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美青年眼神越发冷冽,脸上笑意更浓,他慢慢放下手里的烤鱼,右手伸出,在众人身前轻轻一抓,顿时众人手里的酒囊尽数飘落在谢浪身前地上,浓须汉子眉头皱起,刚想开口,那俊美青年已经笑道:“难得小兄弟这般识货,也罢,咱们这些存货就都给了你吧。”
谢浪正觉得不能尽兴,听到这话,双眼眯起大喜道:“这可怎么好意思,你们这美酒想来定是难得之物,看大伙这做派,定是十分珍惜的,我又怎能夺人所好啊嘿嘿,原来你们也是修道之人啊,刚才你那手功法可是漂亮的紧,失敬失敬。”
他嘴里这般说着,手里已经抓起一个酒囊,拔下塞子仰脖灌了起来,除了那俊美青年的酒有辛辣苦涩之意,余下众人的酒水跟浓须汉子的味道相同,谢浪喝的兴起,坐倒在地,把身前七个酒囊里的酒水尽数灌进肚里;喝到最后,体内汹涌热意翻腾来去,越积越多,已经不能尽数被灵力化解,终于如火山喷发一般一下子在他体内腾蹿开来。
谢浪没想到这酒水劲力如此厉害,此刻酒意上涌,晕乎乎飘飘然,最后一滴酒水喝下肚里,觉得天地都旋转起来,眼前一阵发黑,慢慢的歪倒在地上。
他体内汹涌灵力与汹涌热意交相纠缠,浑身瘫软乏力,想要动动手指都不能做到,却又能清晰的看得到四周的一切,感受的到自己体内的变化,仿若神游物外一般,朦胧间另外有一个自己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周围众人却毫无所觉。
一个高鼻深目,身形略瘦的人吁了口气,语气生硬道:“终于倒了,中土藏虎卧龙,果然多奇人异士,木三哥你先前查探他关脉,没有异常发现吗?”
浓须汉子双眉深锁道:“我也很是惊疑,此人年级轻轻,又绝非术法显化的假面目,他脉搏体征毫无异常,查探不出半丝灵力波动,就算他所言非虚,真是修道之人,又能有什么高深境界,雍州蓝门咱们可是从未听说过,若是真有此门派,想来也是不入流的小门派,可这人偏偏就能喝下那许多火龙精血泡制的毒酒,就连少主用整条火龙内丹汁泡制的毒酒也全数喝下,不光没有五脏俱焚,立时化为干尸齑粉,脸色皮肤也没有任何异象,而且到此时方才倒下,我也百思不得其解,本来我还以为他定是曾服食过什么跟火龙精血相生相克之物,不惧此酒,没想到他却又倒了下去,此中缘由,我也猜想不透。”
俊美青年收起笑容接口道:“雍州倒确实有个蓝门,说起来跟咱们还有些渊源,创立此门派的人叫做蓝怀瑾,他的师父叫做金伯端,这金伯端道行不高,量来也教不出什么厉害的徒弟,他是我父亲一个故人之后,百年前曾做过我父亲的近侍,后来不知何故离开了仙门。
二十年前中土修士大举来犯,父亲率我仙门修士在玉门关与他们一站之后,击退了来敌,但我父亲也就此再无消息,父亲在中原各处多年经营布下的眼线势力,也遭到清洗,后来我护教左长老龙信为了寻找父亲,细细梳理与我仙门有关的线索,经过多方查访,终于发现了那金伯端的踪迹,原来他就在雍州,还收了四个弟子,创立了一个金剑宗。
那时我刚刚三岁,父亲失踪后我仙门内局势动荡,宵小之辈对门主之位觊觎之心日渐彰显,龙长老一面急切想找到父亲下落,一面又担心我独自留在仙门会有危险,只好带着我一起赶到雍州,去找那金伯端探寻父亲的消息,没想到父亲的消息未曾访到,却看到了一处好戏。”
“哼哼!中原修士人人称我仙门修士为魔道妖人,可是我仙门修士却未必做得出那弑师灭祖的勾当,只可惜有关父亲的线索再次中断,后来龙长老无奈之下,只好将我送回仙门,当时门中局势已有变化,他被迫离开,至今再无消息。”
俊美青年语声清晰,一番话娓娓道来,听得众人各个暗自惊俱不已,齐齐扭转头去,只盯着渐渐燃尽的火堆,一时间无人开口。
浓须汉子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一周,轻咳一声道:“少主能当着大伙说出此话,足见心怀坦荡,没把大伙当外人,咱们都是不容于仙门的戴罪之人,若不是少主施恩为我等求情,咱们又怎能活在这世上,我木老三虽是一介莽汉,也知道知恩图报,就算是豁出这条命去,也在所不惜。”
众人听他说完,抬头相互观望,坐在俊美青年不远处的青年剑眉一挑,嚯的站立起来眼望众人大声道:“不错,知恩不报,妄自为人,我宋明诺早就立志此生追随少主,至死不渝。”说罢眼望俊美青年,眼神中坚毅之色越发明显,俊美青年冲他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随即看向别人,宋明诺眼神突的变得火热,慢慢的再柔和下来,鼻翼鼓起,嘴角浮起一片笑意,缓缓坐下,只定定的看在俊美青年脸上。
众人见俊美青年向自己看来,又见木老三和宋明诺先后表明心迹,都跟着出言表明立场。
俊美青年脸上笑意盎然,轻声道:“我不会叫大伙为我丢了性命,也不会为难大伙,咱们修道不易,都只为一个长生,又有什么事情能比性命更重要的,咱们都是仙门的弟子,叛教背主之事我自然不会叫大伙做,有些事情大伙心里都清楚,也不用我多说,我只希望有朝一日大伙能站在公义一面,不要助纣为虐也就是了,想来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宋明诺身子猛地动了一下,像是要一下子站立起来,随即又稳住身子开口道:“少主的意思咱们都明白,公道自在人心,那——他本就是谋逆之人,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何况他一向神神秘秘,就连我父亲身为右护法长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面目,依我看来,当年中土修士大举进犯我仙门之举,多半也跟他有关系,要不然依那些中土修士的一贯做派,怎会跟我仙门过不去,若是没有玉门关一战,仙主又怎会失去踪迹,被他趁机谋夺了仙主之位,若不是仙主当年力战中土众修,咱们仙门早就不复存在,他日咱们找到仙主他老人家,自当全力拥护他老人家重掌仙门。”
木老三看他一眼,转向俊美青年道:“此事还是等找到仙主他老人家再说,一切自有仙主定夺,眼下这刘德瑞该如何处置为好?”
