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当先一个中年道姑,约莫四十来岁,身上罩着一件浅色道袍,左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右手握着一把拂尘,拂尘丝线轻轻搭在右肩;这道姑身形高大,面色阴沉。
道姑身后跟着三个年轻女弟子,跟那中年道姑一般打扮,每人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看到梁发和李明二人刚好跨出门口,那道姑眉头一挑高声喝道:“果然是在这里,蓝怀谨呢,叫他出来见我!”
梁发和李明看到这道姑面色不善,赶忙都躬身施礼,梁发道:“原来是玉师叔,我师父不在这里。”
那道姑“哼”了一声道:“那刘德瑞在不在这里?叫他给我滚出来!”
梁发答道:“二师兄和大师兄都在,恭请玉师叔里面喝茶。”那道姑毫不理会二人,随手把油纸伞递给身后一个弟子,大步跨进茶楼。
金睿看众人都跟着进了茶楼,没人理会他,在门外探出头悄悄向里张望。
金光上人和那二师兄早已听到这道姑说话,看她进来赶忙站起来躬身行礼,金光上人道:“见过玉师叔,几年不见,玉师叔身子越发轻健了。”
道姑瞪他一眼道:“原来是金光小儿,你几时学的这般油嘴,蓝师兄门下弟子各个都会搬弄口舌,是不是你带的,那刘德瑞呢?”
旁边二师兄赶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弟子刘德瑞见过玉师叔。”
那道姑听他接口说话,二话不说,伸手一把抓住他肩膀,辟头大声喝道:“你把芸儿弄到哪里去了?”
刘德瑞顿时觉得肩膀酸痛直欲裂开,只担心她手上力道大了自己的肩膀就碎掉,不敢用力挣扎,咧着嘴急急地答道:“弟子没有见过吕芸师妹,绝不敢欺瞒师叔。”
金光满脸苦涩,连忙说道:“玉师叔手下留情,咱们一直都只在这里喝茶,确实不曾看到芸师妹,这中间必有误会,还请师叔明察。”
中年道姑只是抓着刘德瑞肩膀不放,身后一个小道姑上前轻轻道:“师傅,这个刘师兄不是那个刘德瑞,那人没有他这般老。”刘德瑞听到这话不由瞪了一眼这小道姑,心里暗道:“我今年才刚刚到而立之年,又哪里老了!”
金睿心里正在寻思这中年道姑好大的脾气,听见这小道姑说话,仔细看了看她,小道姑和其他几个道姑站在那中年道姑左侧,梁发和李明站在右侧,这时那小道姑侧身对着中年道姑,只能看到这小道姑的一半脸,她面容清秀,脸上一个酒窝随着说话若隐若现。
金睿先前在门外见到这小道姑时就觉得有些面善,这时看到她脸上的酒窝,登时就想起这小道姑原来就是那天在东阳城外茶棚里的那个酒窝姑娘,只是此时穿了一件道袍,脸色也显得略有些苍白。
金睿暗地寻思:不知道她师傅说的“芸儿”是不是就是那天见过的那个面纱姑娘,又不知是谁带走了这“芸儿”。这时那中年道姑兀自抓着刘德瑞不放,“哼”了一声道:“你怎么不说清楚,那人不是自称自己是蓝门的刘德瑞么?不管怎样,肯定跟你们蓝门脱不了干系,更是跟这刘德瑞脱不了干系,你们师傅在哪儿,这就带我去见蓝怀谨去。”中年道姑前半句话自然是在责怪那酒窝姑娘,后半句话却是在说给茶楼里的蓝门众人听。
蓝门四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是面露苦涩,心里一起想道:这是谁在往我蓝门身上抹黑,这玉贤师叔性子火爆,得罪了她可有的苦头吃了。金光眼见这玉贤师叔不肯罢休,只好答道:“师傅传讯让我们直接到“聚仙楼”等他老人家,想必现在他老人家该已经到了。”
那玉贤师叔刚听他说到“聚仙楼”三个字,就猛地松开刘德瑞肩膀,刘德瑞心里刚松了口气,紧接着左手手腕就被那道姑紧紧抓住,疼的他又是一阵倒抽凉气,这道姑对刘德瑞的求饶声毫不理会,只顾拉着他当先跨出门来,酒窝姑娘一手一把雨伞撑开替师傅和自己遮住身子,随着师傅快步向西走去。
金光等蓝门弟子三人默默跟在后面,哪里顾得上去取雨伞,不一会都被雨水淋的浑身潮湿,各个狼狈不堪,却是谁都不敢叫苦喊冤,这时候谁也顾不上再去找那独自在外快活的小师弟,好在大伙都知道小师弟性子机灵聪慧,料来也不会出什么事情。
金睿见众人远远地离开,这才悄悄跟了上去,现在好容易见到几个跟父亲的下落有关的人,又哪里有舍弃不顾的道理,更何况他知道那郑世仁也会去参加那不知道什么名目的聚会,自是必须要跟去看看了。
春雨淅淅沥沥还在下着,街上行人稀少,金睿不敢靠的太近,好在他们人多,也不至于跟丢,雨水淋在他脸上头发上,倒是把满头满脸的灰尘冲洗了去,露出几分本来颜色,这几日金睿经历风吹日晒,早已不是一副白净模样,一张脸显得有些发黑,看上去多了些许沉重和沧桑,只在眉梢还留着些稚意。
眼看着众人奔行迅疾,不多时来到一个三层酒楼前,这酒楼门上挂的正是“聚仙楼”的牌子,门前站着两个人,从穿戴打扮看,一个是伙计,一个是这里的掌柜;这伙计生的倒也端正,只是一张脸显得过于白了些。
那掌柜看到众人,立刻满脸堆笑,点头哈腰招呼道:“几位仙长到了,赶快里面请,咱们这几天不对外营业,上下人等专门伺候众位仙长。”说罢躬身让在一边,示意那伙计在门外盯着,自己给众人领路,那伙计眼看众人过来,身子不由得轻轻抖了起来,脸色越发显得苍白了几分。
玉贤鼻子里“嗯”了一声,挥手把掌柜的挡在一边,直直的拉着刘德瑞冲进酒楼里,高声喊道:“蓝师兄可在?玉贤特来给蓝师兄问安!”
