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谢浪再用意念看向全身筋脉,热浪与灵力纠缠在一起,所过之处,那些筋脉也变得越发粗壮,随着它们奔行翻滚的速度加快,全身筋脉竟然变得有些模糊——哦不对,应该说是半透明起来,照此下去,终究会由半透明变为完全消失,再看气海处体型越来越大的影子倒是越来越清晰,完全就是他自己的模样,只是仍旧盘膝跌坐,双眼紧闭,浑身毫无遮掩,要是照此增长下去,定会把自己的身体胀破,撑爆,他愣愣的看着这些越来越明显的变化,虽然没有不适感觉,但他仍旧觉得很是惊俱莫名!
惊俱之意刚起,立刻又转念暗笑一声骂道:“难怪青哥老说你是个蠢猪、呆子,自己已是必死无疑,还怕些什么,还能有什么事情比死更可怕的!由得它们折腾去吧,反正也不疼不痒的,倒也算是安乐死了,能有几个人可以清清楚楚看到自己的死亡过程?这个场景可是毕生难得的!在西安城里那家酒楼上,曾听那疯和尚说过,他们佛家讲究因果循环,轮回转世,若是能有来世,再遇到如大哥跟青哥那般亲近之人,眼下的经历倒是一番好谈资;或许因为我谢浪好酒放荡,不能轮回转世,总也能变个鬼属之类,到时候我在阴间浪荡快活,也能拿这些感受来糊弄那些游魂野鬼,嘿嘿!”
想到此处,更加着意细看体内的情形,眼看着全身筋脉渐渐地消失;眼看着气海处的影子——不对,此时已经不能说是个影子了,分明就是另外一个自己的身体不断胀大;眼看着身体内外各处的流光越来越浓;眼看着身体内外各处部位慢慢的变得越来越透明,慢慢的再也看不到瘫软在地上的身体,就连身体外包裹的流光也再看不到,只看到另一个自己慢慢的胀大起来,慢慢的蔓延开来......一直蔓延到他现在的意识里,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那个身体渐渐地占有了这个意识,只是这种感觉越来越模糊,那个身体的影子也跟着越来越模糊......
这就是死亡的滋味了吧!这就是所谓的魂飞魄散了吧!唉!难怪修道之人都有道消命陨的说法,原来不光是道行会消散,就连身体也会消散!我就要死了,再也不能跟师父师娘及众位师兄弟一起欢聚了!再也不能跟大哥把酒痛饮了!再也不能跟青哥嬉笑玩闹了!再也...没有再也了!我就要死了!应该是已经死了!下一刻等待我的会是什么?马上就要轮回了吗?亦或是会有幽冥之鬼来将我带走?又或者我已经是鬼了!我又将去向何处?难不成我变成了游魂野鬼?这样也好,无拘无束,不生不灭,也算是得了长生,倒也很是合我脾性,只可惜我只能孤零零一个人——不,一个‘鬼’在这世间游荡,算了,我还是想法子寻些乐趣耍子,总好过苦闷度日,嘿嘿!这样的死法倒也不错,醉酒高眠而亡,死的毫无痛苦,哈哈,嘿嘿,唉!我还会有痛苦的感觉吗?啊呀!不对,很痛,这感觉还挺真实哩!疼死我了,浑身都疼,不对,我还有身子吗?怎么还有一股腥臭味儿!”
谢浪突然觉得一股难闻的刺鼻气味钻进鼻中,低头往身上看去,心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难闻,唉,弄得满手都是,手背上也是,身上到处都是,哪里来的这些东西,不会是那些毒酒闹的吧,啊呀好疼,抬抬手都这么疼,啊!我刚才抬手了?我不会是在做梦吧!我是个鬼吧,鬼也会做梦吗?可是这感觉也太真实了点儿,如若不是做梦,我怎么看不到自己的身体?可是为什么偏偏却又能感觉的到身体?对,这是我的左手,啊呀好疼,这是右手,嗯,腿、脚各个部位都能感觉的到,怎么会看不到?嗯,我还穿着衣服,这衣服真是脏的可以,黏糊糊的,还这么僵硬,是了,衣服上的脏东西太多,它都变得僵硬起来,要是让青哥看到我这般脏兮兮的样子,还不得把我取笑死,不光是衣服脏,身上到处都是这种黏糊糊的东西,嗯,啊呀好疼,闻起来真是腥臭至极,我还是去河里洗洗再说,做鬼也不能做的太邋遢。”
谢浪想到这里,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每一个动作都让他疼的呲牙咧嘴,吭哧半天,好容易站立起来,慢慢的挪动脚步,立刻感到浑身疼的一阵抽搐,他暗想道:“唉,没想到死的时候毫无痛感,现在死了倒是感觉疼痛难忍,真是怪事,难怪人们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原来死了以后会有这般痛苦。”
他勉力挪动几步,终觉疼痛太过剧烈,只好将身子(唉——哪儿还有什么身子,算了,就算有吧)歪靠在一棵垂柳树上,一阵剧烈喘息,喘息时胸膛剧烈起伏,又引起一阵剧烈疼痛,他支持不住,终于慢慢再坐倒地上,他尝试着想要运转体内灵力止痛,只觉得周身筋脉无处不疼,无处不胀,比起身体其他部位的疼痛感更甚,又哪里能够做到,放弃了这个念想,只静静地坐在树下。
