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你脱这么光，是不是脑袋被门挤过？”
在温暖的墨西哥湾海面上，一艘银灰色的中型游艇像一片孤独的树叶，掉落在漫无边际的大海中随波逐流，从空中看，稍微有点近视的还真不好找到这座钢铁大家伙。这是一副让人心有点酸的图像，偌大的游艇此刻却显得无比幼小和无助，而游艇上的人却不这样认为。
船长是一位上了年纪的美国白人大叔，一顶破旧的海员帽子歪戴在头上，就像那张久经风霜的脸一样沧桑感倍足。程前站在白人大叔的身后，看着人家熟练的操作着各种仪器和按钮。这时，穿着沙滩裤和短袖的范风出现在了驾驶舱的门口，程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西服和衬衣，真不知道这俩人穿成这样，到底是谁有病？
“千万别告诉我你一点没感觉到冷，你正在流淌的鼻涕已经出卖了一切。”
范风一伸手擦去了挂在嘴边的黄色液体，反手抹在了门把手上，正在专心开船的大叔没瞧见，程前看个正着，不由得肚里一阵反胃。
“你怎么这样？好歹也是个青年企业家了，还干小学生的那套勾当！回头还人家船的时候扣你押金你可别哭。”
“嘘。”范风指了指白人大叔：“大家都在船顶烤东西呢，你怎么就不合群呢？噢，喜欢上了岁数的男人？咱们公司楼下那个保安我看就挺好，不过稍胖了点——零点零五吨，体重方面是有点不太让人能接受。”
程前也不和他抬杠，抬起屁股就奔扶梯而去，路过门口的时候，忽然想起来门把上那坨赃物，赶紧一扭腰转了个圈，算是躲过去了，姿态优美的有点像古典舞蹈演员般曼妙，只是这样一招花枝乱颤的招式由一个男人做出来，确实有些不伦不类，把船长大叔看的目瞪口呆，比看太阳马戏团过瘾多了。
刚上到船的顶部，程前就被一道刺眼的阳光射的睁不开眼睛，看着群人都颇有自知之明的带着墨镜，他才想起来自己的眼镜落到休息仓了。略一思索，也懒得再跑一趟，干脆躲到太阳伞下得了，反正也不用自己做饭，都现成的，就不要脸到底了。说实话，现在的海风是比前一段暖和多了，但也没到范风那脱得毛净的程度。程前把西服外套脱了远远的朝栏杆扔了过去，非常不巧的是正好一阵海风吹来，借势把本该安全着陆的西服吹的高了半米，动摇西晃的掉入了海水中。周围的人齐声喊好，笑的张素英满地打滚，魏清也差点从轮椅上栽下来。
程前大喊倒霉，快步赶过去趴在栏杆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衣服渐渐被海水吞噬却无可奈何。
“想耍手帅没耍好！这招漂亮，叫什么来着？可以叫精卫填海对吧？”
许显军率先发难，抱着魏清笑成了一团。
“不够确切，但也一定程度上说明了问题。”范风手里拿着啤酒，做谆谆教导状：“应该说是八女投江更为贴切，重点在于这个投字。”
回头他看见了摆在素英面前的鸡爪一皱眉：“谁买的这是？在家吃吃得了，在游艇这么高雅的地方还啃这东西，让人家老美笑话咱们上不了台面儿！你看电视里人老外全是香槟啦，红酒啦，螃蟹八爪鱼之类的，多有品！你的主意吧，素英？”
“我让买的。”魏清挺着脖子看着范风：“别动不动怪人家素英，是我想吃了，你才刚脱贫几天啊，就不认识铁锹和粪叉怎么用了？一副暴发户嘴脸。”
范风涨红了脸一句话说不出来，最终选择了妥协，陪笑着道：“爱吃咱就吃，管什么高雅不高雅，大俗既是大雅对不对？我是活得有点累了，其实我也爱啃这玩意。来吧，直接上手吧姐妹们！谁也别拘着啊，这船今天就是为咱们活得。”
拎起一只鸡爪塞到嘴里，就着啤酒一会就下肚了。
素英把刚刚烤好的鸡翅，海鱼之类的端了上来，区腿坐在了魏清的身边。
范风舔了舔手指，对着素英故作愤怒状：“干嘛坐我那么远？是嫌弃我有口臭吗？多年前就已经根治了的，你忘了？”
周围人又是一阵大笑。
素英笑着看着范风：“对啊，我最怕口臭了，尤其是你！”
范风哭丧着脸，继续演戏。他悲愤的扔下鸡骨头，步履踉跄的站在船头，望着深不见底的大海，扭回头看着众人：“这里是什么坐标，做个记录。”擦了下根本流不下来的眼泪：“回头立个浮标，就写——中国石家庄口臭资深患者范风被羞辱投海自尽处。以后瞻仰来的人多了，你们还可以收门票，这也是我临走前给你们做的最后一点点事情，不必放在心上。”
几个人眼泪都快笑出来了，程前上气不接下气的喊了句：“卡！范导别演了，您的戏够足了，搞的我潜意识里都认为你真的得了口臭了，这不，你刚动过的鸡爪，其他人楞每一个敢动的。”
“这就是我的策略，懂不？你们不吃就归我了。谢谢啊。”
老毛一直在炉子边辛勤劳动，两只眼睛被熏得泪流满面，也冲着范风喊道：“能演的我眼泪出来了，也真行。这表演天份在生死关头，还可以装孙子，别人还真羡慕不来。哎，我说，都四点了，再待会咱们返程吧，过了六点船租金就该又算一天了啊，别说我没提醒你。”
范风索然无味的又坐了下来，对程前说：“你辛苦一下，去告诉老乔治，资本家让他立刻返航，耽误交船的时间，我扣他几斤大马哈鱼当罚款。”
机器的马达声又响了起来，游艇在落日前的余晖下，踩着波光粼粼的蓝色海水踏上了返程。一群海鸥围着游艇不断的上升，俯冲，盘旋，似乎这帮低级动物知道这船上有它们需要的晚餐。
魏清披着毯子，为了不把衣服弄脏，她选择尽量少吃。这样也好，可以趁此时间多享受下又听到额时光，毕竟这种土豪式的体验并不常遇到。
范风和许显军大声笑着说点露骨的黄色段子，老毛在一旁眉飞色舞的起着哄，满地的食品，最先告罄的居然还是那份鸡爪。
这份动物肢体的菜肴，让魏清想起了那年冬天在芝加哥那个小屋子里第一次见到范风的时刻。
和现在一样，那时的范风也一样这么一如既往的不要脸和自我感觉良好。
那时的自己是个满地乱蹦，活泼的饭店迎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