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已过去有俩个星期了,那天傍晚,觅颜把小魇带走了,临走前对我说:“她本就是怨灵造就的生命体,你何必要增加她的怨念,到时候受苦的还是你,好自为之吧。”还留下一瓶膏药。
经过膏药的修复,皮肤已经恢复到原来的模样,但是家里,依旧冷冷清清。
每天都坐在家里发呆,不思考任何东西,不做任何事,只是静静地待着,身体消瘦得十分厉害。直到姐姐的出现。
“咚咚。”敲门声把我从放空中拉回,我从门眼里看到姐姐,有种突然找到寄托的感觉,我兴奋地打开门,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姐姐,但并没有得到曾经那样关切的回应,“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其他人呢?”我愣了愣,自嘲地笑笑,自己已经不是从前的自己了,何来的姐姐啊。
姐姐推开我,往屋里喊:“妈妈!”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转头问我:“我妈呢?我妹妹呢?”“我……阿姨她,她已经死了。”“什么?今天是愚人节么?你是在开玩笑吧。”“这是真的!”说完我就哭了。姐姐怔在那儿,缓缓吐出几个字:“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我……”“你是在说谎对不对?我不信!”“我没有说谎,这真的是真的!”“那我妹妹呢?”她就在你面前啊!我没有说出在心里一直在呼喊的话,因为我知道,即使说出来她也不会信的。我忍者委屈,说:“她被人带走了!”“被人带走了?谁?!”“我不知道。”“不知道?那你又说……”“我不认识她,我哪知道。”“那你是谁?”“我……我是你妹妹的同学,本来就是来做客的,可惜出了这种事情。”“你说我妈妈死了,你有什么证据?”姐姐将信将疑。“这……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就知道了。”说着推开门,沿着小魇带我走的那条路走去。
越往小路深处就越静谧,姐姐不安地问:“这是哪儿?”“嘘!别出声!跟着就好!”
过了一会儿,终于看到“美颜相机”这个招牌。
“美颜相机?这不是……”姐姐疑惑地问。我没有回应她。
我和姐姐蹲在门外,小心的听着里面的动静。只听见觅颜大吼一声:“你怎么还没找回小魇?!把她无实体的待在外面你放心吗?!”“有什么不放心的,让她到外面压压性子,少做点缺德事!”“什么缺德事!她还是个孩子,你这样做会增加她的怨念的!”“你这样放纵她才会让她一错再错!你看看她现在成什么样子了,连自己的生母都敢杀,什么事她做不出来?”“她没有生母!小魇没出生就被打掉了,是我救了她,我得对她负责!”“你口口声声说负责,好啊,你去找她吧!发动你的所有灵力去找!”“你!好!瓖楫,算我看错你了!我自己去找!”说完,觅颜便转身气冲冲地向屋外走去。我心里大呼一声:不好,要被发现了!
要想躲到墙角都已来不及,眼看着门打开了,一只脚伸了出来,我已经准备好被她发现了,但她停下脚步,转身对瓖楫说:“如果她回来,记得通知我!”
我在墙角看着觅颜消失在小路的尽头,感觉到姐姐拉了一下我的衣袖,转头便看到瓖楫站在门边,轻轻地问:“有事?”看到了她眼下的阴影,我想:她或许并不是像刚刚说的那样不在乎小魇,只是太在乎,在乎得只能用无所谓的语气安慰自己。
我走近她,小声说:“我想看下我妈妈。”
瓖楫依旧淡淡地说:“她早在废品堆了,算了吧。”
“别啊!起码让我姐姐见见吧!”我双手拉着她的衣襟,不让她走。
她皱着眉头,甩开我的手,大步走进屋里。
姐姐走过来,茫然地问我:“你们在说什么?谁在废品堆?”
“妈妈,你妈妈。”“什么?!废品堆在哪?!”“她不告诉我,我也不知道。”话音刚落,就感觉一阵风从身边吹过,姐姐闯了进去,大吼道:“喂!你给我出来!快告诉我妈妈在哪里!快出来!”始终没有人应她。姐姐突然瘫软在地上,我连忙跑过去,将她扶起,问道:“你怎么了?!还好吗?“姐姐慢慢伸出手,抱着我哭着说:“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见我妈妈?!妈!你在哪啊!”
