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李益一弯腰从土坯垛子上跳了下来，奇怪的看着巴图，再看他身边的那个族人，倒也认识，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名叫梁泽，是自己的凿井官梁姜的弟弟，估计是被部落里的老人们派过来送信的。
如今部落里穷的连匹马都没有，平时去哪都得步行，估计这孩子也是一路跑来的，小脸累的红扑扑的，气喘吁吁。
“别急别急，慢慢说。”李益拿起身边的陶罐要了一罐水，递了过去，“慢慢喝！”
“谢谢首领哥哥！”梁泽接过陶罐，狠狠的灌了一气，好不容易把起喘匀了。
“部落里来了两个骑着大马的贵人，那马又高又大，毛色发亮，一看就是……”
“啪！”话未说完，就被巴图当头来了一巴掌，“说重点！”
梁泽捂着脑袋，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不过他年纪还小，也不知道什么急事不急事的，自从看到那两匹骏马之后，便满脑子都是它们的身影，尤其是这一路跑来，几乎要累的断气，心里总是不停的想着如果自己也能有马该多好，可是看到巴图叔叔的一脸气急败坏的样子，又急忙打消了这个念头。
“部落里来了两个贵人，说是穷桑氏来的，通知我们部落里以后每年都要贡献出一个女黔首，集市上原本的十抽二税以后降低为十抽一税。”
“女黔首？”李益斜着眼睛，摸了摸下巴，“集市上什么时候多了要黔首的规矩了？”
所谓黔首，李益并不陌生，在秦朝的时候，其实只是百姓的意思，可是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才发现，黔首在此时还是奴隶的意思。
附近最大的集市是穷桑氏，有苏氏和盘余氏三大部落共同建立的，这可是不折不扣的三大部落，每个部落中的首领都是在都城受共主舜帝调遣的官员。族中之人更是多达两千之众。
而集市是三大部落联合建立的，自然也由三大部落掌管，各个小部落中的族人去进行交易的时候，抽税几成也是他们说了算的，自从舜帝促使东夷华夏两个部落集团结成联盟之后，各大部落中的首领也便成了都城里的官员，自然接受联盟的统一规则，因此集市上税收混乱的迹象也改变了不少，最后更是控制在了十抽二的标准税收上。
如今来的两位使者竟然是来通知减税的，倒是一件好事。
可是减税归减税，有必要辛辛苦苦的跑来通知一下吗？再说集市上税收也从来没有过要黔首的规矩，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巴图？以前部落里有过贡献黔首的事情吗？”李益问道。
巴图摇了摇头，也有几分疑惑，眉头拧在一起：“以前两大部落集团没有联盟的时候，之间倒是时有争斗，在战斗中被捕获的战俘或者妇孺，就会被拿来做黔首，做苦力，十分悲惨。像这样直接来要黔首的，倒是闻所未闻。并且据说共主爱民如子，我们也算是他的子民，怎么会让我们贡献黔首呢？”
“嗯！”李益点了点头，心中大概也想明白了，今年年初河水（黄河，三皇五帝时期的黄河并不叫黄河，而是称为河水）上有附近的部落有一小部分遭了灾，多半是共主体恤民情，下旨要求降低税收，而下面的各大部落自然心有不甘，可是又不敢公然违抗，只好变着法的捞点好处。
而向下面的小部落索要几个黔首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想有扈氏这种又穷又小的部落，是绝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和这些大部落闹翻的，要知道集市是每个部落之间互通有无的唯一渠道，谁都不会冒然放弃进入集市的权利。
“首领？要不我回去一趟，随便选一个女子给他们带走算了。”巴图见首领不说话，试着问道，他也不是傻子，心里明镜似的，可是有能有什么办法，部落中女娃子多的是，送人一个也不算什么大事，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李益随手从土坯上抠下一块泥土，在手中一上一下的抛动着，心里盘算着怎么办。
这人他是断不打算给的，虽然女人在部落里不值钱，可照样都是爹生娘养的，送走谁都是不公平的，再说如果任由大部落们予取予求，等他们上了瘾，苦日子还在后面呢。
如今看巴图的意思是打算妥协了，于是戏谑着笑道：“随便选一个女子？你会把狐关妹妹送去做黔首吗？”
李益本来也只是想拿话堵住巴图的嘴，没想到巴图反倒白了他一眼，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道：“你以为我还会选谁？”
李益一愣，心中着实被这个属下震撼道了，妈的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境界啊，但是一个舍己为人已经形容不了他了，这种精神面貌，这种伟大的青草，放在后世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傻透气了。
就算巴图舍得，他还不舍得呢，毕竟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而且还是个非常不错的好女孩。
还未等他说话，站在旁边如同饮茶般一口口品尝着井水的梁泽忽然接口道：“不用你们回去选了，他们已经自己选好了两个人了，我来的时候正要带走呢，部落里的老人们不同意，不让他们走，这才派我来叫首领的。”
“什么？”
“什么？”
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的叫道，同时伸出手一人给了梁泽一个爆栗。
李益瞪了他一眼，这孩子怎么跟缺心眼似的，说话大喘气还分不清主次，人家都要抢人了，这货还在这悠闲的品茶呢，老人们怎么派这么个憨货来送信，路上没走丢倒也是个奇迹！
“选的谁？”巴图急忙问道，“不是说一个吗？怎么选了两个？”
“就是狐关姐姐。”梁泽揉着脑袋，委屈的道：“另一个是女鹃姐姐，据说一个做黔首，另一个是用两个上好的陶罐换的。”
听了这话，李益气的险些吐血，世界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两个陶罐换一个女孩？
就两个陶罐？
按照这种算法，我堂堂有扈氏部落，三五百个陶罐子就搞定了啊！
这是欺负老子没见过陶罐是不是？
给我两个月世间，老子能用陶罐把你们都埋了！
想罢，一个闪身跳上了土坯垛子，卯足了气力，扯着嗓子朝垦荒的方向吼道：“芒熊，给老子过来！”
远处的芒熊整天拉着犁铧，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是无聊的要死，此刻突然听到李益气急败坏的叫他，知道有事要做了，一时间心潮澎湃，张开血盆大口仰天就是一嗓子。
“吼！”一声巨大的咆哮顿时响彻天地间，附近的人真的脑袋嗡嗡作响，山间百兽俱伏，瑟瑟发抖。
李益也被吓了一大跳，心说当年喝断长板桥的张二爷，大概也没这货嗓门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