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睿眼见酒楼上蓝门和玉门的人相继离去,楼上只剩下那商洛轩和溪门清瘦老者以及郑世仁、齐如真和一干门人弟子,显得安静了许多,他心里更加小心,早就侧身躲在一旁,低低的垂下头静静站立。
商洛轩等玉贤和蓝怀谨带弟子离开,轻笑一声道:“那萍儿说的那些贼人意图对我四门不利,这事自当做些防备,不过依我看那些人也没什么本事,料来也翻不起大浪,眼下只有我四人在此,咱们有话不妨直说,先前在传讯时我已经对郑兄和齐兄明说,只要二位帮我把四门并在一起,夺得门主之位,商某自然会有厚报,他日寻到那件东西,必会与二位共享。”
齐如真接口道:“贫道冒昧,但不知那件东西到底是什么来路,商兄怎么会如此在意,至于共享之事,贫道不敢奢求,只希望商兄功成之日助小弟夺回我青龙山山主之位即可。”
商洛轩笑道:“此是自然,不知郑兄以为如何?”
郑世仁冷声道:“商兄还是先说说那件东西,看值不值得郑某出手,蓝怀谨和玉惠、玉贤也不是好相与的。”
商洛轩干笑道:“我商门、溪门、蓝门、玉门以前同属金剑宗,这事想必二位是知道的,当年我师傅金伯端创立金剑宗,雄踞雍州几十年,凭借的是什么,不知二位可知道?”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看着郑世仁和齐如真,见二人都盯着他显出询问神色,商洛轩缓缓地接着道:“师傅有一把金色飞剑!”
郑世仁眉头飞快一皱再松开,扫他一眼道:“哦?”
齐如真声音略高诧异道:“飞剑,法宝?”
商洛轩沉声道:“不错,是一件法宝!师傅正是凭借这件飞剑法宝开创的金剑宗,当年不知道有多少宵小之辈丧身在这把飞剑之下,可惜的是师傅当年失踪,那把飞剑也跟着失去踪迹,正是因为师傅下落不明,才导致我金剑宗解体,后来我们师兄弟四人先后各自创立山门,才有了现在的商门、溪门、蓝门、玉门。我四门虽说师出同门,但平日各自修行,门人弟子也很少来往,我四个人所修功法都有不同,蓝怀谨偏重养气,擅于炼气,玉惠偏于符箓,玉贤不是师傅的亲传弟子,她跟玉惠师妹是亲姐妹,后来由玉惠代我师傅收徒才加入的玉门,她性子火爆,修的是火系法术;溪开远溪师弟偏好占卜阵法之道,对争斗之事向来不太喜欢。”
溪开远听商洛轩提到自己,对着三人笑道:“师傅四个弟子中,我是最不成器的的一个。”
齐如真道:“我辈修道,修的是个顺心意,条条大路皆通大道,溪兄不必妄自菲薄。”
商洛轩接着道:“商某出身绿林,走的是以武证道的路子,师傅说我过于偏重炼体,在‘气’字上下的功夫少了些,若是遇到可以远距离释放法术的人,难免要吃亏,所以商某人更是想得到师傅的那把飞剑,更可况那飞剑也是我金剑宗立宗信物,自是不能任由它失落在外,至于二位道兄,在我得到飞剑之后,自会与二位共同参详,一起感悟飞剑上的剑意,想必定会对二位以后修道有所帮助,若是有缘得到一件法宝,那把飞剑自是对我等日后操控法宝大有帮助。”
郑世仁微微点了点头,齐如真脸上挤出一丝涩意笑道:“法宝哪里有那么容易得到的,但凡法宝,都是由道行高深之辈祭炼而成,我等只要是能感悟上面的意念已是不易,何敢奢求操控。”
商洛轩道:“世事本无常,各人机缘又不同,我敢说齐兄日后定能纵剑飞行,做个逍遥快活的陆地神仙。”
金睿听完商洛轩述说以往经过,才知道他四个门派果然很有渊源,也不知道他们到冀州做些什么,总不至于是跟那飞剑法宝有关吧,难道说那件法宝在冀州?想到这里他又暗自摇头,父亲从没说过冀州有法力高深的修士,金光在那里待了十年,又不知是为了什么?
不过看起来似乎郑世仁和齐如真对这件东西并不十分在意吧,他二人的反应实在是有些过于平淡了。
他正在寻思如何想办法通过郑世仁和他的弟子探听到父亲下落,待日后找个高人拜师学会强大法术好报仇雪恨,忽听楼下掌柜的低声下气的声音传来:“各位仙长又回来了,快楼上请。”
接着听到“登登登”的楼梯响声,他偷眼看时,却见是那玉贤满脸怒容当先一步跨上楼来,接着是脸色忧虑的蓝怀谨以及一干蓝门弟子。
萍儿搀扶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跟在一众玉门弟子后面,那少女脸色苍白,鹅蛋脸上沾着一些污迹,头发用一根发簪轧束起来,有好些散落开来,显得有些纷乱,几缕发丝混着汗水紧贴在脸颊上,身上裹着一件粉色长裙,腰间轧着一根束带,束带上沾着一片血迹,血迹已经凝固,上面还带着一些泥土,裙摆处有几个破口,露出里面白色的衣服,上面也沾染了一些血迹,她整个人显得很是疲惫,一双眼睛清亮而又隐隐的透露出伤感。
金睿见到这少女心里不由一动,这又是一个在冀州城外那茶棚里出现过的人,就是萍儿嘴里的那个“芸师姐”了,他也正是为了这两个人出头失手杀了那个郑师兄,才招来大祸,当日茶棚里的人除了那个烧水老头不知所踪外,还有一个脸色黝黑的青年以及韩发和赵愣子,他二人想必已经身死,那青年也在事后骑马离开,余下的这师姐妹两个加上张敬尧,三个人都在此间酒楼里出现,另外一个在冀州城西“流云观”里出现的大师兄应该就是坐在张敬尧身边的那个青年。
金睿眼见跟金龙镖局大祸有关的人都在这里,想起金龙镖局几十口人惨遭横祸,父亲到现在生死不知,他心里又是担忧又是害怕,一股惊怒之意逐渐的压抑不住,直直的冲进脑袋里,他牙关紧咬,双手紧紧握住,身上不由自己的轻轻颤抖起来。
楼上商洛轩等四人看见众人上来,人人脸色异样,心里都是疑惑不解,商洛轩开口问道:“玉贤师妹何事动怒?”接着他指着那鹅蛋脸姑娘道:“这位就是芸师侄吧,芸师侄平安归来,师妹怎的还生这么大气!”
