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元眼见叶雄双眉紧皱,低头沉思,像是还要再问询关敬海,生怕再生变故,他大声道:“咱们大伙以参拜门主大礼参拜新门主,待大礼毕,再处罚这大逆不道之徒,说罢双膝跪倒,双手交叠齐举额前,俯身拜了下去,众人跟着一般做法,都俯身拜了下去。
谢浪此刻满心欢喜,他心里毫不在意叶雄能不能得到什么门主之位,只是看到大哥安好,他便再无担忧,眼见众人俯身拜倒,剩下他独自站立有些扎眼,赶忙紧走几步站到一旁,只等众人礼毕好跟叶雄叙话,众人还未拜毕,忽听岭下一声高呼道:“且慢!老夫有话要说。”
关敬海听到此声,顿时闭上双眼深吸口气,再长长吐出来,睁开双眼望向赵清河,赵清河眼中露出一丝喜意看他一眼,止住咳嗽站立起来看向岭下方向,辛元等三人相互望一眼,眼中都露出惋惜神色,暗自叹息一声看向山岭来人处。
夜色中只见岭下三人大袖飘飘,步履急切,飞快的直向岭上奔来,待三人奔到近处,众人火光下看去,当先一个老者胡须花白,身着布衫,身形微胖,面色红润,一边奔走一边向着众人连连挥手;身后两人一个形容猥琐,身材瘦小,一把稀稀拉拉的短须长短不齐,头上一堆乱发,脑后随意扎了一个辫子,肩上扛着一杆破布幌子,上面写着‘铁嘴神相’四个大字,脸色枯黄,眉毛稀疏,眼皮耷拉着;另一个一身锦衣,黑须黑面,身材高大,双眉竖直,眼神凛然,手里倒提着一根黄铜色长棍,在火光下闪闪生辉。
众人中许多人都不认得这三人是谁,有人开始小声相互询问起来,叶雄见这三人远远奔来,心里暗自疑惑道:“蔺玄如长老隐居多年,向来不问门中事务,今日为何亲自前来此地,跟他一起的这二人一个是人称‘黑面金刚’的武括,武道修为极为精湛,一身护体罡气很是霸道,都说此人急公好义,为人很是不错,在中原道界名头很是响亮,另一个却没见过,看那关敬海和赵清河的神色,多半他二人正在盼着他们出现。”
三人到得近前,都把眼睛盯在叶雄身上,龙在天、白远志等人见到这三人,脸现惊诧,一起围上来抱拳见礼道:“蔺前辈隐居多年,咱们一直都很想拜望,又怕打扰前辈清修,不想今日在此得见金面,实在是荣幸之至,武道友近年越发雄健,只这位前辈面生的紧,不知该如何称呼。”
那瘦小老者翻了翻白眼道:“我就是一个浪迹江湖的算命老头儿,将死之人,苟且偷生混日子,碰巧被这两个不开眼的老不死拉了来,你们不用知道我的名字。”
蔺长老见他们满脸尴尬,指着那老头儿道:“他是个怪脾气,诸位莫要见怪,说起他来,在二十年前那可是名头不小,修士中人都称之为......”
老者白他一眼看着众人打断道:“我自己的名字自己不会说么,要你这老不死的多嘴,我姓白,单名一个生字,你们不用在心里笑我,我本来就是白白的生在这世上一场,要不是还惦记着......”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话头,眼睛睁得老大,直直的盯着一个方向再不移开。
众人顺着他的眼光看去,见他目不转睛看着的正是站在席泽生身旁的姚小燕,席泽生见他眼睛只是盯着姚小燕看来,脸上顿时显出紧张神色,赶忙伸手紧紧抓住她胳膊,放在自己腋下,姚小燕看着席泽生默然半晌,轻轻拍拍席泽生手臂叹口气转头对着白生道:“师哥,多年不见,你过得还好么?”
