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昆仑山后的次日清晨,覃曜正津津有味地吃着鸡笋粥,下一瞬便透过梨木窗棂,看到天侧的朝晖之间飘来一朵七彩祥云。
云头之上,负手立了个山羊胡老者,穿着白泽一族贯有的银雪长袍,风姿翩然。老者脚下的祥云似利剑一般,形影恍惚之间,瞄准了往后山的方向射去。
这位老者,想必就是白泽族的族长云啼,打九重天归来。
云啼既回了昆仑,却无仙侍大张旗鼓地迎接,而且自个儿踩着云头悄然地滑去了后山。对此,覃曜觉得有些奇怪。
覃疏束好发后,见覃曜坐在窗下的几案旁,手间的汤勺盛着满满的鸡笋粥,而眸子却略有出神地望向外头。
他突然走过去,轻掸了一下她的脑门,出言道:“走,我们跟去看看。”
“跟着他做什么?你闲得发慌啊?”覃曜言罢,将勺子里的鸡笋粥送进嘴里,嚼了起来,香滑可口,溢满齿间。
覃疏却是不答话,葱削般的玉指点了点案上的鸡笋粥,桃眸里载了笑意,说:“阿曜,来,喂我。”
覃曜想起之前的喂酒,尔后红着脸舀了鸡笋粥,讷讷低语:“外头有人,你别耍流氓啊。”
覃疏闻言后,只是笑眯眯地张开嘴,将她递过来的一勺鸡笋粥,舔了个干净。
鸡笋粥通通下肚,二人才慢悠悠地转去了后山。
途中,覃曜亮着一双不解的眸子,问起身旁人:“话说,云啼上了哪儿都不知道,我们到底是来干嘛的?”
覃疏眼波转动,其间似乎是夹了潋滟的晴光,他故作神秘地拉着覃曜躲在了密丛林间,指着前面一个黑幽幽的洞口,说:“你看,云啼定是进了那个山洞。”
“你怎么知道?”覃曜茫然,觉得覃疏神神叨叨的,于是瞥了他一眼。这一瞥不要紧,却瞥到他面上那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覃曜疑上心头,总觉得他有事瞒她,狐疑道:“阿疏,你在想什么?”
覃疏眉眼淡淡,不动声色地喘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我在想,有件事,你也该知道了。”
不消半柱香的功夫,云啼果然从山洞里行了出来,手下速速召来了腾雾,驾云远去。
“他走了,九重天有公务在身,他难得抽空回来看上一眼。看来,云啼很在乎那个人的命。”覃疏说了一番覃曜根本听不懂的话,随即便拉起她的手,往洞里行去。
覃曜更是狐疑:“你要干嘛?这是人家的地盘,万一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知道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那怎么办?”
覃疏却不顾她的话,连头也不回,拉着她径直进了山洞。
初进洞内的小道显得十分狭窄,脚下踩着杂乱的稻草。覃疏走在前头,左手牵着覃曜,将其护在了身后。他的右手打了一个响指,捏出一盏精致的油灯,霎时照亮了周遭。
这是一段不长的路,她走在他身后,看不到前方是什么景状。随着越走越深,仿佛是从炎夏走到了寒冬,但他将手掌心的丝丝温暖,毫不保留地传递给了她。
覃疏见前方逐渐明亮起来,便消掉了手中的油灯。
此处雪窖冰天,有连绵不断的冰刀寒凝剑结于石顶,偶尔会垂下一两滴冰水。
前方不远处的石阶之上,摆放着一架雕花冰棺。冰棺面上冒着氤氲的寒气,光是看着就觉寒风侵肌,隐约可见冰棺之中躺着一个素衣人。
云啼居然在后山的山洞里,藏了一个死人?覃曜压下疑惑,蹙着眉,轻移脚步靠近冰棺,完全忘了在洞外对覃疏说的话,此刻只想看个究竟。
待走近了,只见冰棺之内平躺着一个美人儿。
那张面孔,五官分明,精致地如同白玉雕刻而成,绝不逊于云皖。
他长长的银发垂落在两侧,发尾微不可见地卷起,泛着润亮的光泽。那张薄唇,毫无气血可言,惨白地融入他的肤色。
一个名字如霹雳般在覃曜的脑子里炸开,那头如缎的银发,那张清澈的玉颜,她第一感觉,是他。可她又觉得一点都不真实,遂尚且不敢断定。
覃曜忘了许多人的样貌,同样也忘了他,她努力地回想,却换来一阵刺痛袭上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