四周一片寂静,就连虫蚁之声也没有分毫,用来烤鱼点燃的火堆早已熄灭,再无半点光亮,他用力抬头望向天空,明月高悬柳梢,微风吹来,柳枝轻摆,月光被飘摇舞摆的柔软枝条切割成碎块,在他脸上散了又聚,风停柳住,一些长长的垂柳枝垂落下来,直直的落向他的脸上,他刚想闭眼低头,躲闪过去,没想到疼痛之下动作实在太过艰难,那些柳枝柔柔的落将过来,毫无阻碍的穿过他的脸庞垂落下去,甚至他还清楚的感觉到有几根柳枝就停留在他的身体里,这下子他心里再无一丝疑虑,唉!是死了,已经是个鬼魂了,人都死了,疼就疼吧,总不会再死一次,我还是忍着点先去把身子和衣服洗干净吧,实在太难闻了,他靠着柳树挣扎着又站立起来,此时再不管疼痛的感觉如何强烈,咬紧牙关,一步一步慢慢的向河边挪去。
月亮慢慢西斜,柳树林到河边短短距离,谢浪走的艰难异常,比起当日掉落河水中,在那暗无天日的崖洞里爬行还要困难,终于捱到河边,此时他却犯起愁来,眼下这般情景,又怎么脱得了衣服?当即又自嘲起来,嘿嘿!真是好笑,干嘛非要脱衣服?他慢慢挪到河边,用力一歪身子,把自己整个摔进水里。
没有身体掉落拍打水面的‘扑通’声,也看不到一点水花翻涌,就这样怪异的沉了下去,按理说在水里是不能呼吸的,可是谢浪却觉得根本不用呼吸,没有一点憋闷感觉,不由得他心里一阵欢喜,看来做鬼也是不错的,这不是水里也能去得了?
他慢慢放松下来,任由流水缓缓浸泡冲刷着他的身体,不多时几条游鱼慢慢靠近过来,绕着他打了几个转,谢浪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瞪眼看着这几条游鱼围着他来回打转,甚至还有几条直接从他身体当中穿梭过去,徘徊一阵又绕了回来,就是不肯离去,谢谢疑惑不解,不知道这些鱼儿为何会有这般举动,难不成它们可以看见我?慢慢的鱼儿越聚越多,只在他周围徘徊不止,到后来简直就成了一个鱼团,密密麻麻的把他围在中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鱼群终于有了不同反应,直如疯狂一般朝着他的身体猛扑过来,谢浪只是一动不动,眼睁睁看着它们冲过来,然后其中几条像是咬住了一些东西,快速的游向远处,,马上有一些随后跟着相互追逐着离开,另外更多仍旧在围着他打转,时不时地穿梭过他的身体,过不多时同样的场景再次出现,又有一些鱼儿争抢着一些东西相互追逐着离去,这次谢浪看的明白,原来是有一些本来附着在自己身上的脏东西随着时间推移,流水浸泡冲刷,慢慢的松软起来,有些小碎屑掉落在水里,那些鱼儿争抢的正是它们。
谢浪立时明白过来,原来鱼儿看不到他,却可以闻得到他身上的脏东西散发的气味,它们都是被附着在他身上的脏东西散发的气味吸引来的,让他大惑不解的是为什么那些脏东西附着在他身上时鱼儿看不到,一旦脱离他的身体,那些鱼儿马上就会看到?想来想去,总是想不明白其中缘由。
时间慢慢流逝,更多的脏东西掉落水里,被一些鱼儿叼走吞下肚去,他周围的鱼儿却越聚越多,到最后已经再看不到其它景物,满眼都是往来穿梭的游鱼,层层叠叠,熙熙攘攘。谢浪静静地躺了好久,再次尝试运转体内灵力,费力良久,终究还是难以做到,他暗自叹息一声,慢慢的闭上了双眼,经过这许多时间折腾,他早就疲惫不堪,修道之人不能运转灵力维持体内生机、精血、气息运转,跟常人实在无异,甚至于还不如常人,就好比一个经常呼吸新鲜纯净空气之人,突然来到一个满是污秽之气遍布的所在,定不如常年在此早已习惯的人,甚至还会产生一些身体不适反应。
谢浪现在的状况就是如此,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他暗暗想到:难怪修道之人对辛苦修炼来的灵力这般看中,甚至于宁死也不愿意丢失,却原来没有灵力真的很是不爽。眼下我这般情形,多半也算是长生了,可也没什么值得开心的,还不是孤单单,影只只,浑身疼痛,狼狈不堪,又哪里比在世间快活逍遥来的自在,他不由得想起那天夜里在西安城外的山岗上,跟芸儿一起躲避乌道人等人的追击,穿过树林时胡乱编造的歌谣,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反正我还是那样的想法,旦得一世逍遥,长生不要也罢!对了,芸儿师妹定会记得那首歌谣,等我身子不疼了,寻到她再叫她说给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