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谢浪听见房里琴声戛然而止,不由得心底一沉,暗暗寻思道:“难道这芸儿师妹一直都在挂念着自己么?她是在牵挂着自己舍身救她的事情才对自己念念不忘吗?这姑娘真是太好心了。”
随即他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安,生怕那芸儿师妹对自己生出别的念想,那可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萍儿随手推开房门,侧身让到一边,蓝怀谨轻笑道:“师妹一向安好,愚兄携你霍师姐及弟子前来有事相商。”一边说着一边跨进屋里,谢浪和青哥紧随在二人身后,只见屋里陈设简单整洁,一个中年道姑右手虚虚的掐个诀放在腿上,左手婆娑着一串手珠,身着长袍盘坐在一个蒲团上,见几人进来,站起身淡然道:“蓝师兄好,霍师姐一向少到我玉峰山来,这次能来玉门做客,玉惠心里很是欢喜。”说罢转头对着旁边一个女子轻声道:“芸儿,这是你霍师伯,快来拜见。”
她说完此话,只见芸儿满脸迷茫,双手按在琴上,呆呆的盯着蓝怀谨身后一人只是站着不动,接着见她浑身轻轻颤抖起来,清瘦的鹅蛋脸上已是一片煞白,一双秀眉紧紧皱在一起,眼睛里光芒闪烁,仿佛刹那间就要涌出眼泪来。
玉惠又轻声喊她名字,见她仿若闻若未闻,只是呆呆的盯着那人,不由得顺着她眼光看去,只见一个面色微黑的青年神色略显尴尬,眉头微皱站在蓝怀瑾身后。
玉惠心底暗叹一声,立时知道了这青年是谁,芸儿对他时刻挂念,这些时日来更是渐有耽误修炼的趋势,人也逐渐消瘦下来,以往宁静平和的性子变得有些深沉,玉惠放心不下,唯恐她这样下去影响道心,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才能使得爱徒解脱出来,只好每日都过来陪伴在她身边,以期望她能恢复往日性情;此时见到芸儿紧紧盯住那人神色激动,哪里还不知道这青年就是谢浪!
蓝怀谨对谢浪说道:“这是你玉惠师叔,快过来见礼。”
谢浪上前几步躬身施礼,玉惠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轻声道:“原来你就是谢浪,芸儿,快来见过你谢师兄。”
众人都跟着看向芸儿,只见她慢慢低下头去,轻轻叹口气喃喃道:“我又在做梦了,这段时日总是梦见他,连修行也耽搁了,师傅她老人家很是放心不下我,我…我觉得很是对不住她,可是我心里实在放不下他,我该怎么办才好,他瘦了,也黑了,你在那边还好么?你知道我在想你么?
芸儿嘴里轻轻呢喃,慢慢的坐回凳子上,抬头盯着面前墙上挂着的一副画像呆呆的出起神来。
众人见这芸儿双眉紧蹙,眼神迷离,神情痴呆,都随着看向那副画像,只见那画上画的是一个脸色微黑的青年,他神采飞扬,双眼微眯,正在对着众人轻笑。
谢浪见到那副画像浑身一震,不由得心里更加不安起来,那画像里的青年分明就是自己,这芸儿眼前这副神情,可不就是对自己情意深种么?本来以为自己跟芸儿实在不合适,随师父过来只是做个样子,大家当面把此事说开,彼此相见一笑也就了结了此事,哪里想到这芸儿对自己这般深情,这可怎么办才好?他心里忐忑,回头看看青哥,见青哥一脸幸灾乐祸的神态,一会看看谢浪,一会看看芸儿,见到谢浪望向自己,看看那副画像,对着谢浪挤挤眼睛,翻个白眼“哼“一声立刻又扭转头去。
谢浪无奈,只好走过去对着芸儿轻声道:“芸儿师妹,咱们又见面啦。”
芸儿还在呆呆的看着那副画像,嘴里轻轻道:“我听见你又在对我说话了,是不是你一个人在那边孤零零的觉得苦闷了,我时常想着你跟我说过的话,你说你不愿意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这世上,想要跟大伙一起快活的在一起,我也想跟你在一起,咱们一起看看星星,看看月亮,看看山间的小溪,看看路边的野草,我给你弄些酒喝,我也陪你一起喝,坐在你身旁听你说话唱歌…”接着听她轻轻的吟唱道:“世人都说神仙好,哪知神仙也烦恼,一梦百年悠忽过,世间知己不见了…
谢浪听她吟唱的正是那晚在山林间自己曾经胡乱编唱过的歌谣,没想到此刻她还记得这般清楚,眼见她神情悲伤,眼看着就要流下眼泪来,他心里暗暗想到:“这芸儿对我真是十分上心,就连我随口胡编的歌谣也记在心里,本来是胡乱唱着哄她开心的,哪里想到给她留下了这么深的印象。”想到这里,他越发觉得心里不安起来。
青哥悄悄靠近过来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们之间有故事啊,还给她唱歌听了!有没有唱些情啊妹啊的情歌来听?有没有说说情话?你要是不会哥哥我教你啊!”谢浪此时心里有些烦乱,顾不得跟他说笑,青哥白他一眼又转头看向芸儿。
谢浪见芸儿还在发呆,又轻轻喊道:“芸儿师妹,是我谢浪来啦,你这可见到真人啦,我…我…”他本来想说些话消解一下此时的尴尬场景,但是说到这里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说下去,只好打住话头,抬眼看向玉惠。
玉惠见芸儿神色迷茫,满脸悲伤,实在不忍再看下去,走过去在她肩头轻轻一拍,然后轻抚她背脊道:“芸儿,是你谢浪师兄来了,你不是做梦,他真的来了。”
芸儿眼神中渐渐地有了一丝神采,慢慢的回过头来看看师傅,又转过头去紧紧地盯着谢浪再不离开,萍儿也走过去拉住芸儿手臂轻轻摇晃道:“师姐,你快醒醒,是那黑炭头来啦,我早就说那家伙机灵精怪,哪里那般容易就死了,你仔细看看,他不就活生生的站在咱们眼前么?”
