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她时,楚辞的步子缓了缓,
今日同穿紫衣,如意月裙,衣襟长袖处的湘绣银丝白玉兰含苞待放,恰恰点缀了她十八芳龄的青春,
一头乌黑长发,挽了过半的云鬓,比平日里多簪了只即不显浮华又能显身份的金钿孔雀紫玉钗,添了几分柔情媚态,
忽忆起大婚那晚她娇态可掬的神情,小眼神里泄露了内心的局促和不安,试图用吃东西来缓解本身焦躁不宁的情绪,俨然不知此举全然落入他眼,竟觉得可笑,
“怎么在这里?”
暮夕敛了敛情绪,收拢,再次抬眼便是别样风采,
“若你不回,就打算去搭救。”
他来了兴致,“怎么救?”
“一哭二闹三上吊,皇上治罪陪你去。”
楚辞走近持起她手就往东苑走,“我倒是当真了,”
“真的没事?”
“有事。”
“何事?”她扭头,
“我要娶別人了介不介意?”
暮夕笑开,“我介意你不娶?”
眼前一下子明朗,为最终选择坚守自己而豁然轻松,她差点亲手将自己送进了一个看不见的深渊,
楚辞何等人物,岂为儿女情左右,
他渐渐停下了步子,转身凝视暮夕,苑外飘落几片香樟叶,刚好零落在他肩,见楚辞未动,她主动伸手替他轻巧拂落,
许是渐冷的天,许是刚下了场雨,也许是她彼时早已不同的心境,指尖接触那叶子,沁凉的紧,
被他盯的实在是不得不渐收了笑,认认真真的回了句:
“若你是这样顾虑的一个人,便不可能再是东曙世子,”
她转身离去的时候,心终于重归平静了。
身后的男子眉宇苍白,
“你已中毒…”炼丞出现在身边提醒,
楚辞瞥了眼行至远处的女子,方顿了顿音,“几日里我不在,眼线之事可有进展?”
“世子进宫前让我递给他看的那纸张究竟写的什么,他被折腾的快撑不住依然不肯透露半分,但依我从他第一眼见到观察出的眼神短暂细微波动的破绽几乎可以判定他的确有接触过,”
楚辞眸子深沉,忽感血气上涌,嗓间腥甜,旋即一手捂住胸口,咳出一口血来,溅血的唇,让他的脸看起来多了几分苍凉。
“虽解未清,如此反复不好,世子当保重尊体”
※※※
体弱淋雨伤了身,楚辞回府卧病半月,一直未曾上过朝,除去让小翠每日去问候他的境况,暮夕去看了两次,他在安睡,便未打扰,
期间还不幸撞上一次守在榻前的炼丞,耳瓜子里又承了不少的风凉。
风声已落,李暮夕出府逛了一圈,又去了玲珑阁,幻缪见她出现将她拉到阁中叙话,摇着水墨团扇低头珉笑调侃她,
“几日里,你可是憋坏了,”
“自然,憋得快透不过气了。”
暮夕倚在朱红雕花窗台前,伸长了手从桌前摆放的四喜盒点心盘中捻了个剥好的栗子吃进嘴里,
“魏琰有来吗?”
“诚然,你告知过他,他便掐着日子来了几次,都落了空,从晌午到日落,托你的福,倒是赚去了他不少吃茶的银子,”
暮夕讶然“当真?”
幻缪命阿四灌了些新制的清茶送上来,打着扇子遥看下方来来往往饮茶之客,“估计他每次出去,肚子都晃晃的,说说你造的什么孽?”
暮夕瞅了她一眼,美人风采绝姿,喜爱素罗红衫,发饰带的极少,髻只斜插了只红玉簪,再无一物,偏偏美的不可方物,行亦舞,无人能与比姿。
“我有造孽也没缪姐姐你造的多,魏公子没这么呆,说起来我俩素蒙两面,他就算掐着日子等我,除去头回儿见我未到,第二次再来便不会那般执意傻等,就真次次来等,必然等的时辰均会跟着渐少。”
幻缪疑惑“你能将他摸的这样清楚?”
“缪姐姐看人准,形容拿捏适度,唯一忽略的就是你没有同他相交过,了解只在表面,自然不如我了解的,这人,入眼时能看到一面,相交时自然又能多探出一面。”
“真是愈发唬不住你,不说魏小子了,”幻缪接过阿四送上来的茶,给她沏了杯,“且尝尝这新茶,”
暮夕接过来,紫砂盏中,菊飘香,入有几味甘草,啜上一口,嘴里充斥着淡淡菊香清新又淡雅,丝丝苦涩,丝丝甘甜,
“造你的方子,姐姐收集了些,好一番打理,可以推新了,唔真是不错,只是缺少了个好名字,”
暮夕凝思打了会儿扇道,“菊味甘苦,性微寒,有散风清热、清肝明目和解毒的功效,如斯这道茶方可易名颜如玉”
“嗯,当真是恰当,姐姐就知这名字只有你起得,”幻缪接茶低头又小啜了口,不经意间说“待到临回,你捎些去,给公子尝尝这茶。”
“缪姐姐何不自己去?”
她笑,“世子府我怎可随意来去。”
暮夕撂下了手中的茶,“缪姐姐,我知你好意,想让我借此同他融合融合关系,其实我去了两次,他在安睡,我总感觉他有些不待见我,即这般,我去给他遭烦可不好”
幻缪狐疑的盯着她,“你不知晓?”
“我该知晓?”
她叹了口气,“他并非卧病,是被下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