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以晨为始,幕以静为终,上直耸云霄入九天,下不知入地深几许,阔比一山的天神柱,沉静中,已度过了十万年。
山河巨变,物是人非不奈孤寂一神柱。
侧壁那几朵残云,是十万年前就在这片空间中的几朵。
几只野雁,也是万年前在这片空间中的几只,未来得及飞离,或者说根本没有机会飞离。
空间,在此静止,岁月,在此无痕。
这是一道封印,神柱四周小范围内的只是余波,真正被封印的,是神柱之下的空间。无数的魔界生命,甚至空气,尘埃,在这之下所有的一切都在时间的长河中静止,纵使岁月无情,也无法在此留下任何痕迹,所有的一切,都在静止中,或将化为永恒。
十万年前,一个禁忌的存在——断天,入魔界止九王之战,以帝之名启神魔战端,留下无数血色之地……最终一战,魔陨九天,撼动寰宇之战最终却是如迷雾一般,消失在一片血色的光芒中。
随即,天现无上圣光,照耀尘宇,驱散魔雾,以魔界在人间的出口天絮城为目标点,落下一根携无上神威的石柱,庞然如石柱,本该浩荡,却只是悄然间一瞬落下,天地不惊,山河依旧,唯有天絮城化作飞灰,魔界就此被封印。
断天血狱,九天之战就此落幕。
……
苍茫岁月,谱一曲世事如棋,无常有道。
几声雁鸣,率先打破了这持续了十万年的寂静,几缕清风,雁拂残云,好似还在十万年前,雁翼翔天,只是,那时身边同行的伙伴呢?
明明只是一瞬,为何却好似过了好久,好久。
曾经的神柱,神圣的气息已然不存丝毫,如此,在的,只是一根立在天地间的巨大而普通的石柱罢了。
而在神圣的气息消散之时。
神柱之下,魔气,无可匹敌的魔气,在神柱底部聚集继而爆发,散发着恐怖的威亚,山河震荡,风狂而卷央云于空,天地变色,如末日之景降临。
于常人而言,天生异象,只是生出几分诧异,念叨几句,但这片辽阔的天地向来不乏非凡之人,所含天机,或深或浅,自可推测一二,于是不免有心生震惊,心动,便身随心动。
……
九天之界,这十万年间一直都是那般安静,高高在上,或许因为是神圣,或俗事不存,所以安静。
一道白净的身影脚踏止水而立,平静的散发着无上的威严,虽然已不再是早先的那个身影了。
事实上这十万年来,除了那些千万中未必有一的英才,或欲测天高的狂者外,九天之界,一直是那般安静。
此时,若是无视那道划破天际,渐渐向神柱而去的,带着些许神圣气息的白虹,九天之界,依然是那般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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蕴含星海光辉的云石,十万年暗淡,而今,再度散发出诡异的星芒,多了几分耀眼,而比之更耀眼的的是血月之辉,亦再度照耀这片阴沉之地,更添几分血霾。
纵使战袍破败,纵使岁月无情,亦不奈霸者之心,负手立天台,星月浩瀚血辉,尽纳眼中。
“常叶,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平淡的语气是霸者不溢于表的怒火,更有几分不知源头而难以发现的伤悲,深沉的目光只在浩瀚的星海之外,只见伟岸的身躯不动如山。
“星云隐,若是你,如何阻止暗的脚步?”霸着问道,似有所思。
身后臣属无数,无比虔诚,只因为前方的身影,是他们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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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是那般黑暗,风,也带着黑暗的气息。
黑暗一般的双眼在黑暗中睁开,是那般深沉而深邃,仿佛双眼就是一世界,而又远远不止一世界。
偏安一界,是无聊的笑话。
一剑臣万民,乃是意志的统一。
先祖的遗愿,不过是光辉的旗帜。
唯帝王之心,才是九界征途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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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之更北,极北之地,万年来不曾有主,也不曾有生灵踏足,或者说那些不幸踏足于此的生灵,都在这极致的寒意下,融入了风雪之中,就好像他们从未来过一样。
一处雪崖上,却见两道身影,平常的装束,却在风萧雪寒中安然自若,似乎全然无视极地之寒。
百里之外一处,气息霎变,雪随风舞而狂于天地之间,地气凝而圣光聚现,愈加耀眼之势,让这极北之地之寒,更寒、寒得透彻。
同一瞬间,雪崖上的其中一道身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纤白的手从白袖中伸出,指尖轻挑,好似凭空拨弄琴弦,然后,琴响一声。
似乎没有得到任什么回应,她收回了手,继续安静的在那,目光继续放在百里之外,只是那宛若画中的秀容,表情多了一丝淡然。
风雪中的白光,渐显神圣之势,散发着远古的气息。
……
方才天际那道白虹,停在了神柱附近的上空,白虹褪去,身影显露,仙神梦幻之姿,脚踏轻云,风拂青丝,明眸淡视,如柳轻拂尘世。
柳轻尘,天真随岁月而去,纵使还是那时人间一小姑娘的样貌,却已造就了无数的死与生,暴戾和威严已在她的眉间流转了数千春秋,终是淡然。
稍逾片刻,魔气在爆发中迟凝了一瞬,随即,两道斩击,从地底直上而斩破苍穹,激起千层云浪而晴空万里,撼动天地而尘土飞扬,随即又在无上威压之下瞬时落定,一切清晰可见,却是。
细微残缺的石柱旁,一张圆桌,十席三空。
与擎天而立的天神柱相比,是那般渺小而微不足道,却又是那般不可忽视,不能无视,乃至于,天际的双眸,为之侧目。
……
风雪中,白光凝聚的地方,一道不世的身影渐渐显露。
隐约见其一手斜举,探天空握,遥远的道山中,冰封的神殿,一道彻寒的剑光,打破沉寂,在众多惊异的目光中,无视禁制,直刺苍穹而来。
另一手食指和中指并成剑指,缓慢而自然的挥向眉间,瞬时风骤疾雪霎寒,。
雪崖上的两道身影,静静的看着百里之外,他们依然像之前那般安然处之,所见一切,只是自然而然。
十万年前九天之界,强如九天正神,仙道一众,悍如魔帝断天,五王四帝,在那片未知的血色光芒中,都只不过是生命的过客罢了。
传说,应已只是传说。
却为何,神柱旁,席中七者是那般真实的存在,与荒神的神识中所见是那般相似,柳轻尘的眉间不由得增添了一丝疑惑!
