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您,您说什么?”墨元生有点奇怪的看着福清公主,不待母亲开口又急切的道:“儿子知道馨儿她脾气有点倔,也有点拒人千里的冷淡,但是她真的是个好女子,您莫要与她置气了可好?”他还以为自己母亲在跟他说反话呢,害怕她会对萧语馨生气。
福清听闻儿子如此说,不由得疑惑,看了看儿子急切的脸,道:“团团是从哪里看出娘亲要与萧四小姐置气的?娘亲要感谢她还来不及,又怎会与她置气?”
墨元生心里格登一下,脸色变了变,只感觉自己心中那份不安在慢慢扩大,盯着自己的娘亲问:“娘,您是如何落的水?”他知道一切的事情源头就在这点上,如果娘亲是自己掉落水里的,那萧语馨所做的事情就是想要拉住她而拉不住,最后跳入水里救人是义,如果娘亲是被人推下水的,那萧语馨的行为就只能称做为弥补或者是欲盖弥彰,这两个不同的结果可是会导致他与萧语馨最终的命运,因此他万分紧张的看着娘亲。
“你说什么?娘亲在池塘边时,不知为何忽然眼前发黑,一阵晕眩才往后倒的,当时唯一有记忆的便是萧四小姐焦急的呼喊声及一声闷哼。”福清公主只要一想到自己差点就死了就心有余悸,说起当时的情景,她的双眼带着迷茫,“听嬷嬷说,如果不是萧四小姐跳入水里拉起了我,娘亲怕是再见不到我的儿了。”
“娘亲,您晕倒了?”墨元生心一直往下沉,“你当时可有闻到什么气味?香味,臭味,或者是药草味之类的?”确定了福清公主是晕倒而掉入池塘里,他也终于明白自己是误会了萧语馨,心底懊恼不已。
“气味?”福清公主经儿子如此一提醒,倒是想起了当时的情形,愣着回忆了一会儿,才猛然的睁大眼睛对儿子说:“我什么味道都没有闻到,什么都没有。现在也没有。”她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是一点味道都闻不到,一阵恐慌涌上她的心头,她的手心一片冰凉。
一只温暖的大手将她的小手包裹住,一道温厚的声音带着让人心安的感觉安慰道:“筱儿,莫怕,我在。”就是这简单的六个字便已经让福清公主那恐慌的心安静下来,就象是找到了一个安全的港湾般,什么都不需要害怕。
墨元生看了一眼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房间里的父亲,又看了看他紧握着母亲的手,无奈的摇头,压下焦急想要为母亲再把脉诊断详细一点的心情,退后一步,让这两人卿卿我我够了再说。
福清公主在丈夫的温言软语下,紧绷着的心情慢慢的平缓下来,才想起儿子还在一旁候着,看着自己的小手还在丈夫的大手里握着,不由得脸上赧然一红,赶紧的抽回自己的手,向丈夫嗔了一个眼神后才对儿子说:“团团,娘亲这是怎么了,怎么会什么都闻不到了,莫不是鼻子坏了?可娘亲并不觉得有任何不适。”她的心情早已平静下来了,也没有太在意闻不到味道的事情,因为她知道自己儿子是个有本事的,就算自己不能治,也必会为她找来神医医治的。
“娘亲,待儿子为您诊脉一下再说。”墨元生见娘亲终于记起自己,才摸了摸袖口,上前对父亲使一个眼色,示意他识趣退到一旁去,好让他为娘亲诊脉。
可那眼里只有娘亲的父亲竟然半分没有感觉到似的如门神一样守在床边,半个身子将娘亲挡了个大半,只留下一个脖颈与头给自己,方便交流而已。
无奈,墨元生只得上前几步,伸手扯了扯父亲的衣袖,“父亲,您先让儿子为娘亲诊脉,然后再将手还您可好?”
