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的事情终于定下来,思诺到底松了口气。回去旅馆没多久,徐晓玫又打电话过来。刚一接通,她咋咋呼呼的声音便传入耳际,“程思诺,你怎么回事?电话也不接,急死人了你!”
想着她也不会有什么重要事,思诺笑着回她:“我的房子找好了,你打电话时正在跟人家房东谈话呢!说罢,找我什么事?”
“这么快?你别被人给忽悠了!”徐晓玫迎面一盆冷水泼过来,思诺驳她道:“就你心眼小呢!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那家女房东人挺好的,关键是房子环境不错,我真是遇着好人了!”
“你有数便好!只身在外,凡事还是多留点心,错不了!”徐晓玫口气缓了下来,又问,“你和陆雨到底怎么了?都到深市了,他也没打电话给你?”
“没呢,他忙呗!”思诺说得好似毫不在意,心底却有了委屈。徐晓玫在那头怼她:“就你嘴硬,明明心里想着呢,却还偏偏显得跟没事儿人似的!”她顿了顿,“人家陆雨可是到车站看着你走的!”
思诺心里一颤,“怎么会?你又唬我!”
“你若真不信,算我没说!”徐晓玫叹了口气,“送你走后,我在车站外面看到陆雨了。问他怎么没进去,他只是笑,也未作解释。他那人,你心里该清楚的!所以我也没多问,倒是林远,他好像认定都是人家陆雨欺负你了,让我觉着怪不舒服的!”
思诺握着手机,倚着窗户侧了个身,抬眼望向窗外,天色有些暗了,深市的夜色渐渐弥漫开。“我和林远从小认识,他便那性子!你也别多心,既然大家关系都说明了,他也不会再有别的想法!倒是你,多给他些鼓励,他是吃软不吃硬的!”
说着时,思诺窃笑。那头的徐晓玫也忍不住笑,“我是吃定他了!他跑不了!”
“那是,你是谁呢!”思诺笑她,徐晓玫倒是挺受用。两人笑了一阵,话题便又转到陆雨身上。徐晓玫问:“虽然我不知道你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多问。但既然心里有对方,何不将话说开了?这么僵着,对谁好?”
思诺轻笑,沉默片刻,说道:“你说得是,晓玫!可真要我先他退一步,我做不到!我和他之间的矛盾,不是谁是谁非的问题,是想法上的差异。那天他说完,我一时当真觉得自己和他不在一个谱儿上!这种感觉,你理解?”
“这些重要么?”徐晓玫反问,思诺愣住。她接着道:“与你爱他,他爱你相比,你真觉得这些很重要?”晓玫吁了一口气,“再说了,你们又不是处的一个行业,若是工作事业上理念有了冲突,倒还说得过去;可而今这些,算什么呢?话再说回来,什么叫想法上的差异?真是压根说不到一块去,水火不相容?要我看,不到那个程度,真没大不了的!十根手指还长短不一呢,何况人?遇着一个自己觉着对的人,多不容易!真要错过了,猴年马月才能等来下一个?你若这么耗下去,陆雨真丢了,到时可有你后悔的!”
晓玫噼里啪啦一长串话说完,思诺道:“后悔?真是说不准呢!”沉吟片刻,她又笑道:“晓玫,陆雨给你好处了么?让你这么替他说话?”
“咦,怪了!哪句话让你听着我在替他说话?我不过是为人家陆雨抱不平罢了。就这么被你放弃,可惜了他!”
“倒还真不是我放弃了他,是他说需要时间整理一下我们间的问题。”思诺声音低了下去,那头徐晓玫愕然无语。一会儿,她突然炸开了天:“陆雨他脑子短路了?搞事情么?我以为你俩闹闹小别扭,还真到那份上了?”
思诺未语,徐晓玫继续数落陆雨的不是:“话都说了,又惺惺作态去送你?真是看不出呢,陆雨是这么个人!”
“你倒是变得快呢!刚刚还在替他说话,转眼矛头又对着他!”思诺回她,徐晓玫再没吭气。
“你觉得呢,晓玫?两人在一起,当真得是一路人么?一切合拍,相扶相携方能走下去?”她忽然感慨道。
“那倒不一定,思诺!”晓玫说,“拿我和林远说,我俩不少地方不合拍怕是显而易见,可他愿意跟着我的节律走,这便是妥协。去年平安夜你还记得吧?那晚他去迪厅找我,不会跳舞的他硬是跟着我的节律跳了下来,而不是生拉硬拽将我拖出舞厅。那时我便知道,他心里是有我的。因为在意我,才会去尝试我爱的、他未必爱的事。也是如此,那晚我才在学校操场上表白了他。”
“所以呢?”