疑惑,终会得到解答,所以只是一瞬的疑惑罢了,她心有所感而来此,所在意的,仅是那云淡风轻的一抹幽色。
而这一瞬之后,那一抹幽色突然出现在她身旁,很自然的与她并肩,同样昂首,同样淡然的俯视着下方。
空中的两身白衫如同侠侣一般并肩,似乎这段久远就存在的距离并不存在一样,甚至他们所散发的气息,都有一部分相似。
神律而圣,魔纵而堕,皆是修心,虽是天地之向,然皆为超凡的存在,越是存粹,便越是强大,能无视的便越多,得到的,便是,随心所欲,不受外物的制约。比如此时天际那并肩的两道身影,比如那下方枕头似睡,加个头冠便俨然是一黑衣书生的军师常叶。
一刻光阴逝去,席间的四王,渐渐离去。
“五王四帝一断天”从过去到现在,无论何时皆是一席平起平坐而会,因为那不代表地位,却代表了实力,所以此时,他们只能离去。
一刻前,幽帝和枭帝联手的两道斩击直接令苍穹万里无云,一片晴朗,一幕祥和,一刻后的此时,云,再次聚集在上空,而且更加厚实,更加深沉,天地已为之一暗。
幽帝带着些许笑意,踏空而行,与天际那道轻影越来越远,空气中渐渐弥漫出幽色,笼罩着昔日的魔城四周。
那是枭帝的曲云流水,幽帝的幽域,战帝绝式,在昔日魔城之上展开,再无转圜。
席间还有一个孤独的身影了,那是从头至尾,都未发一语,似枕头而睡的常叶,甚至感受不到他的气息,就好像他并不存在于此一样。
两道身影,一白一暗,在空中对峙,无上魔威愈发之势压迫天地,遮天蔽日。
柳轻尘轻轻地退后了几步,在远处淡然的看着。
极北之地,风雪中,剑指已至眉间。
天际一剑刺破长空,将入那一只探天之手。
一瞬之间,剑指一挥,剑气纵行,破开风雪,直向百里外的雪崖斩去。
同一瞬间,不差分毫,雪崖上同是一道黑剑,直向百里外的不世身影刺去。在雪原上分外明显,然剑迹所至,风雪云不惊而消散无踪。
天际,白剑斩落,雪崖,黑剑刺去,黑白分外显眼。然双剑交汇,竟是消散于悄然间,无声无息,凭空消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只余一道浅淡的百里剑痕,风卷飘雪,好似在填补消失的空间。
一瞬之后,探天之手已握一剑,一片风萧雪寒中,不世的身影,白君,在风雪中,清晰可见。
“君澈!”讶异之声出自雪崖上,方才那道凭空拨弄琴弦的身影,她有些意外,为何这把剑会出现在此,为何会如此轻易的留在那只手中。
雪原上,手中剑,本是一块通体透明的金刚寒石,在漫长的剑道岁月中,终成神圣一剑——澜沧。
只是后来,有个小姑娘,来到了这里,带走了它,再见时,已经是手中的君澈了。
剑的记忆不断进入白君的脑海,仿佛此剑从远方来,只为传信。
一絮以澜沧战寒胜而入九天,他只是漠然。
天神共论,一絮成剑之第一,他只是漠然。
一絮离天而淡然飘附在魔界,他只是漠然……就像他的血脉一样,世间万物于他而言只须漠然相对。
然,一絮陨落,却是狂如怒潮的爆发。
“既如絮,何为君!”一声狂喝,怒目一睁,远古的狂暴气息瞬间压迫天地,纵剑一挥而刺地,霸道剑势漠看世间万物而所向无阻,席卷八方九霄而破碎无际雪原…...
