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黑,却喜欢幻想。
白天,幻想或许某天某夜,独自一人待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靠着床边,低声哭泣,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掐住我的脖子——那是一只没有血色的手,冰冷的触觉像死人一样。在快要窒息的那一刻,眼前模模糊糊的似有一张依旧没有血色、苍白得吓人的脸,嘴角有一抹殷红,嗜血的眼神涣散得无焦点,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还给我……还给我……”我努力地睁着眼,问:“什么?”“还给我……还给我……”她的手劲加大,终于,我闭上了双眼。
我感觉全身很冷,很冷,冷得像死人一样。听见有人在喃喃:“没死呢。”接着,一双温暖的手,扶起我,水源缓缓流进我的嘴里,本来热乎乎的水进入身体后很快就变得冰冷了,很奇怪的感觉。
隐约听到妈妈在喊我吃饭,我努力睁开眼,却无法开口应声。这时,旁边冒出一声很熟悉的声音:“哎!来了!”
那是我的声音?不!不是!
恍惚中看到有人开门走了出去,在门关上的刹那,我看到被橘黄色的灯渲染的脸。
那是我的?是我的!
用手撑着床,想起身,却感觉身体不像是我的,每个动作都很吃力。轻轻推开门,从细微的门缝里,我看到一幅温馨而又酸涩的画面——“我”夹起菜慢慢放入妈妈的碗里:“妈,辛苦了!”妈妈似乎愣了一下,诧异的眼神刚闪过,眼眶里就泛起了泪花:“今天怎么就……”“我长大了,不再是曾经的我了。”说完往我这边瞄了瞄。“嗯,长大了,懂事了!”妈妈擦干泪水,夹了些菜给“我”:“吃,多吃点,吃饱来!”
我很想出去大吼一声:那不是我,妈!你看清楚点,我才是你女儿!
可是我没这么做,因为她所做的,所说的,我都不曾做过,说过。看着妈妈欣慰的笑容,我怎忍心去破坏它。或许,母亲的幸福,就是希望女儿能懂事,能孝顺孝顺她。
垂眼,泪流。
突然,门被推开,进来的那个人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嘲讽道:“哟!醒了?怎么,想吓我啊?瞧你现在可怕的脸!”顺手拿过一面镜子——一张脸色苍白得面容,俩行血泪缓缓落下,右脸还有一个狰狞的疤痕。我不敢置信地叫了起来:“啊!怎么会这样?!这不是我,不是我!”“啪!”她打了我一巴掌,凑近我的耳朵说:“可别乱叫,难道你想让妈妈看到你这幅模样?呵!”
门外妈妈不安地问:“怎么了?”“没事,妈,是电影的人喊的!”“奥!要赶紧写作业啊,别玩这么久!”“好!”
“她是我妈,不是你的!你别想顶替我!”“顶替?哈!是你占了我的位置!当年出生在这个世界的应该是我,而不是你,可恶的第三胎!”“我……第三胎?你,你是二,二姐?”“啪!”她又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别这样叫我,你不配!当初就是因为我是女的,才把已经成型的我打掉,可凭什么?你也是女的,凭什么你就能这么快乐地、恬不知耻地接受父母的爱,而我,却要被抛弃?!是你抢走了我出生的机会!是你!”“我没有抢!是你自己命不好,怎能怪我!”“我命不好?呵呵,现在可就是你命不好!我会把我受到的痛苦连本带利的还给你!而父母对你的关心也会是我的!哈哈!”邪恶的笑声充斥着我的耳膜。
这到底是因嫉妒而染黑的心,还是只是为了得到这份无与伦比的爱。
深夜,坐在角落里,发呆,不敢哭,怕血泪会吓到谁,可是谁知道有我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生物存在呢?只有她——霸占了我的床的二姐,不!她是恶魔!
路灯的光透过窗倾泻在我的身上,忽然听到一声笑,着实吓了我一跳。时间滴答流逝,路灯也熄了,黑色,只有无尽的黑笼罩着我。不知过了多久,天空逐渐被点亮,鸟儿也开始歌唱,偶尔有几只鸟儿停留在窗户的防盗网上,娇小的身躯,如此的自由,感觉一切是如此美好,如果没有她……
终于迷糊的闭上眼,片刻的休息,很快被她吵醒。“哟!晚上没睡吧?黑眼圈都出来了!快!起来了!自个不睡,可怪不得我了!哈哈!”她拿起我手中的衣服,感觉我就像她的仆人一样。
八点半,妈妈离开家,她终于让我从房间出来,她给了我一副墨镜,说:“戴上!别吓到别人!”
