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芳草看到这样的情形,怕顶不住,那些管事婆子一冲进来,夫人病了的事情便会守不住,赶紧的去西厢里将今天休息的华嬷嬷给请了出来,并将四小姐交代的事情说了一遍,一脸殷切的看着她,期望她能拿出个方法来安抚一下外面的那些管事婆子。
华嬷嬷一听夫人昏厥,这几个丫头竟然一点风声都不露给她知道,不由得心中是又喜又恨,喜的是这些丫头们终于知道为夫人守着秘密,恨的是这些丫头们竟然连自己也敢瞒了。
心中有想法归有想法,但是现在的状况还是要解决的,于是华嬷嬷在沉吟了半晌后才对芳草说:“你去夫人房里将四小姐叫出来,我与她商量一下,然后再去与那些管事们谈。快去。”等芳草一溜烟的跑出去,她便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做到一尘不染一丝不苟,不管如何看都必须是要完美的才走出房门往主房那边走去。
很快的便在路上遇到了迎面而来的萧语馨,她赶紧的上前恭敬行礼:“给四小姐请安。”一个屈膝礼标准得不能再标准,虽不失礼,却也向萧语馨传递了一个消息,就是她对她是客气疏离的,并没有将她真正的看作自己的主子之一来看待。
萧语馨挑了挑眉,不以为意的虚扶一把说:“华嬷嬷免礼,听芳草说,你有事与我相商,不知是何事,如今娘亲身子不适,本小姐还需侍疾在旁呢。”她的态度也是非常的有意思,既有对待母亲身边之人的尊敬,又带了自身的高贵与傲慢,她传递的讯息也是非常清楚,我可以对你尊敬,那是因为你是侍候我母亲的老人,但是我的身份也不是你可以随便慢待的,毕竟主仆有别,谁也别想在正经的主子面前随意拿乔。
这样的态度让华嬷嬷不由得是怔了怔,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应。
萧语馨蹙了蹙眉,不耐烦的再次出声:“华嬷嬷,你可有事与我商量,如没有,娘亲正病着呢。”意思明白清楚,你有屁快放,没屁就不要在这浪费我的时间,阻碍我去为娘亲尽孝了。
华嬷嬷反应过来,赶紧的低下头,惶恐的道歉:“请小姐恕罪,奴婢看着小姐与当年的小姐真真的相像,一时间有点魔怔了。还请小姐原谅奴婢的失礼。”她心下暗暗凛然,这个小姐怕不是那种容易拿捏,好操控的主儿。
“嗯。有事就说吧。”萧语馨又怎么会不知道华嬷嬷心中所想,她两世为人,前世更是在那号称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里浮沉了半生才坐稳皇贵妃的位置的,对于人心的掌握不敢说炉火纯青,却也是能够了如指掌了。
“是,小姐。这院外聚集了府里后院所有的管事婆子,她们是来取对牌及接当天任务的,其中不乏其他主子安插的眼线,夫人这一病了不出现,怕是很快其他主子便会收到消息,那对于咱们葭瑕居可是很不利的,现今老太君又在病中,更是雪上加霜,还望小姐能够给出一个章程来暂时安抚住这些人。”
萧语馨其实刚才就在主房外的小院落里,她可是将院门外那些婆子们的话都听进了耳里,对那个守门的婆子说的话很是欣赏,便对华嬷嬷说:“嬷嬷平常应该跟着娘亲做过不少的庶务安排了,你就以娘亲昨晚因为与父亲商议祖母的事情到很晚才睡下为理由,并交代你今天代理一天的主事去与她们周旋安排,可不要跟我说嬷嬷你这样一个娘亲身边的贴身得力嬷嬷都搞不定外面这些管事婆子,实在是她们太胡搅蛮缠的话便着人来通知我,我会请出父亲来主持的。”说完她也没理华嬷嬷什么脸色,转身就往娘亲的房间走去。
华嬷嬷当下便被她给气得差点吐出一口老血,心中暗暗后悔自己刚才为何要在小姐面前态度恶劣,这下马上就受到了报应,不由得是对这个小主子开始忌惮了起来。
萧语馨才刚回身走到房门前,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焦急的喊声:“瑕儿,你怎样了?”