看着姐姐难过的模样,心里蔓延出愧疚和心疼。我小心地将姐姐放在地上,走进里屋,没有瓖楫带路,我感觉寸步难行。
“你进来干嘛?”幽幽的声音从末处传过来,我停住脚步,坚定的说:“让我们见妈妈!”静静的。“喂!瓖楫!听见没有?让我们见妈妈!”声音再次幽幽响起:“你就这么想见你妈妈么?”“我……”我顿了顿说“我姐姐想见。”“她不是你姐,你不再是从前的你,何必去扮演不是你的角色。”“我还是我,只是换了张皮而已!”“可是在他人眼里,你就是一个陌生人,也可能是,嫌疑人。”“我不是嫌疑人,我没有杀人!”“没有么?呵呵,别人可不一定这样认为。”“我,我不介意!”
我感觉手上很凉很麻,但眼前渐渐明亮起来的光,吸引了我的注意。
一种很温暖的感觉,瓖楫慢慢走近我,毫无表情地说:“真的不介意么?当到那时你真的会像现在一样毫不在乎的说出不介意这三个字吗?别傻了!事情还没有发生,你没有身临其境的感觉,别……”我身上越来越没力,眼神也渐渐涣散,最终失去了意识。除了隐隐约约听见瓖楫急急地喊着我,已不能做任何回应。
再次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紫檀木床,缓缓地从床上爬起,看见瓖楫在花盆旁不知在忙些什么。刚想叫她一声,她便已抬头看着我说:“你被嗜血花吸走了一部分血,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顿了顿又说:“你姐姐已经见过妈妈了。”听完,刚一张口,她又接着说:“现在已经走了。”“她……很难过对不对?”瓖楫点了一下头,又继续忙手中的事了。
晚霞送走了夕阳,迎来了无声的夜。
空荡荡的屋子,在清冷的月光下裸露了它的凄凉。诡异的黑影出现在正在做噩梦的姐姐的房间。
“妈……妈!你为何离开我!等等我!你别走!”
“你别走……”泪无声的在脸颊滑落。
“妈——”低低的呜咽回想在浓浓的夜幕里。
当梦中那个熟悉的身影消失在浓雾中,再也无法找到时,黑眸猛然睁开。“妈……”
“你想知道你妈妈是被谁害的么?”突然房间响起熟悉的声音。
“啊!你是谁?”
“呵呵!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知道么?”
“我当然想!我要让她千刀万剐!”一想到妈妈的惨样,心里就像针扎了一样疼。不过是嫁出去几个月,家里竟然就发生了这种事。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什么意思?”
“难道你不觉得奇怪么?你妈妈为何会突然死去,你妹妹为何会突然失踪,而刚好却有个自称是你妹妹同学的人来家里做客,如果是有意的谋杀,为何那个所谓的同学没有死,并且完好无损的待在这里?”
“你的意思是,她就是凶手?可是为何她不逃走呢?”
“逃走?为何要逃走?留下来当然是有目的的。”
“什么目的?”
“呵呵,难道你不记得你的妈妈死后的惨样么?说不定她是为了让你妹妹也这样才留下来的。”
“不!我得救我妹妹!我不能让她也惨遭毒手!你知道我妹妹在哪么?”
“当然,不过,你得帮我一个小忙,我才能告诉你。当然,这对你也是有好处的。”
“什么忙?”
“……”
“一言为定!”
我到家时已经半夜了,在经过姐姐房间时,听到了房里的抽泣声,但我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径直离去。
次日,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姐姐在门外喊:“同学,吃早饭了。我煮了饺子。”
我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带着心里的小激动应了声:“哎!来了!”
熟练地洗漱完后,来到餐桌旁坐下,看着桌上满满的一盘饺子,食欲大开。姐姐在旁边殷切地说:“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我应了声后开始吃起来,心里洋溢着浓浓的满足感,快吃完时才发现姐姐碗里的饺子一个都没动,便问:“姐姐,你怎么不吃啊?哎!姐你的手怎么了?”姐姐愣了一会儿,急忙用另一只手盖住伤口回:“没……没事,只是刚刚煮饺子的时候不小心被菜刀划到了。”我狐疑了一下:菜刀怎么能划到手腕嘛。“那你小心点啊,上了药没?”“上了上了。”“哦。”
吃完饭后,帮姐姐洗碗时,姐姐抬眼看了我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于是我主动开口问:“姐,有什么事吗?”“啊?没……没什么事。”“姐,直说吧,想说什么就说。”姐姐抿了一下嘴巴,开口道:“我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没有啊,怎么了?”姐姐干笑几声,回:“没什么,我妹妹吃完饺子经常会拉肚子。”
我愣了一会儿,眼眶有点湿润,连忙低下头,姐姐向来对我比较严厉,常常对我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从来没想过她是如此关心我,竟然会知道这点细节。转念一想:难道姐姐发现了什么吗?