街上,人来人往,头不自觉地低了下来。“啊!”没注意到人,撞了人后立马抬头,在抬头的那一刻,我感觉这个路人的视线都在我的疤痕上,“靠!丑八怪!装什么酷!”说完,绕过我走了。听见她在旁边轻轻“呵”了一声,接着拉着我进了一条小路,走了很久,终于看见了一个店——美颜相机。
“这不是一个手机软件吗?”她没有回答,径直走进店里。我连忙跟了进去。
里面的样子,着实吓到了我。一进门就看到摆在柜台的人皮,还有很多面部器官。
“啊!”走进些,在柜台旁边竟然坐着没有皮的人,全身的器官被血淋淋的肉包裹着,但是,她的手还在动。“呵,真没用。”她嘲笑我一句。
“有客人来了?”黑暗深处走出一位女人,很漂亮,笑的时候眼睛像月牙儿,俩个酒窝将她的美修饰得恰到好处,美中不足的是骨骼较宽,像个男人。
“觅颜呢?”她很平常的开口问。
“刚出去送货了,怎么了?”回答的人看了我几眼,继续开口:“怎么又换了身体?”
“我乐意。”她说时扬了扬下巴。
“呵呵,你开心就好,怎么,这位是来干嘛的?”
“来换皮的咯!把你上次做的皮给她换上呗!”
“什么?!小魇,你有没有搞错?那张可是我辛辛苦苦做了很久,光是药剂我就泡了好几次!”
原来她叫小魇,真是个不正常的名字。
“给她换嘛!大不了我给你一个怨灵!怎么样,瓖楫?”
“就一个?这也太少了吧。”
“绝对优质品好吧!”
“嗯——行,成交!”转头看着我,说:“进来吧。”
小魇见我没动,在后面狠狠地退了我一下,我一时没站稳,打了个踉跄。
跟着瓖楫走进内室,周围越来越黑,简直伸手不见五指,都快看不见她时,她身上开始发出很微弱的光,接着光芒从她身上蔓延开来。在光触及的地方,我看到一个和外面完全不一样的空间——很古典的房间,门两侧摆着很多红色的花,开得甚好,红得仿佛轻轻一捏就能将似血的汁液溢出来。
“那是用鲜血养的花。”
听到这句,我瞪大眼睛看着这些花,不自觉地靠近她,她瞧见我的动作,轻笑出声,说:“看见前面的池子了么?”“嗯”“等会脱了衣服进去。”“什么?!”“进去吧,那个伤害不了你。”
泡在血池里,鼻子里充满了血腥味,隐隐中能闻到一种药香,很淡,但很沁人心脾,不知不觉我便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的时候,除了身上微微的疼痛感,也没有什么不适。刚准备起身,却发现身体有一种被什么绷得很紧的感觉。
“醒了?醒了就走吧。”说完,小魇就把我拽了起来。
经过先前那个人时,那个人已经有些脱水,身上的肌肉都萎缩了。不经意瞄到她的眼睛——瞪得特别大,仿佛在死前看到了什么很惊恐的东西。不知是不是我花了眼,她的眼睛竟然动了。“啪嗒!”“啊!”我惊吓着退后了几步——她的眼珠竟然掉了下来,慢慢滚动停在我的脚边,我吓得不敢动。
瓖楫闻声出来,说:“没皮干得真快,才剥皮没多久。有空多补水,不然皮也会干。”最后一句似乎是对我说的。
小魇走进我,蹲下捡起那一对眼珠,塞进我的手里,冷冰冰地对我说:“好好拿着,要是被我发现它们不在你身上,我就让你和她一样!”我眼睁睁地看着手中还有些温热的眼珠,一种不安油然而生。
一路上,总感觉很多人在看我,难道真的是我太丑了吗?
在家楼下碰到了妈妈,嘴里刚喊出一个“妈”字,小魇就在我腰上狠狠地一扭,疼得我眼泪都出来了。接着小魇向妈妈跑了过去,亲热地喊她“妈妈”,妈妈也注意到了我,问道:“她是?”小魇挽着妈妈的手,一边挑衅的看着我,一边说:“她呀,我同学啊,到我们家住几天。”“哦,好啊。对了,给你买了很多好菜,走走走,回家给你做去!”