天絮城处,幽帝站在数万丈高的九幽魔像之上,幽色更添一丝血色,淡然一对那曲云葬地,流水袭天。
庞然如天石柱,只是破碎,无数石块从天际砸下。
然,席间的常叶,依旧似枕头而睡,安然自若,一席之地亦安之。
极北之地,漠然回首,已是冰原破碎,一片狼藉,无数的碎冰雪花从天飘落,寒风中,有几处透着些许热气,也算一番别致的景色。
百里外的两道身影已经来到了白君身前,风雪相伴,别是一番意味。
如果有谁能同时看见天絮城和此处的景象,必然会有所震惊,相距甚远的两地,为何在同一时间,出现了同一个身影?
一道身影淡然说道:“既承君之名,自可为君。”正是昔日魔界四战帝之一,军师常叶。
白君看着不远处,那里泛着几许热气,来自极深的地底,虽然在他发出那极天一剑之后,已经没那么深了。而后漠然说道:“方才听到一声琴音,森罗万象者或许可以告诉吾一些吾所不知道的?”
“那是某人的心弦动了”另一道身影平静的说道,海琴心,就像她的名字中有个琴字,她善琴,神族之后,亦是魔族之后,准确的来说,森罗万象一族在上古时是神族,只是后来失去了神的地位,居于魔界森域,外界称其一族之主为九王之一,森王。
她继续说道:“十万年,第一次听见有他心跳,或许白君可以告诉我一些我所不知道的!”
白君沉默片刻,看着苍穹漠然说道:“天生神圣,不出九天,只面止水!”……
天絮城处,阳光从无数破洞的灰暗云层而来,拂耀着疮痍的大地,只是与充斥在天地间的幽色相比,终究显得失色。
天空中对峙的身影,平静的目光,是如此决然,此生,注定有此一战。
枭帝一手扶天,一手立地,天地之暗,集于身前,黑暗中,抽出一把如满月之弯的刀,隔空向幽帝斩去。
与此同时,幽帝亦是散去幽域,从破碎的魔像中,抽出一把印着复杂纹路的三尺铁剑,一应枭帝。
刀剑曾因一断天而和,此时也因一断天而刀剑再相向,一刀一剑,斩去不解的血仇,一刀一剑,挥洒浴血的友情岁月。
极北之地,白君此前一剑破开的雪原下,是火狱般的炙热,海琴心从冰与火之中,抱上来两个幼小的生命,不闻啼哭,甚至没有听见呼吸,却有,无穷无尽的生之气息。
此时的白君,依旧漠然,然而纵使漠然如白君,此时亦渐渐不再漠然了。
“这,创神吗?”白君轻叹道,几分质问,剑锋微转,一声剑鸣,一瞬之间,突然出现三道身影,睥睨而立……
天絮城处,一道恐怖的裂痕将大地一分为二,破碎的世界却又十分清净而弥漫着神圣的气息,仿佛刚刚经过神圣的洗礼。
“是吾的黑暗,还,不够吗……!”半空中的枭帝残喘道。
握刀的手似乎失去了力道,渐渐松开。
混暗的双眼,似乎累了,渐渐闭上,没有不甘,没有遗憾,只是一片释然。
残破的身躯,已然不支,缓缓向后倒落。
仿佛又见到梨花树叶在风中飞舞,只是树下的笑容,早已不在了!
幽帝背着手,没有说话,身上散发着无比神圣的气息,淡然的看着远处的身影。
极北之地,一道彻寒的剑光划破天际,六道身影消失在风雪中,寒风依旧萧瑟,雪依旧飘落。
席间似枕头而睡的军师常叶,于此时醒了过来,袖无风而动,一片血色光芒瞬间笼罩四野,似吞噬天地。
柳轻尘身欲随心动,幽帝的身影却出现在身前,只见血色的光芒将枭帝的残躯渐渐吞没,而后逐渐消散。
然而,魔气再度爆发,天地再度变色,山河震荡,一座魔城,渐渐从地底没出,巍然而立,正是昔日化作飞灰的魔界出口——天絮城,再现尘寰。
……
娇小的身躯宛若失魂落魄,行走在无边无际的荒漠中,她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长,不知道哪里可以去,不知道该往那个方向。
满是泪痕的双眼,除了一片虚无,什么都没有。
岁月,只有脚步为伴,生命,已不知何以为支撑。
“吼…”
一声龙啸,仿佛宣言般响彻云霄,在天地间回荡,天空中,一道巨大如山脉的雪白龙躯突然出现。
终年不见雨水的荒漠中,此刻竟下起了雪,无声的飘落在她单薄的身躯上。她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那巨大的龙躯,晶莹的泪水不断从双眸里渗出。
漫天的飘雪无声地冻结了炎热的沙漠,彻骨的寒浸透她单薄的身躯,对她而言却是无比的温暖。
这世上,毕竟还是有和她一样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