墨梓轩回头瞪一眼儿子,才悻悻的退后一步,露出妻子的小手。
墨元生赶紧上前握住娘亲的手腕,沉下心来认真诊断。
这一诊不要紧,竟然让他诊出了一个奇怪的脉象来,一时间他的眉心便蹙紧得几乎能够夹死蚂蚁。
看着他的样子,福清公主与墨梓轩脸色都沉了下去,莫非这真的是有问题,不然儿子又如何会这样的神情。
“娘亲,不妨事,待儿子开个方子,用上两付就会好的。”墨元生收回手,放松了脸上紧绷的神色,对着福清公主与定国公微微笑了笑,轻松的说着。
“那就好,那团团快点开了方子就回去休息吧,今日也够累的了。”墨梓轩眼神闪了闪,看向妻子的目光温柔而宠溺,对儿子的关心也没有半分的勉强。
“是,爹爹。”墨元生又如何不知自己父亲看出了娘亲的病情不简单,只是配合着自己瞒着她而已,他当然也要配合父亲才是。
福清公主虽然躺在床上,看不见两父子之间的眼神交流,但是儿子的话里极力装出来的平静还是让她捕捉到了,不过她不愿意让两个男人担心,便也全当不知道。
墨元生很快就开了药方,吩咐守在外面的丫环去抓药来煎,交待过如何服用后,便向两人告辞,留下空间给夫妻两人。
福清公主在墨元生刚要踏出房门前忽然又叫住了他:“元生。”
顿了顿脚,墨元生回头看向她,这是自从他回来国公府后她第一次这样唤他,里面的含意让他看不懂。
“萧小姐是个好姑娘,娘亲很喜欢这个媳妇人选,有什么误会的,作为男人的你,是应该要先踏出一步去向她解释的,可千万不要矜持而将她拱手让人。”福清公主很认真的看着儿子,告诫他。
“孩儿明白,孩儿不会放手的。”墨元生心头一震,回望向娘亲的眼光里带着无比的坚定与坚持,郑重的承诺。
“好,快点去休息吧。”福清满意的笑了,挥手让他快点回去。
待得房间里只有夫妻两人时,福清才叹息了一声对丈夫说:“今日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你们如此做虽说情理之中,却也过分了,也难怪萧夫人与萧小姐会生气的,明日待我身体好点了,便打点点礼物去给人家赔个不是。”
“不可,”墨梓轩急急打断她的话,看到她面露疑惑,才又道:“你是公主,如此的低声下气给人赔不是可不行,皇家有皇家的脸面,要道歉的人是元生,就让他自己去解决好了,况且他们家那个丫头的命还是咱们儿子救回来的,再大的气想来也是可以抵消了的。”他也曾是皇家人,又如何能忍受自己的妻子去受那样的屈辱,身为皇家人的骄傲绝不允许他与她去放低身段去求人原谅。
“什么?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福清听到丈夫所说,大吃一惊,赶紧询问。
墨梓轩见她还要等喝过药才能休息,便坐到了床边上,将她捞到自己的怀里,慢慢的详细的跟她讲了后面的事情。
这边两夫妻卿卿我我的私语不提,却说墨元生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今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的精神紧绷到了极点,身体上的疲累根本无法与大脑里的疲累相比,却也让他整个人是亢奋到了极点,半分睡意全无。
似一直像个影子般跟在他的身后,见他眉心紧蹙,也知道他的疲累,便赶紧的让人抬了热水去净房,待一切准备好了之后对他说:“主子,先去洗漱一下吧,繁哥待会应该会有消息传来的。”据他掌管偃月楼情报网的经验来看,每日子时前必会有一次消息的汇总。
“嗯。”墨元生只低低的嗯了一个鼻音,脱掉身上的外袍便往净房去,此时的他身心其实都是需要一个热水澡来缓解一下。
缓缓的坐入桶里,任由那温度有点高的热水将自己整个人给浸泡着,感觉到全身的毛孔都张开,身上的疲惫感随之而慢慢的缓解着,只是他的脑海里却是不断的回放着今日在池塘边上的一幕,让他后悔莫明的一幕。
他与她相识三年,很清楚她的性格,虽然表面她总是笑得温和,其实这只是她的保护色而已,她的内心是冰冷的,这么些来,他尝试了各种方法,用尽了一切手段才慢慢的开始捂热她的心,不想只一个眼神,一个不信任的眼神,一个冰冷的眼神就将她给推开了。
仰起头,眼角的湿意让他觉得自己很软弱,可是,只要一想到如果她不愿意原谅他,他的心里就止不住的抽痛,难受得呼吸都感觉困难起来。
慢慢的沉入水里,他需要让自己头脑更加的清醒。
憋着气,直到实在是憋不住了才呼的从水里起来。
这才听到净房外有两个急切的声音在不断的呼喊着他。