宋明诺接口道:“有什么可犹豫的,这人来历不明,举止怪异,难保不是天道门的探子,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以免暴露咱们行踪。”说罢只是看着俊美青年。
俊美青年转头看着谢浪点头道:“嗯,宋师兄说的不错,这人行迹是有些怪异,不过依他的举止看来,还没有认出咱们的身份,能说出雍州蓝门来,至少表明他跟金伯端有些渊源,也算是跟我仙门有些渊源;此处离洛阳城不远,若他真是天道门的探子,咱们杀了他,恐怕会引起天道门的注意,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对咱们行动不利!现在他身中火龙剧毒,再难活命,等他被天道门发现之时,此毒早已无形无迹,也不会想到是我等所为,还是由他去吧,哼哼!他死前喝光了咱们辛苦炼制的千年火龙精华,也算死有所得,相比起来,他还占了大便宜,本来我是有意用那些珍稀之物来试探此人的,没想到越试探越是不敢妄动,都被他糟蹋了,现在我倒是有些后悔,也罢,咱们办事要紧,尽早离开洛阳为好。”
说罢冷眼看看谢浪,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土,当先走出树林,宋明诺立刻站起,不远不近跟了上去,众人依次跟上,浓须汉子回头看一眼谢浪,也跟着众人离去。
谢浪瘫软在地上,意识里却清清楚楚的看到众人离去,听到他们的话语,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暗想道:“难道他们就是大哥曾说起过的魔道妖人?不过细想起来也不是他们刻意在针对我的,是我自己贪恋他们的美酒,那木老三开始也曾阻拦过我,看他神色,是有意想要告知我这酒有问题,不能多喝的,他对那俊美青年一片忠诚,倒不像是奸邪之辈。
那俊美青年虽然满脸笑意,心机却是很深,令人防不胜防,杀人于无形啊!竟然会用在他们看来珍贵异常的什么千年火龙精华来试探我,真是个狠辣角色。
说来说去还是我自己太大意了,世事纷乱,人心难测,哪里会都是如大哥那般磊落英豪,这不就差点丢了小命,啊!不对,他们的酒里有剧毒,依他们的说法,我是必死无疑了,唉,一时大意,悔不当初,看来师父他老人家平日的教导真是没错,美酒女色当真是亲近不得,女色就算了,还好我死在美酒里,也算死有所得!只可惜没能再见大哥一面,没能到广州见见青哥,算了算了,此时再想这些有甚用处,没得徒增烦恼,我谢浪死也要死的轻松快活!”想到此处,他努力抛却伤感情绪,索性放松下来,用心查探体内情形变化。
此刻他料定自己已是必死之身,心里再无杂念,只细细用意念跟随火龙精血,发现那些精血直如沸腾的岩浆一般,在体内汹涌燃烧,渐渐汇集在一起,变得红中带紫,紫中又掺杂一缕墨绿,早已再无半点酒水掺杂,跟体内灵力纠缠翻滚,猛烈的冲向全身筋脉......
他只觉得全身被烘烤的有若化成灰烬一般,轻飘飘,软绵绵,明明体内翻江倒海,却感觉不到疼痛不适,料想以体内这般情形,身体早该如那些人所说一般水分流失,变成一具干尸,甚至化为齑粉,可他偏偏又明显能看到自己脸色如常,先前因酒水之意泛起的红晕再无半分,只是身体明显有些鼓胀。
再把意识转向体内,只见被那些沸腾之物冲洗过的筋脉,竟然变得粗壮起来,就连体内与热浪纠缠不止、翻滚不息的灵力,也变得凝练起来,随后那些沸腾之物包裹着同样有若沸腾的灵力,快速的涌向丹田气海,在气海处那个淡淡地身影上翻腾片刻,又快速冲向全身各处筋脉,奔腾往复,翻滚不止。
谢浪的意念停留在那淡淡身影上细细查探一番,依稀觉得那影子身上仿佛裹着一层若有若无的流光,热浪过后,那影子竟然变得凝实了许多,体型也有所增长,谢浪不由得惊奇起来;再细看那些沸腾热浪,所过之处都有这样的流光隐隐显现。
随着体内的沸腾热浪与灵力不断纠缠,相互翻滚的越发明显,奔行速度也越来越快,瘫软在地上的整个身子外也有隐隐流光闪动,随之变得越来越是鼓胀,好像在下一刻就会爆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