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公子,好歹敝人也曾做过你的太傅,您能把您那诱拐良家妇女的神情收起来么?”
独孤宇瞻叹了口气,整整袍子,转身就走:“唉,现在真是人心不古!”
“嘶啦!”他的袍角裂了。
罗钰默默收回脚,真诚道:“先生,能者多劳。这次你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
“五公子,你以为敝人会怕你威胁么”
罗钰默默拔出一半刀。刀光雪亮!
“……哎呀有话好好说!”独孤宇瞻立即改口:“何必戾气这么重?看来做老师的总是前世欠了学生债……”
他在两人的注视下走来走去,走来走去,冥思苦想却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花绿芜忽然说:“既然曾经你是师傅,他是徒弟,你为什么不把针灸的法子传授给他呢?”
“这真是个好法子,为什么敝人先前没有想到呢?”独孤宇瞻高兴起来。
于是罗钰立刻收起刀,两人和和睦睦学习去了。
花绿芜听他们讨论要用银针刺哪个穴道,刺入几分,简直要把她扎成活刺猬,一时心底恶寒,赶紧跑出去了。
她心底毛毛地发慌,眼睛乱转,却看见篱笆外水塘边,槐树底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人腰间佩剑,似乎正在观赏水塘里开得茂盛的粉嫩荷花。
“独孤栖白,好久不见!你要求见你师父么?”花绿芜跑过去打招呼。
独孤栖白一怔,转过身来,天蓝的眼睛静静看着她:“果然是你。我听仆人说师尊要接见贵客,心里头就猜是你和罗侯。”
树荫下有竹椅,独孤栖白请她入座。
花绿芜坐在竹椅上摇啊摇,心底慌慌,说:“你师父教东海侯怎么扎针呢,要给我治病。”
栖白说:“那一定很疼。”
花绿芜哭丧脸:“我简直想现在跑了算了!讨厌扎针!”
栖白咳了一声,温声道:“忍忍罢,治好了以后就不受罪了。”他从怀里翻检,竟找出一包玫瑰糖。
花绿芜诡异地看他:“你喜欢吃糖?”
栖白摇头:“易风那丫头爱吃糖,我替她捎的。先给你吃,以后我再替她买一包。”
花绿芜仍旧惊奇:“你们主仆感情真好!”
栖白低下头:“我父母早逝,小时候过得艰苦,她从小跟我一起长大,虽名为主仆,实则兄妹。”
——停!兄妹
“不好意思,请问你今年贵庚”
栖白深深看她一眼,说:“二十五岁。”紧接着又笑了一下,说:“怎么,不像么?”
不知为什么,看着那种有些自嘲无奈的笑容,花绿芜竟什么都说不出来。她第一次这么深切地为此人感到可惜。
她踢开地上的小石子,接过糖,默默吃糖。
栖白仍笑着。笑容却变得很寂寞,很淡。
花绿芜忽然说:“前朝皇帝分封功臣,一位谋臣分到的土地城邑特别多。结果一些身高体壮,出生入死的将士不服气了,说这人只是舞文弄墨,发号施令,动动嘴皮子罢了,仗可是我们打的,功劳也是我们立的,这人软弱地连只鸡都杀不死,凭什么每次分封都是他得到的最多?”
栖白看着她,她也看着栖白,乌黑的眸子带着善意的鼓励的光彩。
“……皇帝说,打猎时追捕野兽的是狗,在后面发号施令的却是人。你们的功劳,相当于追捕野兽的猎狗,而此人,相当于发号施令的猎人。猎人的功劳当然比猎狗大,于是众臣就不说话了。”独孤栖白柔声道。
“所以,个子高大有什么用,一个人的有无本事主要是看他的脑子。”花绿芜笑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老兄,我这人看人很准的,你胸怀大略,内有谋断,倘若日后再论功行赏,你必是那少数的功人!功狗虽然各个膘肥体壮,身材高大,却要听从你的指挥哩!”
她笑得如此灿烂,他湛蓝的眼睛里忽然充满奇异的色彩。
身后,清风徐来,一池荷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