“主子,主子你没事吧?”是繁与似的声音。
“无事,只是睡了一会儿。”简单的应了声,他才从桶里走出来,随手拿起旁边的毛巾擦干身体,套上衣服便往净房外走。
看到两人紧张的样子不由有点失笑,“说吧,查得怎样了?”走到书桌前坐下,丝毫没有理会披散着的头发湿嗒嗒的在身后,滴下的水将衣衫打湿。
似摇摇头,上前拿过一块大的毛巾,走到他的身后为他绞干头发,心里暗暗吐槽,他堂堂一个杀手第一楼的总管竟然干起了这丫环小厮才干的活,看来还是早点想法让主子快点娶妻,好让他的妻子来照顾他。
繁却是脸色凝重的拿着一叠纸,手指紧了紧,才将它们递了出去。
墨元生接过,就着灯光慢慢的翻看着,越看他的眉心越紧,到了最后,用力的一拍桌子喝声道:“荒唐,这简直就是荒唐。”
“主子,今日萧小姐在府里发现的那些人的确是杀手,而这些杀手是曾经一直追杀过你的第一楼的残余势力,自从偃月楼开了之后,在咱们的封杀打压下,他们早已没有了立足之地,如今只是被刘琇姑豢养着,此次潜进来也是因为府里有刘琇姑的人接应才被他们钻了空子。”繁当然知道主子为何生气,不查不知道,当他查到这些消息时,他也同样的觉得荒唐得紧。
想不到这国公府里的一个姨娘而已,竟然有能力请得动当时名气如此大的第一楼,最后还可以在第一楼解散后又有能力豢养着这样一批杀手,这当真是让他开了眼界大感意外。
“可有直接证据证明?有抓到活口吗?”墨元生捏了捏眉心,喝了一口茶,压下心头的烦躁问。
手里的这些消息不能轻易的让父亲娘亲看到,毕竟偃月楼他并不想让他们知晓,如果将这些给他们看了,他又如何向他们解释这消息的来源。
“有,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繁回答道。
“好,给你三天时间。”墨元生继续翻看手里的纸张。
“……是!”繁一张脸马上皱起,象吃了耙耙般的难看,艰难的开口应下,他的表情顿时引来似同情的目光。
这些杀手藏得很深,今日在花丛里死去的两个是其中的人,可惜从他们的身上找不到什么线索,而今日他们因为公主的落水,萧语馨的中毒两件事情忙得晕头转向,也没有想到这点上,反而是让国公爷的人占了先,将人给提走了。
这样一来,他们想要从中再找到点其他线索怕是还要过国公爷的那关,想想都觉得棘手。
暗暗的腹诽不靠谱的主子,面上却是还装得很高冷的样子,继续禀报道:“至于刘琇姑,属下查到了她前段时间收到了一个来路不明的盒子,自从收到这个盒子之后,她的气焰便落了下去,缩回了自己的院子深居简出的,属下怀疑这盒子里必是有着与今日之事有关的。只是这个盒子从何而来,属下没有找到任何线索。”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再查。”
“是!”
墨元生到这里已经全部清楚整个事情了,刘姨娘存了害娘亲的心思,却被人利用同时挑拨了他与萧语馨之间的关系,如果娘亲真的因此而亡,那他失了母亲又同时与萧语馨生了嫌隙,这样一来,他便会同时失去两个爱人,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极其沉重的打击。
可是他想不到到底是什么人会对他有如此大的仇恨,为了害他如此竟想出如此歹毒的计策。
“好了,先去休息吧。”陷入自己思绪的他没有注意到灯芯已经被挑起了两次,稍一回神看到两个属下恭敬的守在身边,挥手示意他们散去。
“是,主子。”繁与似应下。
两人走出房间后才找来一个小厮去为墨元生铺床,然后两人便在正房一旁的耳房里将就一夜。
“世子爷,夜深了,先歇息吧。”铺床的小厮看到灯火还亮着,上前劝说道。
“嗯。”墨元生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书桌旁的一个小铜屉里锁上后上床睡觉。
辗转反侧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大半夜才在快天亮的时候堪堪睡去。
辅国公府馨兰苑里此时只留着两盏墙角灯,黄花梨木大床上只拱起一个小小的身子,身子的主人如果不是不时的起伏一下,根本就要让人以为她已经没有了呼吸,那微弱的呼吸到几乎不可闻。
床边守着两个婢女,一个打着地铺,一个则是坐在床边的小杌子上,不时的用绢帕为主子擦拭着额头渗出的汗。
今夜有人睡得安稳,有人睡得忐忑,有人睡不着,有人却睡着一直不醒。
