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了口气,“并非卧病,是被下了毒。”
暮夕持扇的手势倏地脱离掌心半边,发怔的望着幻缪,
“怎会…”
幻缪将纱窗打了下来,“嗯”
“纵使皇帝眼皮子底下,依他的警惕怎可事先无所觉…”
“公子当然知,只是那杯毒酒下的巧妙,便是在他向皇上请罪皇帝钦赐的那杯,坏就坏在它是毒药中的稀珍,五色无味,银针试不出,泼去不见沫,喝下去两个时辰后发作,若他当时不饮这杯毒酒,即便说了,宫中上下也无人可验出此毒乃毒,反会再次惹怒圣威,一次触怒不足以废储,两次却足矣…”
暮夕倏地起身准备离开被幻缪拽住,见她这副囧样,不知是笑是叹,“暮夕你的反应有些急躁,他这样做,必然有应对之策,”
暮夕顿感心惊肉跳,心思颠簸的极其厉害,“他怎可轻易去拿自己性命做赌!”
“身在高位,公子这样行是最好的保全法子,”
她呼吸渐渐不能平,掌心的扇骨愈发紧持,“即这般,他之前为何要拒那个婚,是想将自己往死里推吗,究竟意义何在!”
暮夕转而将目光牢牢盯在她身上,幻缪被她这样看着,有些受不得,“你…”
暮夕双眼含光,“缪姐姐,他拒婚的目的到底为何?”
多年追随世子心中颇多感悟,幻缪自然能破一些事,“自生下便不得君意,如今身在储君,引位高权重的胡后魏党暗中辅佐的其他皇子多有善妒,时时想要伺机下手。
两年前世子夺四州平边城内乱得承东曙民心皇上龙颜大悦被册封为世子,
然恰恰因这份功高盖主夺四州阔疆土的勋功免不得同在皇上心底埋下了一道梗,从此东曙境内人人颂扬的皆为世子勋功,民心大振显然已盖过主君,致使皇帝心生郁积不快,在心中埋伏的愤怒早已蓄意待发,只欠缺了一个时机,倘若积累时日过多,加之旁人煽风点火,定会面临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世子渗透,借拒婚之故,给皇帝找了个借口,对自己好好发泄一通,惩处泄了心中郁积,事后再及时做到认错反思之举,让皇上深信其臣服之心。”
见她已不再冲动,幻缪继续道,“正如你所言,看得到的是一面,深入了解又是不同的面,暂且我也只能粗略地看出这些”
暮夕顷刻松了心思,果然是顾全大局的发展事态。
她顿了顿继续,“还有一事我不明,”
“何事?”
暮夕饮了饮茶水,润润喉,继而娓娓说道,“天下制毒之首莫属北阴老人,世事不问,生性阴毒残暴,喜将活生生的人抓来研毒试毒,以防有人逃跑多为斩断手脚做成人彘,平生制毒不解,生处寒谷,谷中常年毒气缭绕无人敢踏,求毒者需立于方圆几百里谷外寒坡亭中相约,求取的法子除去黄金,便是替之抓些适龄的人来,西有医者坤阳解毒奇圣,听闻最初乃是天下屈指可数的富商,少时因家有数珍遭人谋利,其家一百二十三口受尽其毒所害,若非他天生体质易于常人,依然早亡,后家业落败未能查出害他的人究竟是谁,便将满腔仇恨投向北阴老人,从此游走四方,数年后医学超群,专给受了北阴毒害之人解毒,威名大振,渐渐为天下人熟知,然他半生学医解毒,却解不得自己心头种了十几年的恨,因始终未曾查清毒害自家一百二十三口的究竟是谁,多年来郁郁寡欢忧劳成疾,铸就了一具伤劳衰败的躯体,依他的医术可细细调养本可康复,不幸这时被北阴老人趁机下了一味专为他调制的毒,终亡命归去,堪称毒中稀珍的抽丝亦以此闻名…世子所中的可是这味?”
听她说完,幻缪尤为吃惊,“你既知晓来历,我便不与你细说了,”
“缪姐姐…其实我只是想知晓即连医圣坤阳都无所觉的死在这味药上,北阴向来授毒不授解,究竟他的毒是如何得解?”
幻缪凝了她一眼,即已说到这份上了,知晓瞒不过她,不得不答,“炼丞所解。”
换暮夕吃惊,“他是坤阳的后人?”
“这个就不知了,除去炼丞,姐姐已想不出何人能解这毒。”
暮夕低头垂目收敛一番情绪,她这样对幻缪,当真不仁义,遂起身捻了口桂花糕持扇挑帘离去,“缪姐姐谢谢你告知,解我心中之惑,使我不再以此迷茫,”
遥见她离去的身姿,幻缪凝思浅疑,恍然一悟,即摇头叹息:“如此聪慧对我下套,这当中你究竟又掺了几分真…”
暗叹自己竟私下无防被她给引着道出这些,或许是在潜意识里就已断定不管她是何等身份,都不可能有真正谋害公子之心。
天近黄昏,暮夕回去,怀揣当下激昂,直想奔去流华殿对楚辞深刻表达出对他心思无所不用其极,连带拖着‘虚弱’之体敢上去这样拼的无上崇敬之情,不巧竟被刚从里面出来的炼丞给拦在了流华殿外,
“若是无事,竟可能去外面晃悠,莫将此处当作你能时常晃悠之地。”
“我去自家夫君住居,何用你这外人来管?”
二人立在苑中,炼丞嘴皮子溜笑,
“这时你当他是你夫君,平日里出去厮混,可见你有这样顾虑,”
暮夕本想同他过一会儿嘴德,被突来的一阵风卷起他未束的发,使她有些惊了胆,
平日里只见他发遮侧容看不太清全貌,露出的轮廓清减消瘦的厉害,那弯弯曲曲绵延在他太阳穴下的黑脉呈现爆出的样子,堪比手上更甚,他本生的五官精致,然让人第一眼看去,能注意到的只是浑身上下透出的一股不同于常的骇人诡异。
因先前同幻缪的一席话对他起了一种揣测,这样的揣测使得她更为大骇,被炼丞看破心思,嗤笑“当真以为你是何人都不怕的,”
她却莫名回了句,“你是好好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