白生一把将肩上的破布幡子扔掉,快跑几步过去,伸双手就要去拉姚小燕的手臂,席泽生神情怪异,一只手紧紧挽着姚小燕胳膊,一只手颤抖着猛地推开白生手臂,紧接着两手都抓在姚小燕胳膊上,嘴角一下一下的快速抽动不停,白生这才扭头看他一眼,脸上显出一抹黯然,慢慢缩回伸出的手臂,盯着姚小燕道:“师妹,他...他,我...我还好,还好,只是,只是...我对不起你啊,我真该死啊!”说着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席泽生看看白生,又回头看着姚小燕,姚小燕再轻轻拍拍他手背,慢慢把手臂从他腋下抽出来,席泽生下意识想要伸手拉她手臂,终于强自忍住,慢慢的把伸出去的手放下,满脸紧张的看着她走到白生跟前轻声道:“师哥,你不要这样,看到你安好,我也很是欣慰。”
白生止住哭喊看着她,又转头看看席泽生,张嘴愣怔半晌,终于叹口气道:“总是我福薄命浅,不能常伴师妹身畔,这些年常自思量,每每念及旧事,总是不能释怀,真想就此死了一了百了,也好过这般活在世上受这揪心之苦,可是我实在割舍不下师妹,总是盼着能跟师妹一起终老此生,唉,总是我的不是,是我没脸再见师妹,可是我却是说什么也难以原谅自己,师妹,你...你可怨恨师哥么?”
姚小燕眼光低垂在四周扫了一眼,低头轻声道:“我...我这些年过得很好,他对我也很好,以前的事情你莫要总挂在心上,当时的情势也怪不得你,你能保得命去已是很不易了,至于父亲,他是死在贼人的手里,跟你没有关系,我...我也从来没有怨恨过你。”
白生低下头使劲摇了摇道:“不是的,不是的,我...你不怨恨我,可是我自己又怎么能原谅自己。”
姚小燕伸手轻轻把他搀扶起来,他顺势紧紧抓住她手,只是紧紧地盯着她脸庞看去,姚小燕脸现红晕,回头看一眼席泽生,用力挣脱白生手掌,低头走到席泽生身旁,席泽生用力一把抓住她手,紧紧握着再不放开。
众人眼见这三人须发花白,偌大年纪,仍旧被往日情事纠缠,在场间真情流露,不由得又是好笑又是唏嘘;白生脸色灰白,形容落拓,盯着姚小燕看一会,又看看他身旁的席泽生,终于长叹口气低头不语。
众人再转头看向蔺长老,见他轻轻摇了摇头,面目中流露出一抹感怀之色,看着众人道:“老朽多年不问世事,本想着再不出来在人前露面,安心闭关修行度此残生,只是我身为天道门人,天道门创立之初,我就是门中弟子,对于我门派的事务,又哪里能割舍的下,叶龙头,推立新门主一事,不知老朽能不能说的上话?”
叶雄抱拳正色道:“蔺长老德高望重,急公好义,处事公允,大伙心里十分敬服,本门事务,蔺长老自该尽心尽力。”
蔺玄如道:“如此甚好,多谢叶龙头给老朽薄面,我天道门历经数代传承,如今已然成为中原第一大门派,门主之位的更替,已经不光是我天道门一门之事,更事关中原道界,老朽出言狂悖,众位道友莫要在意。”
武拓接口道:“蔺长老说的本是实情,大伙心里都认可的,哪里有狂悖可言,武某虽是外人,为了天下苍生计,也忍不住想要说上几句,天道门是我中原道派根基,天道门门主之位不可轻传,若是被心怀莫测之辈得了去,定会引来无穷祸端,兹事体大,武某不敢懈怠,以我愚见,这门主之位,还当好好斟酌一番。”
蔺玄如点头道:“不错,正是这句话,门主之位不可轻传,叶龙头觉得可对?”
叶雄心下早就暗自疑惑,若说蔺长老专程出关来此是为了牵挂门内重大事务,却也是情理之中,又何必叫来武拓、白生二人,先前有关敬海、赵清河对我处处提防,不惜祸乱门墙,瞒着我私下推立新门主,更当面于我作对,现在蔺长老及武拓话语中也处处针对我,总不会只是单单看重于我,也不是一句‘门主之位不可轻穿’就可以说得过去的,如此种种,必有深意,但此事终究是我门中事务,此刻各门派来人众多,我却不能当着他们面追问究竟,以免损及我天道门颜面,待此间事了,再慢慢查问此中缘由。
叶雄转头对着关敬海等几人道:“你们几个也是这般心思?”
关敬海偷眼看看赵清河,见他眉头皱了一下不置可否,又看看蔺玄如,朗声道:“关某只是心焦我天道门安危,蔺长老德高望重,武前辈威名素著,一切都由蔺长老等做主,关某没有异议。”
剩下三个堂主相互看看,辛元缓声道:“咱们对蔺长老自是信服的,就由前辈做主吧。”
叶雄沉声道:若依蔺长老之意,却又该如何?”
蔺玄如略微踌躇片刻道:“眼下魔道妖人重现中土,柴门主惨遭杀害,若是有人能诛却这班魔道妖人,为柴门主报仇,为中原正道除去祸乱,大伙心下敬服,自会奉他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