萧语馨此时只感觉自己是走在了悬崖边缘上,左边是冒着白烟的万年寒冰池,右边咕嘟咕嘟冒着热泡泡的是熔浆,只有中间一条窄得只够她小小的身子勉强前行,她的身子一边被寒冰冻得冷彻骨头,另一边则是热得皮肤都快要被灼伤般的难过。
路的尽头不知有什么人在喊着她的名字,声音如金属般铿锵,既熟悉又陌生,传出去好远好远,她抬头展目望去,却是半分看不清,也感觉不到路有尽头,心被揪得紧紧的,小心翼翼的走着,半步不敢踏错,踏空,稍一失误便有可能会万劫不复。
“馨儿,馨儿……”这是她唯一听到的声音,断断续续却清晰莫名。
听着这个声音,她坚定的前行着,因为这个声音让她感到很温暖,很安心,可就在她走了一半路时,身后却传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不断的凄厉的叫着她:“母妃,母妃,瑾儿很痛,母妃,快来救瑾儿。”
听到这个声音,她原来走得轻快的脚步一顿,一阵撕心裂肺的痛从心底蔓延,直至四肢百骸,痛得她差点摔倒在地,只能蹲下,双手紧紧的抓着在路的两边泥土,一只手被冻得僵直,另一只则是灼烧得血肉模糊,痛彻心扉。
“馨儿……”
“母妃……”
两个声音不断的呼喊着她,她很徘徊,不知自己应该往哪一边走,抬目四望,根本不知该如何选择,茫然与绝望充斥着她的心,就在她最终决定要往前继续走时……
周围的景致忽然转变,她站在高高的城楼上,一个阴狠而冷酷的声音在她的头顶说着:“看,那些一个个掉落的人头就是你敢不顺从我的后果,还有那个野种,活该摔得粉身碎骨,还有你,你的眼睛这么美,不留着看着朕千秋万载又怎么可以。”这个声音让她害怕及仇恨,是前世那个害死她与瑾儿的轩辕晧,听着这个声音,仿佛她的鼻息间全是那血腥的味道,里面有她的亲人,好友,儿子以及她自己身上血肉的味道,让她觉得恶心不已,想要逃离,可轩辕晧却将她紧紧的钳住后脖子,让她半分挣脱不得。
城楼下,却有一个男人,一双亮如夜里星辰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眼睛里透着满满的心疼与宠溺,对她伸出手,温柔而坚定的说:“馨儿,来我这里,我定护你一世平安幸福。”
“想得美,他根本就不相信你,你怎么还这么蠢,前世被骗了还不醒悟,今生难道还要重蹈覆辙吗?”就在她用力的挣脱轩辕晧的钳制,伸手去拉那个男人的手时,一个清脆而恼怒的声音就像一个巨大的铜钟被敲响一样震得她缩回了手,痛苦的捂着耳朵,大叫着:“不要,不要,我不要!”
“小姐,小姐,快醒醒!”
“馨儿,我的儿,你快点醒来。”
“……”
萧语馨猛然的睁开眼睛,整个人坐起身来,用力的喘着粗气。
“馨儿,你怎么?”花无瑕看着女儿的样子,心疼得几乎无法平静的安慰女儿,只是一味的抓紧她的手。
“娘亲,我无事,只是做了个恶梦而已。”萧语馨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看着面前担忧不已的母亲,心又痛了一下,勉强的撑开一个笑脸来安慰她。
“小姐,奴婢为你擦洗一下吧。”牡丹心疼的看着萧语馨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的小脸,捏着帕子的手紧了又放,放了又紧。
“对,先擦干身体,你看你,这全身的汗,别又受了风寒。”花无瑕这才反应过来,强压下心底的难过,让开位置让牡丹上前为女儿擦身。
几人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将萧语馨给弄干净清爽了,这时,窗外的天空早已大亮,门外是各个丫环婆子轻轻走动的声响。
“娘亲,你去休息吧,女儿真的没事了。”萧语馨躺在床上,看着守在床头的母亲,心疼的劝慰。
“真的没事了?”花无瑕明显不信,上下打量着女儿的神色,见她神色上没有什么异样,又觉得自己有点过于紧张,但一想到她刚才睡着的时候听到的那声惊叫,又忍不住的问:“馨儿,你刚才梦到什么了?为什么叫得那么痛苦?”
萧语馨身子一僵,面上淡淡的笑了笑说:“真的无事,女儿是觉得身子僵硬,有点难过而已。您看,现在不都没事了。快去休息着,不然万一您累倒了,父亲可是会怪罪女儿的。”她梦里的情景又如何能让母亲知道。
花无瑕终于还是被她劝走了,回去自己的葭瑕居休息去了。
而这时的定国公府大门却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