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看向积了灰的佛祖,那只爬满皱纹的右手,无力地滚着黑珠,尘埃中有他年迈的声音:“贫僧的以前,过得太肆意,从未思量过施主说的这个问题,待到想清楚的时候,已是迟暮之年。”
覃曜在一旁默然,任他们闲谈了一番。从对话中可知,如今的虚空对往日的错行懊恼不已,近几年已然遵规守戒。
黄昏降临的时候,虚空不知怎么地就说到了那条已经被他消化掉的大黄狗。
虚空动了动睫毛,望着金山雾光,说:“贫僧,很是对不起大黄的。他很小很小的时候便守在南灵寺前,那时候,师父还是庙里的主持……”
大黄狗还是小黄狗的时候,虚空的师父将它捡回了南灵寺。庙里吃得清淡,一日三顿,师父从未亏待过它。
香火不旺的时节,和尚们吃白米稀饭,连一根菜都没有。那时候的虚空才刚入佛门,用膳之余也不会忘了,给大黄的碗槽里添上满满的白米稀饭。
闲来无事的时候,虚空则与大黄一同玩乐,寺庙的寂寂院儿里,每方漏雨的檐下,几乎皆充斥着他们欢笑过的身影。因着一人一狗,似乎这时光也开始变得斑斓有趣。
可能大黄狗怎么也不会想到,后来的有一天,它的玩伴会将它杀死,吞入腹中,只为了冰天雪地里的一点温暖。
虚空年少的时候,是因为他的父母养不起他,才将他送到南灵寺来的。虚空的师父是个善人,遂好心收留了他。
虚空的师父是病死的,南灵寺里和尚不多,且均资质尚浅,是以,虚空理所当然地当上了主持。彼时的他,也不过弱冠之龄。
虚空早已记不得自己的俗名,他的确不是一个好和尚,他也不想过这种吃斋念佛的无趣生活。
他曾有过还俗的想法,可是他转念一想,自己无一技之长,离开了南灵寺,又能去哪儿?靠什么生活呢?这样一来,他放弃了还俗的想法。好在待在南灵寺,他也自在。
覃曜和覃疏在天暝之前离开了南灵寺,徒步下山。前路漆黑,耳边尽是虫鸣,覃疏那双桃眸却在黑夜之中,显得格外摄人心魂。
覃曜望着他的好看眼睛,突然想到什么,转眸问道:“之前在万诡殿,你说阿醇定会帮渐越重现梦境,是什么意思?”
覃疏眨巴眨巴眼,柔声道:“他会的。”
覃曜蹙眉,狐疑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这时,树丛中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似乎是有生灵轻盈地钻过其间。覃疏趁着这个当儿,转了话锋:“阿曜,想不想吃烤兔?”
不待覃曜回答,他速速捏了个诀,抬手之间,一道翠光滑过。下一瞬,他的手上便拽紧了一只野兔的耳朵。
尔后,二人找了块空地,施法生了火,不过多时,兔肉烤熟的气味便四溢散开。噼里啪啦燃烧的柴火,绽起光亮的木屑,映在覃曜的眸子里,燿燿如星。
“给。”覃疏手执树干,将烤兔递到她眼皮子底下。
“我想吃鱼。”覃曜声音软糯,笑得不怀好意。
覃疏知道她想说什么,佯装发怒:“去!你不吃,我吃。”
覃曜拉紧了他的手臂,将脸蹭在上面,望着漫天繁星,闷闷道:“让我蹭蹭。”
“嗯?”覃疏嚼着兔肉,斜递去一个无辜的眼神,尔后笑颜逐开,打趣道:“蹭你一脸鱼鳞!”
覃曜噗嗤一笑。
覃疏思量了一会儿,浅笑着说:“我们成亲,好不好?”他默了片刻,举起手中的烤肉,“以兔肉为媒!”
覃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