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在审视简历时,隔着桌上那一沓各色的简历,程思诺便要嗅到一股浓浓的要被淘汰的味道。这在以前从未有过,她向来自信。那人一面看着,脸上逐渐显出一种耐人寻味的笑容。
“我们事务所规模不大。”对方看着她,笑得意味深长,“第一年实习工资很低,食宿需要自理,当然我们会提供适当补贴。如果你想靠自己步步为营走下来,可以留下你的简历;如果你想找个跳板,一步登天,左转或有转,还有更多机会。”
程思诺点头,“我看到了。”她暗自吸了口气,“我叫程思诺,我的目标是三年里成为一名执业律师。”对方没有说话,仍是笑着,用眼神鼓励她说下去。程思诺顿时有种豁出去的冲动,不管不顾将自己的心里话一股脑倒了出来。许是因为这些日子找工作遇到的挫折刺激的,满腔的委屈化作言语,滔滔不绝倾泻而出。人家是否乐意接受她也顾不得了,就当找个机会发了牢骚。对方却是听得一脸认真,很难得没有打断她,有时一个颔首微笑,都让她感觉充了气一般,要膨胀了。
“刚走出校门没有丝毫经验确实让工作单位很为难,但不论谁都是从无到有、从过去到现在的,像您,您应该也有过刚走出校门的时候了。不是想给自己找借口,没有经验从头做起本就应该的。我也在想,找个大点的律所,人家未必要自己;找个发展中的律所,学习的机会也许更多。”
“为什么给自己定个三年的目标?没信心么?”对方笑。
“有一些吧。”程思诺坦言,“更多的是想给自己留点余地,话不能绝对了。”她有点心虚地眨了下眼睛,对方笑道:“留条后路?这难道不是借口?”
“不一样的!”程思诺争辩道,“实话和您说,我真不是那种过目不忘学霸型的,司考又是出了名的难考,我是实事求是给自己定的目标。”
中年男人晃了晃翘着的二郎腿,他一直倚着桌边坐着,这时转了方向,侧身朝着程思诺转过来,笑呵呵地问:“你也瞧见了,我们这儿条件有限,又在外地。倘若有机会,你还愿意来么?”
他说得没错,或许正因这样,周围的招聘单位摊位前学生都是围了两三层,唯独这桌儿冷清得有点过分。刚刚一吐为快带来的后劲儿正在消散,梦想与现实就在左右两边。去么?当然了!
“虽然我不是最优秀的毕业生,但我有信心成为一名出色的实习生!”程思诺看着对方的眼睛,也不是哪儿来的勇气说出了这样的话。
对方有点冷场,旋即便笑了,“好,你的简历我们收下了。回头有消息,我们及时通知你!”
“大概多长时间,老师?”
对方被老师这个称呼震住,眉毛一皱,扔给她一句话:“最多两天,如果明天下午六点前没接到电话,你就不用等了!”
“谢谢您!”程思诺一转身便长舒了一口气,四周还有不少同学举着简历犹疑不定,还在犹豫什么?她心里想着,却没来由得有种胜券在握的喜悦,这份喜悦来自哪里?是适才与那位招聘老师的轻松对话?还是对方看似无意间给她的一线希望?不管怎样,她觉得轻松了,好像这些日子憋屈的心情终于得了一个出口,雾霾散尽,重见阳光。
从2号教学楼出来,穿过空中走廊进入1号教学楼。给徐晓玫打了个电话,程思诺乐颠颠地上了三楼阶梯教室。从后门进去,她一眼就看见徐晓玫,那家伙正和林远头靠头一块自习。她三步并两步过去,在徐晓玫肩头轻拍了一下,徐晓玫一惊,张嘴就要大叫,她伸出食指堵住了她的嘴。
“嘘!小声点!”程思诺向四周看看,轻笑,徐晓玫嗔怪地捅了一下她,“你吓死宝宝了!”
“怎么样,有合适的么?”林远问。
“不知道呢!”程思诺笑道,“招聘的老师说最晚明天给回信儿!”
徐晓玫满腹狐疑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对呢!感觉你这次自信满满,应该有戏,没错吧?”
“哪能那么容易!”林远反驳道,“有的人招聘时说得好好的,回头不也一样当你是空气!”
徐晓玫不乐意了,笑他:“你也没参加几次招聘会,说得好像你久经沙场似的!”她又转头问思诺,“我刚才没说错吧?这次还行?”
“怎么说呢!我觉得自己和那位老师聊得挺好,也不知道人家怎么想。算啦,反正我想说的、该说的都说了,听天由命好了!”
徐晓玫心疼地抱了抱她,“没关系,大不了还有考公务员这条道做退路!不然你和我们死磕在这条路上得了!”
“才不!”思诺冲林远努努嘴,“你们家这位管好了,别把我也拉下水!我还指望你们到时能助我一臂之力呢!这倒好,还让我挤你们那独木桥,你们就不怕多个竞争对手!”
“已经有那么多人上了这独木桥,再挤你一个也不多!”林远扶住眼镜,不怀好意地道。
思诺赶紧摆手,“别别!道不同不相为谋,您二位还是赶紧对付申论什么的吧,我先撤了!”她说着起身,顺道往两人摊开的书上瞅了一眼,撇撇嘴,“啧啧,这圈圈绕绕的题目我可做不来,你们慢慢搞定吧!”
“哎哎,等等!”徐晓玫叫住她,思诺回头,“给陆雨说一声,改天没事儿过这边来,一块吃饭!”
程思诺点点头,转身给他们一个OK的手势便走了。徐晓玫咕哝道:“这家伙,真跟陆雨越来越像了!”一旁的林远听了,心里恍惚有了一丝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