她赶紧的快步走进去,一进去便闻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而自己的娘亲正伏在床边,小脸对着一个痰孟狂吐,虽然看不清她的脸色,但是可以想像那必定是苍白无比的。
一旁的萧乾则是一脸的黑沉,对站在一旁侍候的花蕊吩咐道:“你快去将大夫请来。”
花蕊只得放下手里沾水的绢帕在铜盆边,应声快步的走了出去。
萧语馨没有让牡丹上前,反倒是自己快步的上前拿起那块绢帕,不顾花无瑕吐出的污秽物是如何的恶臭与肮脏,坐到了床边,一手轻抚她的后背,另一只手则是为她拭着额头滴落的汗水,让她整个人看起来不那么的狼狈。
萧乾目光复杂的看着面前这个女儿,他对她的感情是复杂的,从一出生便再没见过的女儿转眼间就已经长得如此的亭亭玉立了,自从她回府,他的心中因着她是自己与无瑕唯一的孩子而有几分怜惜与疼爱,但是那疼爱的马姨娘竟在她回府第一天便受了重罚,这又让他对她生出了几分怨怪。
后又因怀疑她给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语凤下毒而恼怒,更为她公然的为了母亲反抗自己,觉得她与自己并不贴心而生了疏离之意,那怜惜之心早已淡了许多,所以也只是由着父亲母亲与妻子为她的生辰宴张罗着,却不想竟让妻子受了劳累。
如今看着这女儿对妻子一片纯孝之心又觉得这个女儿其实还是不错的,并没有因为被丢在府外生活了这么多年而对他们这些长辈而心存怨念,反而是送了许多贴心的礼物,还在祖母病倒时能够马上将自己的丫环送上为祖母调理身体,这本身就是一种孝道的表现,反观他的其他子女,在祖母病倒之时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更有甚者还想利用这机会要陷害妻子。
更难得的是这个女儿现今又不顾脏污而为母亲侍疾,这是很多贵族千金小姐都做不到的,毕竟这些千金小姐们平日里都是有丫环奴仆服侍惯了的,又怎么会愿意自己去照顾人,有了对比才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是多么的贴心与孝心。
他越想,眼神便温和,连之前还带着的一丝疏离都早已散去,只留下满满的疼惜与心疼,心疼这女儿在没有父母亲人照顾下都没有长歪,想必也是吃了不少苦的,更心疼妻子受的这遭罪。
“四儿,还是让丫环来吧,你年纪小,这些脏污的还是少碰为妙。”不知觉下,萧乾竟然出声让萧语馨休息。
“老爷,大夫来了。”
正当萧语馨抬头要拒绝时,听到外面花蕊的禀报声,便也不再吭声,只是与花蕾一起将母亲扶起,用手里的绢帕沾水为她擦拭干净脸上嘴边残留的污秽物后才对萧乾说:“父亲,让大夫进来吧。娘亲这样子也许是好事也不一定呢,有大夫在,必不会让娘亲伤了身子的。”
萧乾当然同意,马上便让大夫进来。
花蕾与牡丹两人将帷幔落下,而萧语馨也避开到屏风后面,待一切就绪,花蕊便带着大夫再次走了进来。
墨元生又恢复了原来那副佝偻的样子,小药僮跟在他后面,手里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黑呼呼的药汁,小心翼翼的走着。
他再次坐到杌子上,拿出绢帕盖在花无瑕的手腕上,三根手指覆上去,闭上眼认真的诊了盏茶功夫,终于收回手,脸上带着轻松的淡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让坐在一旁一直关注着他的萧乾不自觉的也松了口气,看来这呕吐还是很有效的。
果然,便听到墨元生对萧乾说:“国公爷,国公夫人的病情已经好了很多,胃里的积食秽物都吐了出来,往后只要多服几贴滋补肾气及胃气的药便会恢复,贵府上可有会做药膳的厨娘,我写个方子,让贵府的厨娘按时的给夫人做了吃,便会达到更加好的状况,再度为国公爷开枝散叶都未必不可的。”说完也不去看萧乾明显带着喜色的脸色,转身对身后的药僮吩咐道:“你将药给夫人身边的丫环,让她将药给夫人服下去,再将刚才我开的两个方子交给她们。”
萧乾一脸感激的看向墨元生,上前一揖,很是感激的对他说:“多谢大夫,萧某为之前的恶劣态度而向您道歉,望大夫原谅则个,内子的病情还请大夫您多多费心了。”他是真心的感谢墨元生。
对于与花无瑕这么多年来一直再无所出,他的心里一直是有根刺的,毕竟在萧语馨后面还生了这么多个庶女庶子的,对于嫡子,他还是存有渴望的,是以墨元生如此一说,便给了他一个希望,那他又如何会不感激,不高兴呢。
萧语馨在屏风后看到墨元生的表情时便知道母亲的毒已无大碍,只需往后的日子里好生的将余毒清除即可,心中提着的大石便放了下来。
至于是何人给母亲下毒的,她相信很快便会有结果出来。
心中因为记挂着茉莉那边打听来的消息,她便没有继续呆在房间里,这个屏风后面有一个小暗门,她从那里偷偷的走了出去,一走出去便看到了院子里有几个丫环婆子聚在一起细声的议论着什么,脸色不由一沉,故意将自己的脚步声弄得很响,以提醒那些人注意。
果然那几个下人听到她的脚步声,赶紧的闭了嘴,作鸟兽散一样的各自散去,不过那些人的样子全部被萧语馨记在心里,打算等会找华嬷嬷来惩治一下这几个下人。
一直的往外走,便来到了花厅前,此时的花厅里是吵吵嚷嚷的,犹如几百只苍蝇在嗡嗡的叫,吵得她头脑有点发胀,不过她还是强行的控制住自己想要发飙的冲动,深吸几口气才慢慢的走进花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