我平缓了一下情绪,擦干最后一个盘子,小心地摆在柜子里,正打算去洗手间洗掉手上的油污时,小腹突然痛起来,我疼得缩了一下身子,姐姐察觉了我的异样,问:“怎么了?”“没……应该是拉肚子,肚子疼。”说完便跑进了厕所。
进了厕所不久,肚子更疼了,疼得我整个人缩成一团,眼泪也冒出来了。这时,姐姐开门进来,一脸复杂地看着我,说:“是你吧?”“什……什么?”我艰难地抬头问道。“我妈妈,是你干的吧?”
我理解她的意思,她在怀疑我,怀疑是我把妈妈害死的,我有点绝望地反问:“如果不是我,你信吗?”“不信!”姐姐立刻斩钉截铁地回答。“那你又何必问我。”我低下头,继续缩着,努力含着眼泪不让它掉下来。如此模样,真像个被抛弃的孩子。
姐姐突然用力提起我,对我大吼:“就是你!你装什么可怜!肚子疼成这样,不是你还能用有谁?!”“什么意思?”我不解地问。
“昨晚,有人给了我一只蛊虫,说这只蛊虫能辨别好坏,呵!疼吧!越疼你就越坏!”姐姐狠狠地盯着我。
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她都不会信我,就像以前一样,不论我做什么都是错的,她认为的就一定是正确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姐姐嘶吼着将我推向墙壁。“嘭——”我听到我的脑袋撞到墙壁的声音。
“我妈妈哪里得罪你了?!”
“你的心肠怎么这么坏啊你!”
“我告诉你!你别想再伤害我妹妹!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姐姐再次将我撞向墙壁,肚子的疼痛,和后脑的疼痛,让我逐渐失去意识。
夜色渐渐降临,**********苏醒过来,后背的一片冰冷,我知道我依旧在洗手间,肚子的疼痛已经蔓延到了心肺。
隔着门,我听见姐姐在和别人说话:“事我已经办了,你也该告诉我,我妹妹的下落吧?”接着,我又听见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声音——小魇。
她说:“你确定要知道你妹妹的下落吗?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知道最好。”“你这是在出尔反尔!”“哈哈……就算我出尔反尔又怎样,你能奈我何?”“你!”
安静了一会儿,小魇幽幽地说了一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你是我妹妹?”“哈哈……难道我的声音不像嘛?姐姐~”“妹妹……真的是你吗?”“你信了?哈哈……我可不想要你这么蠢的姐姐!”“你!那你是谁?!”“我?我就是害死你妈妈,嗯……又间接害死你妹妹的怨灵啊~哈哈……而你妹妹,就是你亲手下蛊的那个所谓的同学咯~”“什么?!”“哎呀呀,忘了告诉你,你妹妹会在你所下的蛊的折磨下痛不欲生,直到……蛊虫食尽她的内脏,哦不,是肉体,最后只剩下一张完整的皮!哈哈……怎么?痛苦的说不出话来了?哈哈……”“你骗我!你骗我!!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呵!爱信不信!我走了~好好陪你妹妹最后的时光吧!”