看到她们快乐的谈笑着,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感觉自己是个多余的人。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快要掉下来的时候,小魇回过头对我吼了一声:“怎么还不过来!”“哎!怎么对同学这么不友好啊?好好说话!”虽然妈妈嘴里的话是在斥责她,但眼里的宠溺是遮不住的。
我慢慢地跟着她们,到家后,妈妈温和地问我:“哎!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她叫吴茗诗!”小魇抢先给我答了。“吴茗诗?倒是个不错的名字。你好好照顾人家,我去做饭了。”
“嗯,好啊。”
好奇怪,妈妈对待客人的态度怪怪的。
吃饭的时候,总感觉妈妈在看我,让我如坐针毡。“妈,阿姨,你怎么了?”我问道。“没,你很漂亮。”我感觉很奇怪,难道看不到我脸上的疤痕嘛?“吃饭!吃饭时说什么话!”小魇吼到。
吃完饭,我习惯去洗手间刷牙,刚在牙刷上抹上牙膏,一抬头就看到镜子中有一个特别漂亮的女孩,精致的小脸,黝黑的直发,雪白的皮肤,不,是苍白的皮肤。我震惊的看着镜中的人,终于意识到,原来她给我换了一张皮。可是,这是为什么呢?大发慈悲么?
可事实证明,小魇,她就是一个心理变态的恶魔。
午夜,我在疼痛中惊醒,身上的肉像是在被什么啃食一样,还有种针刺进内脏的剧痛感,疼得我整个人都缩了起来。不知疼了多久,身体开始习惯这种痛,刚准备松一口气,可脸上突然很痒,范围逐渐扩大,没多久,全身的瘙痒让我忍不住去挠。
在天亮起来时,我才得以解放。
“啊!茗诗!你的脸!”我刚打开房门,妈妈就惊恐的叫了起来。
我的心圪垯一下,连忙跑进洗手间——镜子中,本来精致的脸,竟然被挠得千疮百孔,没被衣服遮住的肌肤也露出许多红印,甚至有些有血渗出。
“哎呀呀,毁容了!昨晚你干嘛去了,捉贼?”看着小魇那张幸灾乐祸的脸,忍不住问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魇说:“我怎么做?又不是我把你弄成这个模样的!怎么,落差太大接受不了?”
“你为什么要给我换皮?!”“呵呵,让你便漂亮还不好啊?好心没好报!”“去你的好心!小魇!你别太过分了!”“过分?你跟我说过分?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过分?我告诉你,以后还会有更痛苦的事等着你呢!”“你!”
我实在是看不惯她的嘴脸,一激动就把手抬起来,想要打她,但妈妈立马走过来抓住我的手说:“干什么?!看你长得漂漂亮亮的,怎么这么没礼貌!”我说:“我没礼貌?明明是小魇心狠手辣!妈!我才是你的女儿!你看清楚!”妈妈说:“女儿,呵,我哪有什么女儿!倒是你,还敢乱用我辛辛苦苦找的皮,还竟然把它弄成这样,你知道这张皮有多值钱吗?!”
我震惊了,妈妈这是在说什么?
“觅颜,别跟她废话了!”小魇说。
“觅颜?什么觅颜?你不是妈妈么?”我问。
“你妈?笑话!我都没怀过孕,哪来的孩子,只是用了一下你妈妈的皮而已。”觅颜回。
“我妈的皮?我妈呢?我妈妈在哪?!”我着急地问。
“你妈,应该在废品堆了。”觅颜刚说完,小魇就接着说:“就昨天你在店里看到的那具尸体,眼珠还在你这里呢!哈哈!昨晚你还和它一起睡觉的呢!”
听完我浑身打了个哆嗦,颤抖着拿出那对眼珠,“不!不!这不是真的!”失声痛哭,“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小魇,我先回去了,再不回去,瓖楫就该怀疑了。”觅颜对小魇说,说完便走了。
觅颜走后,小魇走近我,踢了踢我的小腿说:“别哭了,又不是见不到你妈妈了,等你死了,你就能去陪你妈妈了……别哭了!哭得我心烦!”
我死死地盯着她,多想在她身上灼烧个洞来,看看她的心脏到底是什么颜色的!这样持续了很久,终于她不耐烦了,扬起手就往我脸上打,我不自觉地站起身,右手向前一伸,掐住她的脖子,她也不停地踹我,指甲在我身上划,我身上被她抓过的地方都火辣辣的疼。渐渐的她的动作变慢了,停止挣扎的时候,我松开手,她立马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无神的望着地板里反射的自己——如此的狰狞,如此的狼狈,如此的无助……
角落里,那对眼珠静静的待着,冰冷的尸体旁的人儿,了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