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东望思忖之间,苏枫苓却已经收敛了笑容,“不好意思,偏题了,回到欧阳雄一心要我们死的问题之上!欧阳雄显然是处处为着他和欧阳一染的利益而考虑,所以——”
“等等,苏枫苓,我有个问题,你所有的假设似乎都肯定了欧阳若春不是真皇子的身份,你有什么根据?”
南方东望被她的说话声拉回了心神,连忙插嘴道,他之前就想开口问的,一直没有说,“假使他的确是欧阳一染所出,只不过母子感情不太好的话,那你的假设就很难成立了!”
“将军说的不错,这一点我自然也是想过的,事实上,在这之前,我就曾经怀疑过我的身世与皇宫有关,我曾经假设过自己是个公主,被李代桃僵的替换出了宫,而若春就是那个代替了我成为皇子的人,然而当时的我,被一个疑点困惑住了,这个疑点便是欧阳若春的年龄,我问过若春,他说他今年已经二十岁了,而我的生日却是一年的最末一天,也就是除夕夜的子时前,这一天是一年中生日最小的一天,所以从这一方面来看,若春不管是哪一天出生,都比我大了一岁有余,所以以此来看,我根本不可能是调换出宫的公主,我也由此打消了自己是个公主的假设!”
苏枫苓说到此处再次停顿了一下,南方东望和流风笑更凝神了几分,连小男鬼都听的津津有味,满脸都是问号,非常迫切的期待她的下文。
苏枫苓也没卖关子,很快便接着道,“然而现在再回过头来看,因为一枚全世界只有两块的玉佩,我的身份似乎又再度风起云涌了起来,加上欧阳雄的追杀,更使得我的身份逐渐明朗和肯定了起来,我就是个公主!那么横亘在我的假设中间的年龄问题,就成了这个假设能不能成立的一个关键点,是不是?”
“的确,苏枫苓,一年的时间,不是一个月,一个时辰,如果真像你所假设的,欧阳一染和你的母亲晴妃,因为争宠才使得你沦落到外的话,那么欧阳一染产下皇子的时间最有可能是在晴妃要生的前一个月里,因为一般会出这么冒险的招的人,多半是身后没有了退路,不得不为之,才敢冒险假装有孕的,而欧阳一染假装有孕的时候,应该是在她得知晴妃有孕后的不久,她只需要买通太医,把她怀孕的日子说的比晴妃早一些些就行了,然而这个早一些是早多少,也是分外有讲究的,说多了,来不及准备,而且容易漏破绽,说少了,万一要是让晴妃先生了,她的打算势必要落空,所以说早一个月是最合适的时间,所以从这个角度来分析的话,欧阳若春已经比你大了一岁有余,也就是说他会跑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更何况你是个公主,没有皇位继承权,欧阳一染又何必来对你们母女赶尽杀绝呢?”
南方东望每说一句,苏枫苓便点一次头,听完他的分析后,苏枫苓甚至点头赞道,“没想到将军非但对行军打仗深有心得,对这后宫间的内斗也很有经验!”
南方东望被她这么一称赞,一时困窘不已,连连解释道,“当年先狄陛下一生钟爱美色,后宫佳丽没有三千也有一半,所以争风吃醋,明争暗斗,闹到朝堂之上的次数也不在少数,所以对这类事情,我看的并不少!”
“将军不用局促,苏枫苓是真心赞美将军的,将军分析的都对,之前苏枫苓也一直都是和将军相同的想法,所以也一直很为这个年龄的问题头疼,只是现在换个方式一想,便发现这其实就是一个一叶障目的道理!”苏枫苓见他局促,连忙微笑着为他解围道。
“怎么个障目法?”南方东望一楞,连忙问道。
而一直在旁边听着流风笑却突然间露出几分明了的眼神,不过他却没有开口。
“我的生辰显然是不可能有错的,‘离魂咒术’证明了这一点,还因此害了小凝无辜受了牵累,但是,若春的生辰又有谁可以证明呢?太医可以买通,那除了皇帝之外,还有什么人是不能被买通的呢?现在我只想知道的是,作为皇帝的李沐风在那两年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在整件事情的假设和发展中,他似乎一次都没有出现过,若春说宫里的那些‘无情死士’是保护李沐风的亲卫,可是这次欧阳雄带出来的竟然都是‘无情死士’,那么这个李沐风对欧阳雄也未免太‘信任’了一点吧!再就是我出生的日子是在一年中最热闹的除夕,普通老百姓家在这一天里都是热闹非常,更何况是皇宫里?那晴妃在这一天里生孩子,可能也在这一天里遇害,然后我被裹着襁褓送出宫去,他做为皇帝一点都不知情吗?我想那时的欧阳一染再受宠,也不到一手遮天的地步吧!那么我就不得不怀疑李沐风的立场和态度了!”
苏枫苓这番话简直又是一个更大胆的假设,把三人再度震的没有半句话语了。
流风笑尤其感觉如此,他只不过怀疑欧阳若春的生日可能被篡改过,却没有怀疑到李沐风。
而苏枫苓干脆胆大的直接将怀疑的矛头,指向了一国之主。
的确,仔细一想,若春身为皇子,生日擅自被篡改这么大的事,他作为皇帝作为父亲显然是不可能不知道的,晴妃怀孕临盆,他自然更不可能不知道。
如果晴妃确实如欧阳若春所言,曾经很受李沐风宠爱的话,李沐风更应该焦急的守在房外等待自己的孩子出生才对,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流落到外,一直遭人追杀的地步?