“所以,两人想法不是差得十万八千里,退一步海阔天空!在感情问题上,妥协并非一味忍让,是包容和理解。你若真在意陆雨,珍惜这段感情,心放宽些,多包容些,有何不可?”
“真是,成专家了你!”思诺捂脸轻笑,心里却是无比感慨。徐晓玫在那边急道:“我把压箱底的鸡汤都端上来了,你再不接受,我脸往哪儿搁?”
思诺笑了一串声,“别顾着笑,讲真,好好想想吧你!别枉费了我这么多口舌!”徐晓玫说得恳切,思诺应她了一声“知道了!”,两人方挂了电话。
这个电话粥煲得时间确实长,从天光微亮煲到了灯火通明。思诺望向窗外,不远处的商务区霓虹璀璨,流光飞舞。她犹豫着,低下头,再次拿起电话,从通讯录里翻出了陆雨的号码。按了拨出键,她在心里默数着铃声,一遍、两遍,放低了姿态、耐着性子等对方一声“喂”。铃声一直响到自动语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她顿觉凉透了心,失望又灰心地挂了电话。眼泪一瞬间涌了上来,如开了闸般,再难控制住。她索性放开了自己,哭出了声。在这之前,她都未有这般失望透顶,便是眼泪也是忍着,未曾流下几滴。他是真的放弃了?
哭得正伤心,骤然响起的铃声吓了她一跳,陆雨打了电话过来。思诺抹抹眼泪,深呼了两口气,接了电话。
“思诺,是我!手机静音,没有听见!对不起!”他说,仍是熟悉的声音,这会儿在她听来却有了生疏感。
“你,忙着呢?”
“没,你呢?还好么?”
她本想故作轻松地说“不好”,话到嘴边却全变了调。“不好,难受极了!”
“我也是,对不起!”陆雨说。思诺听得他的声音,心底的防线陡然裂了缝,委屈、不满、埋怨统统而来,眼泪迅疾在眼眶里打着转儿。
“我想着你不会再接我电话了!”
“怎么会?”陆雨稍顿,好像她的话让他吃了一惊。然后,便听见他在那头笑道:“我以为你再不会给我打电话了!”
“那你呢?你也没打给我!”思诺回他。
“我想你也对我主动一次呢!看看你是否在意我!”
“你在试探?”思诺生气道,陆雨忙回话:“哪里?我只是,不确定你的想法。和你一样,也害怕,怕你再不理我!”
思诺突然心疼起他来,语气也柔和下来,“那我们俩的问题,你都整理好了?”
她这么一说,陆雨在那头呵呵地笑,“你还生气呢?”
“我说正经的。”思诺道,“我们俩在一些事情上确实有分歧,也没什么好回避的,说开了总比猜来猜去的好。之前的事我有责任,倘若事前我同你商量过,考虑了你的感受,你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当然,这不是说我承认自己有错。现在想想,便是当时告知了你,你不同意,我只怕也仍会按自己所想去做的。”
“嗯,也是我那天太心急了些。”陆雨在那头沉默片刻,又道,“思诺,你之前说的话我仔细想过,那是现实没有错,是我自己理想化了些。成功的途径有很多,有时稍稍走点捷径也未尝不可,将来可能还会少些成本。说到底,我不想接受身边人的帮助,也许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罢了,可到底证明什么,都不过浮云,满足一点虚荣心而已。”
“你,想通了?”思诺问,心里隐隐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算是吧。若要我向我父母张口要钱,怕还是不容易;但按你说的,接受盛达的资金,我想该是不错的选择。”
“想好了,你自己决定,陆雨。”思诺说,“无论你怎样选择,我都会支持你;无论你以后成还是败,我都站在你身边。别因为我的想法有所顾虑,我们在一起,便是最好的。”
“谢谢你,思诺!那,”陆雨欲言又止。
“那什么?”
“我们间的问题还需要整理么?”
“是你自己说的,你还没给我答案呢!”
“没什么可整理了,我们沟通无障碍!”陆雨大笑。
“陆雨,你讨厌!”思诺仿佛看到那头陆雨露出大白牙傻笑的情形,心里恨恨地,忍不住又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