玉贤恨恨的道:“芸儿平安回来我自是欢喜,但那谢浪又哪里去了?怎的抛下芸儿独自一个逃命去,蓝师兄教出的好徒弟!”说罢更是狠狠的瞪了一眼蓝怀谨。
蓝怀谨心里知道,她是觉得谢浪和芸儿即将定下姻亲关系,谢浪理该对芸儿有所照料,眼见芸儿一个人独自落魄归来,而谢浪不知所踪,断定谢浪是丢下自己的未来道侣自己逃了,所以才会显得如此恼怒。
梁发跟小师弟向来亲近,听到玉贤言语里对谢浪很是不满,讷讷的道:“芸儿师妹肯定是没什么大碍,我家小师弟现在还不知道人在哪里,师叔你老人家这么说对小师弟很是不公平。”
玉贤怒道:“你们师兄弟几个都是些惫赖货色。”挥手一个耳光打去,“啪”的一声打在梁发脸上,梁发捂住脸颊不敢再替小师弟辩解。
蓝怀谨眼见玉贤掌掴自己的弟子,虽然有些不喜,但也知道玉贤是为何事着恼,此事确实是谢浪做得不好,他心里担心自己的小弟子,顾不得跟她争辩,急急地问芸儿道:“芸儿师侄,不知道我那顽劣弟子现在怎么样了,他人在哪里?”
金光等都是神色焦急紧紧盯住芸儿,芸儿脸色变得更显苍白,两只眼睛慢慢的湿润起来,她低下头沉默半晌,仿佛用尽全身力气,颤抖着轻轻道:“师傅莫要怪罪谢师兄,他没有丢下我自己逃命,他…他…他…”她连着说了三个他字,顿了顿,深吸口气才接着轻轻的说道:“师兄他死了!”说完这句话,她似乎是所有力气都被耗尽,软软的倒在萍儿怀里,眼睛里两行泪水再也抑制不住,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在胸前。
蓝怀瑾和金光等蓝门众人听到芸儿这话都是一呆,梁发楞楞的盯着芸儿急急地问道:“你…你说什么?”
萍儿扶着师姐,也是满脸震惊,她脱口道:“师姐说黑炭头死了?他那么鬼机灵,怎么会死了?”
玉贤听芸儿说出这话,转过头冲着蓝怀谨道:“师兄,我……”蓝怀谨挥手打断她,神色慢慢平静下来,他看着芸儿沉声道:“你仔细说说,浪儿是怎么死的,是谁害了他!”
芸儿又沉默半晌,强自镇定下来轻轻道:“昨夜我们和萍儿师妹在那树林里分开逃走,起先谢师兄一直都跟在我身后,那乌道人几个都朝着我俩的方向追来,谢师兄奔跑起来明显有些吃力,看我在前面只顾直直的向前奔跑,他对我喊道‘这位师妹不要瞎跑,跟着我来’我听他的话,跟着他开始七拐八弯的绕着那些粗壮的大树奔跑。”
“谢师兄瞅准时机,绕到一颗大树后面,拉着我悄悄地爬了上去,不多时那些人就举着火把叫嚷着从我们脚下过去,我俩躲在树上,紧张的我心里突突直跳,他胆子真是大,就这么在他们眼皮底下躲了开去。”
“那些人的叫嚷声渐渐离得远了,谢师兄叫我下来,带着我从原路往回奔去,不多时又回到那些人聚会的地方,四处找了找没有看到师妹和疯和尚,师兄建议我俩先回西安城里再做打算,我自然没有异议,跟着谢师兄选了个方向往外走,那时天色黑暗,我俩也不敢弄出亮光,谢师兄见我有些紧张,就跟我说道‘我来的时候倒是在一些树上留下了记号,不过现在绕了这几个圈,也找不到了,看来在树上乱刻乱画还真是不大好,那些大树爷爷可不就生气了,这位师妹,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来到这里的。”
“我不喜欢他这样话多爱喝酒的人,所以没有接他的话。”说道这里芸儿停顿下来,她心里喃喃道:早知道昨夜会是今生唯一一次见到他,我就该把名字告诉他,我叫吕芸;然后问清楚他的名字,原来他就是谢浪,不是刘德瑞,他叫谢浪,不是浪荡的“浪”,是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浪”…众人见芸儿低头不语,神色悲戚,均觉得不忍催促,直等她慢慢抬起头,看着她眼里的泪水静静地滑落,都猜不透她为什么会这般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