流风笑不得不承认他也糊涂了,事情似乎越来越扑朔迷离了,南方东望更是如梦初醒一般的叫道,“苏枫苓,你说的对,除非这个李沐风失忆,否则当年的事,与他绝对脱不了干系!”
“失忆?”
苏枫苓喃喃的低吟了一下,随后又心中暗笑了一下,哪里会有这么多的失忆,真当这是写小说吗?
总之这个李沐风,她是非见不可的,“很多问题的答案都在盛都,所以我必须到了盛都,见过我们讨论中的几个人之后,才知道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而不管欧阳一染、欧阳雄还是李沐风他们三人中,是哪一个人下令对我和小凝那个时辰出生的孩子下的‘离魂咒术’,我都不会放过他!”
“苏枫苓,我到现在也不得不佩服你了!”
南方东望是真正对她服了,果然这事急不来,不知道这个中的厉害关系,他就算先一步到了盛都也是像无头苍蝇般的乱飞,而不会找到什么线索的,眼下有了怀疑对象,便离真相的水露石出不远了!
“小枫苓,你好厉害!我能和东望在一起,也不孤单了,以后做不了人也没关系,只是如果还有其他和我们一样遭遇的人就太可怜了,他们该怎么办呢?所以小枫苓,你一定要为他们讨回公道!”
小男鬼满眼都是崇拜,他们之前的话,绕的他脑子都晕了,但是小枫苓却还能条理清楚的分析通透,他觉得能认识她实在是太好了!
“傻瓜凝,你这个笨蛋,你自己也是受害者,怎么都不表现点苦大仇深的架势来啊?弄得我们和将军像是在一头热一样!”
苏枫苓虽然嘴上在抱怨,其实对小男鬼这般单纯善良,容易满足的性情很是喜欢,也一直希望他能拥有这般单纯快乐的笑容,而剩下的,自然有她们去做完。
“因为我知道我有小枫苓和笑哥哥,和东望在啊!你们一定会为我讨回公道的!所以我很安心!”
小男鬼朴实而真诚的话语,让三人都感觉心里暖融融了起来。
苏枫苓看向流风笑,无奈的一笑,“笑哥哥,看来我们又要牵扯进另一段陈年的阴谋与往事中了,我都怀疑老天把我留在这里,就是为了解开这所有快要解不开的结的,否则怎么从我一成为小女鬼,就麻烦不断?”
“这样也好!牵扯解决干净了,我们才能过平静的日子!”流风笑也和煦的看着她,眼里都是鼓励和支持。
“恩!”
苏枫苓点了点头,心里也如迷雾将要散开,天空就要明朗一般,缓缓的期待着,期待着尽快能了结这所有与她其实无关,却又与她牵扯不断的恩怨情仇,她也不想再过江湖流浪,马车赶路的日子了。
只是心头也隐隐有着忧虑,忧虑这所有的迷团都解开之后,她又会伤害到谁,又会辜负了谁。
毕竟并非是每段事情的结束都有一个好结果的,而她却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往前走了!
毕竟这已经不仅仅是小女鬼一个人的事情了,这还关系着小凝,还有其他许多人事情!
“时间过的真快,再有一个时辰,天又要暗了,我们是连夜赶路,还是好好休息一夜,明天再前行?”
南方东望感慨着看着天边道,做了鬼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了闲情逸致观察日落了,时间对他而言,就像是折磨,每日的数着等着,期待脱困的一天,要把失去的都找回来,现在再度以人的心情观看着那一轮红色的太阳,竟然看出了几分宁静的美感来了。
“连夜走吧!我们已经耽搁了不少的时间,现在的若春怕是早就回到盛都了,也许已经与欧阳雄他们正面交锋了,虽然他对笑哥哥也使了心眼,不过他却是个好人,而且他也是这整件事中一个受害者,所以我们也必须去帮他!”苏枫苓就事论事的道。
如果说整件事情完结后,她最大心愿是什么的话,那么她的心愿就是希望若春也获得幸福和自由!
“你的身体撑得住吗?”
流风笑早已经料到了她的回答,并不阻止,只是担心的看了看她单薄的身子。
“笑哥哥,放心吧!我的心结已经没有了,以后的每一天都会笑着过的,也就睡得着吃的香了啊!我们上路吧!”
苏枫苓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牵起小男鬼的手,爬上了马车,流风笑和南方东望这两个当家的男人,自然被留在了车辕之外,负责驾车赶路了!
当马的四蹄重新扬起时,奔驰的方向不再是迷惘和困惑,而是坚定与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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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朴的木梳穿过黑长的发丝,身后是温柔的一双玉手,仔细的把他每一根发丝理清梳牢,绾进金冠自中。
锦袍、玉带、金丝靴,欧阳若春长到这么大,甚少像今天这般刻意的装扮修饰,只因为他的心情实在很好。
无雪带着伤,穿着一身黑衣,尽责的站在柱子后面,他太安静,安静的像不存在一般,只有欧阳若春深信,他会在的,不到断绝最后一口气,他都会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的。
“殿下!已经好了!”娇柔的巧手宫娥不多时已经把他打理妥当了!
“全都下去吧!”
回到宫里,仿佛隔世为人了一般,昨天之前还刀光剑影,腥风血雨的江湖生活,今天便已经是高高在上,尊贵万千的皇子殿下了。
没有一回宫立即去见他父皇,是因为他要先沉淀一下心里太过震惊、太过惊喜的情绪,他得仔细思考一下,该如何去跟李沐风措辞才好,这简直是个天大的阴谋,而他差点成了这阴谋中最大一颗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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