芸儿终于完全回过神来,脸色慢慢由白转淡,逐渐的多了一丝血色,她双眼紧盯着谢浪,身形微微轻晃,‘嚯’的一下站起身来,眼看着就要向前扑去,突地又慢慢坐下,脸上一下子变得一片绯红,只听她声音颤抖,显然是心神激荡,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激动情绪缓缓说道:“真是…真是太好了,我常常挂念着谢师兄…的舍命相救之情,我…我…”
说到这里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眼里的泪水一下子溢出眼眶,顿时流了满脸。
萍儿见她又哭起来,笑着劝她道:“师姐,你这是怎么了!见不到他时你哭,现在见到了还是哭,这可真是让人想不明白,喂,我说黑炭头,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师姐说的么?你没看见我师姐都要哭成泪人儿了啊!”
谢浪闻言心里苦笑道:“我又哪里知道该说些什么,现在的情形跟先前所想完全不同,总不能上前拉住那芸儿的双手轻轻对她说‘我谢浪也是想你的紧吧’!虽然这芸儿师妹生的很是漂亮,性子又温柔善良,对我显然是情意深重,我也很是喜欢她的性子,但是我对她只是师兄妹的心思,此次前来也是想要彼此都把那件事情放下,再也不提的,又哪里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势出现!”此刻眼见众人都看着自己,他硬着头皮讪笑道:“芸儿师妹真是个善良姑娘,我本是个无形浪子,只是知道当时自己万难幸存,不愿意再多伤一人性命,徒使那郑氏门人多占便宜,那咱们可就吃了大亏,这才顺便推了你一把,没想到师妹你竟然对此举念念不忘,这可真是羞杀谢浪了呵呵。”
青哥在他身旁低声说道:“哼,说的好听,顺便推了一把?莫不是你把什么保命的东西留给人家了吧,英雄救美啊,真是酸掉牙!我看你不是羞杀了,你是快要欢喜死了才对,见色忘义的家伙!”说完又在他胳膊上使劲拧了一把,谢浪发觉他这次劲力使得大了些,自然而然的想要用灵力化解疼痛,哪里想到他体内灵力汹涌,只稍稍用得一丝出来,那青哥拧在他身上的手指突然间如遭雷击,一下子震得手臂酸麻,他大叫一声跳出老远,挑眉怒瞪着谢浪大声喊道:“好你个黑子,竟然暗箭伤人,看我不好好收拾你这见色忘义的家伙!”
芸儿听他一声呼叫,转头向他望去,见他面容俊朗,身形细长,说话声音悦耳动听,跟谢浪嬉笑怒骂,显得很是亲近自然,慢慢的止住泪水,想趁此机会缓缓心里的羞喜之意,笑着轻声问道:“这位师兄面生的紧,不知道是哪位师兄,芸儿有礼了,见过师兄。”说罢对着青哥施了一礼。
青哥见她不给谢浪行礼,却来给自己施礼,显然是把谢浪不当外人,更加生气起来,他恨恨地瞪着谢浪说道:“我可不是你的什么亲师兄,我只是个外人,我…”说道这里他仿佛突然想到什么,忽然间换了一副笑脸,对着芸儿说道:“咱们终究算是自己人,小弟青哥,见过芸师妹呵呵。”
谢浪见芸儿跟青哥说起话来,她神色渐渐恢复了正常,他心里稍稍放下心来,暗暗松口气想到:终于化解了一些尴尬,还要多谢这青哥出来搅闹一番,对了,是不是可以把青哥拿出来化解今天的事情,总好过这样不清不楚的纠缠下去,虽然此事有些不合情理,但是事到如今也只好这般行事,好在我谢浪自来浪荡惯了,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别人也不会觉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