曹千流与唐自傲非要耗个两败俱伤,谁想到曹千流突然就撤走了包围唐门的兵马,而唐自傲更是带着老大唐艺、老五唐苍、还有老八唐莽三个儿子到了江南!”
“唐自傲来江南,应是为了霹雳堂雷厉的寿诞。”戚烨淡淡地瞧着司徒空,“说起来,雷霆也送了寿柬给你沧浪宗,只可惜门老前辈已仙去了。”
“哦?”司徒空眯起眼,转而瞄瞄羌浅,“小师侄,可有此事?”
羌浅一直在一旁听着二人的对谈,心里的疑问却只增不减,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赶紧点点头。
司徒空施施然站起身走向后室,又回头对羌浅道:“小师侄啊,元宝香烛都别落下,明日里与师叔一道去看看你师父吧。”
盗圣先生话音未落,已如一阵风般从厅堂内消失,屋子里便只剩下了羌浅与戚烨两人。戚烨瞧着烛火,眼神如一汪幽静的清潭,仿佛给羌浅一种她招呼周到的错觉。
羌浅坐回桌子旁,自己动起了筷子,同时对戚烨道:“虽然我厨艺糟糕,但也请你给个面子,吃一点。”
她口中满是食物,因吃得太急打了个嗝,戚烨不禁微微笑了笑。
好不容易结束了吞咽动作,羌浅抬起眼看着戚烨:“蔚翔大哥他们会没事吧?”
“随蔚翔而行的都是清风寨中的精英,我不担心他们。”
“一直没问过你,当初你让我送给唐自傲的木匣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听你和师叔说话就像猜哑谜一样。”
戚烨的瞳孔似收缩了一下,但仍只是望着烛火不语,没过多久又不住低咳起来。
羌浅的心即刻一紧,赶忙绕到戚烨身后轻抚他的背脊,直至咳声渐止。
“你很想知道么?”戚烨抬首。
“不说也没关系,等你想说了再告诉我吧!”羌浅早没了心思去想什么木匣。见戚烨呼吸逐渐平稳,她便推着他走向了客居。
在将房门合起时,戚烨忽用安详口吻道:“一日一夜,你定然累了,早点休息吧。”
“你也是,早点休息!”羌浅咧嘴一笑,回到自己房间的一路似是踩在了云彩上。
天还没亮,羌浅已起了身。随便理了理头发,她披上小袄就从山居跃上了小道。她要趁早到镇子上去,多买些足够吃上几日的成品回来。
正月过半初春将至,山下的桃花村中已有早起务农的人家。羌浅背着满满一袋子东西回到山路上时,又是初阳正好溪水淙鸣的一日。
她正欲从岔路口转行上山,举目时却望见了一道俏丽的女子身影。
女子三十岁上下,着淡青色衣裙,容颜姣好身姿曼妙,轻施粉黛的脸瞧不出太多岁月的痕迹。只是长发披肩却不挽髻,在装束上好像与年龄不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