金睿在酒楼外隔得远,听到那道姑喊这一声后停了片刻就带众人上了二楼,门楼遮挡视线,也看不到二楼有什么人在,他在门外远远看了一会,不多时又有两拨人进去,径直上了二楼。
金睿在远处看不清这些人的样貌,只看穿戴有道有俗,掌柜的看见众人都是前倨后恭的显得十分敬畏,只等这两拨人都上了二楼,掌柜的这才对着伙计叮嘱一番,伙计转身进去搬出一块木牌来,竖在门外;金睿看那木牌,上面写着:近日盘点,歇业三日,敬请海涵。
金睿看那掌柜又对着伙计说着什么,那伙计满脸惶恐,只连连摇头不肯答应,掌柜的又对那伙计说了一会,这伙计只是不允,掌柜的唉声叹气,连连摇头不止,正要转身进去,金睿赶紧快跑几步上去喊道:“掌柜的请留步,小的有事相求。”
掌柜的听到喊声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见是一个乞丐,顿时脸上显出不耐烦声色,一边挥手一边皱眉道:“今日不方便,你快走开到别处乞讨。”
金睿见他说完又要进去,赶忙说道:“小子不是来乞讨的,小子想来问问掌柜的可还需要招募伙计。”
那掌柜的刚要让边上的白脸伙计赶金睿走,听到金睿这话,怔怔的看了看那白脸伙计,正好那伙计也怔怔的看着他,随即俩人一起开口道:“要,要!”掌柜的瞪了一眼那伙计,伙计这才反应过来想起自己的身份,赶紧低下头不再说话,脸上神色慢慢的放松下来,竟然有了一些血色。
掌柜的这时突然变得热情了起来,也不嫌弃金睿身上脏,拉着他就往酒楼侧门走,进了后院喊过来一个伙计打发他给金睿取一身衣服到房里换了,接着又安排金睿洗漱。金睿心里疑惑,后院伙计看到他都是满脸堆笑,隐隐的透出一丝怪异,掌柜的吩咐他在房里收拾,他自去厨房安排些事务。不多时金睿收拾利落,换了一身粗布衣衫,头上包了一块青布,倒也恢复了几分俊朗。
他正准备去找那掌柜的给自己安排事情,最好是能让他到楼上那些人旁边探听些消息;刚跨出门外,一个年纪稍大的老者一边四下张望,一边悄悄地走了进来,金睿看他神情古怪,刚要询问,那老头一把按住他嘴巴把他拖进房里小声道:“莫要声张,小伙子我问你,你是掌柜的刚找来的伙计?”
金睿点点头,那老头又道:“年轻人莫要为了几个小钱断送了自己,还是赶紧走吧,楼上的人哪里是这么好伺候的,前脚走上去一个不小心后脚就得躺着下来了,好些的也是成了聋子哑巴,痴呆傻人,我也不拦着你,你快离开吧。”说罢连着叹了几口气。
金睿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老头是掌柜的安排来看住他防他逃走的,难怪他觉得这楼里众人有些异常,哪里有一个外乡人来找事情做,掌柜的什么都不问就留下的,而且看这酒楼伙计众多,却分明没有一个愿意上楼去伺候楼上的那些主儿,想来肯定是曾经出过什么不好的事情,看来致人聋哑、痴傻甚至伤人性命的事情都发生过,所有的伙计都惧怕这事摊到自己头上,刚刚在门口那伙计想必也是在极力拒绝那掌柜的让他上楼伺候的要求,想那掌柜的正在为此事发愁,若是实在没人愿意上楼去伺候那些人,说不得就只好自己亲自去楼上冒险,正好金睿来要求找事做,哪儿有不立马留下的道理,而且还要着人看着,说什么也得把这事应付过去再说,至于金睿上去会不会出事,那可管不了这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