安静了,突然,“嘭!”姐姐闯进洗手间,慢慢走近我,对我说:“你不是我妹妹对吗?告诉我!你不是我妹妹!!”我静静地看着在黑暗中的姐姐,张了张嘴,但没有说什么。姐姐蹲下身,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解释?”她伸手抱起我,“对不起……对不起……姐姐不是故意的……原谅姐姐,姐姐只是害怕失去妈妈后又会失去你……”
姐姐抱得我很紧,好像真的害怕我下一秒就会消失,在这个时候,我很想说什么来安慰姐姐,但蛊虫在我身体里肆意啃噬,疼痛已经再次让我的意识有些恍惚。
“姐姐会救你的,你坚持住!坚持住!”姐姐撑起我,让我趴在她的背上。似乎因为姿势对身体的压迫,一股腥味从我喉咙冒出,鲜红的血液从我嘴角滑落,我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昏迷时,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无尽的黑暗中,我有些无措,在环顾四周时,我看到一团光亮向我靠近,是一个长相清秀的男生,他的皮肤很白,像是长期见不到阳光的病态白,他深深地看着我,向我伸出手,他的手很修长,是适合弹钢琴的手。我很自然地将手搭在他伸出的手上,他立马紧紧的握住。在握住的那一刹那,有一缕暖意从掌心流向全身,身上的疼痛也逐渐消弭,我舒服地闭上眼睛,眼中开始出现很多画面——白色的病房,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他面无表情地说着什么,后来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士对着我,很眼熟的面容——他是我的父亲,他正对着我,又似乎不是我,破口大骂,接着,是一个冰冷的手术室……
耳旁我听见他说:“我在母亲肚子里3个月时,医生误诊我是女孩,父亲重男轻女,命令母亲打掉我。”
“因为未出生便死亡的孩子是不能投胎转世的,于是我……变成了恶灵,多亏了我的老师及时救了我,保住了我的身体,让我能继续存活在肉身中……”
“但老师说,怨灵是不能修灵的,所以,如果我要传承她的衣钵,就必须净化灵识……我的老师是个很美的女子,她说,再美,也不过一具可以替换的皮囊罢了……她的心和她一样美,为了帮助我,她以她的皮囊为印,封印了我的怨气,用命净化了我的灵识,还留给我一个美好的名字——瓖楫。可,可是如今我的双手犯下了不可原谅的罪行,老师的封印已经瓦解,我已无法再继续修灵……”
“后来,我遇到了觅颜,她,她很好……无论是对我,还是对小魇,全心全意地付出,不计回报……我知道,她喜欢我,可……我无法回应她了……”
我不假思索地睁眼问:“为什么?”但他没有回复我,只是微微一笑,继续说:“小魇,我和她第一次见面就有很特殊的缘分,只是那时我不知道,但现在我知道了,因为我和她来自同一个母体……”我惊讶地看着他。
“对,你没有想错,我是母亲的第二胎,按年份算,我比你大七岁……小魇,比你大俩岁,她小时候很可爱,很调皮,只是我没想到,她会不受控制地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是我没有担好兄长的责任……我希望你能原谅她,不仅是因为她是你的三姐,还因为,她,小时候受了很多苦……我遇见她时,她已经失去身躯成为怨灵很久了,我的修为还无法为她重塑身体和净化灵识……她也将受到应得的惩罚,原谅她,好吗?”
“我……”
“没关系,不用强迫自己。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可以,可以最后祈求你,祈求你,叫我一声哥哥么?”
他的身体开始被白光吞噬,我发现他的眼眶里早已布满了泪水,哽咽的声音里包含了太多太多让我不得不答应的情绪。
“哥哥。”
他笑了,笑得很幸福,仿佛是收到了最好的礼物。
我流着泪,看着他慢慢变成一个白点,最后消失不见。
如今,离我做这个梦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我依然可以想起那个梦里发生的一切,想起他,最后的笑容。
望着眼前有些破旧的小平房,心里有些失望,自己终究抵不住对梦的好奇,来到了这里,但它,毕竟是梦。
“小姑娘,你是在找人嘛?”身后传来温婉的声音——是一位头发已有些白霜的妇女,脸上的皱纹丝毫没有遮住她年轻时的风华。
我下意识回到:“不……不是,我只是路过。”
“是嘛。”她对我礼貌地笑了笑,然后走进小平房。
在房门快要关上的时候,我忍不住问出口:“阿姨,这里原来有个叫‘美颜相机’的店吗?”
妇女蹙了会儿眉,像是努力回想:“没有呢,我在这住了十几年也没有听过叫这名字的店。”妇女对我抱歉地笑笑,关上了门。
不久,我隐约听到小平房里传来小女孩与妇女交谈的声音。
夜色渐渐变暗,小平房里透出淡黄色的光,还有浓浓的饭菜香。
我转身缓缓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