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要是不问,花绿芜也没打算给他说罗钰的原话。做传话筒顺带着捅人一刀,她不喜欢这个差事。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皇上说送马的事情时太刻意装作若无其事了,一个年迈的父亲,那种过了分的自尊与小心,倒显出十分可怜来。
皇上却忍不住第二天就问。花绿芜话都到了嘴边,看他强自装作若无其事,却掩藏不了满满期待的眼睛,忽然就莫名其妙改了口:“太子还在忙,还没时间去挑呢。”
皇上明显有些失望。可这失望中却仍旧带着一丝丝希望,他再次以那种“不经意”的口气道:“叫他快点儿挑,再不挑,别人可就先挑喽。朕令人观测天气,说后日连着两三天都是难得的暖和日子。今年事情多,秋狩也没有举行,眼看事情都理清了眉目,也该放松放松。你就给他说,他是太子,狩猎的时候得做个好榜样。没个好马,逮不着好猎物,别连累朕丢人!”
唉,她就是个传话筒的命!
花绿芜按皇上的意思给罗钰说了。当年,中间又略微修饰了一点,譬如“丢人”这样的词就没说。
即使这样,罗钰听了也冷笑不止,不以为然:“脑子有病!”先毫不客气地骂爹,接着就说:“你看,才刚逃过灭国之灾,立马就想着玩乐了。你给他说,他爱叫谁去都行,我是绝不会去的。另外,我还要拟一个名单,名单上的人要留着维持朝政,也都不许去!”
花绿芜头疼起来。皇上毕竟和罗钰分离太久了,久到已经不熟悉这个儿子的做事风格。罗钰能将原本混乱的蛮夷之地治理成雄霸一方的东海,靠的就是这种雷厉风行,日清日毕的劲儿。不把手中的事情一气儿掰直捋顺,他是绝不愿做事做一半跑出去玩的——他鄙视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悲催的传话筒花绿芜童鞋再次面对皇上,万分斟酌要怎么开口。
皇上似乎更瘦了,脖子上的青筋明显。他的眼睛却是有光彩的。这双有光彩的眼睛难掩期待地看着窗外,忽然说:“朕给他留了三匹最好的北漠马。一匹是黑旋风,一匹是斑玉,一匹虎尾……”花绿芜一怔,等一会儿才明白那是皇上给宝马取的名字。
皇上故意遗憾道:“再不挑,可就真没喽!朕费了多大的力气保下来的哟。多少武将眼巴巴等着呢!”
他转过头有些邀功地看花绿芜,那目光,好像能透过儿媳妇看到儿子正站在眼前。眸光消失了阴冷,充满了温暖。
花绿芜也是个没爹没娘的,那一眼,忽然叫她恍惚想起她爹。
一下子,心里头酸的不行。
“好吧,我替您催催他。”
罗钰快被花绿芜气死了!
“你还是不是我老婆你就不能向着我他许你什么好处了?给你灌迷魂汤,倒要收服我”
花绿芜摇他胳膊:“去吧去吧,谁为了他?我是自己想去狩猎玩!你就陪我去嘛!你不去我可怎么去?”
罗钰冷着脸说:“妇人之仁!”
花绿芜怒道:“去打猎你又少不了一块肉!你不理他不就行了吗”
罗钰这几天叫她缠磨地简直都没脾气了,提起皇上也不像第一天那么暴怒,最后花绿芜含着眼泪签订种种“丧国辱权”不平等条约,才换来罗钰不甘不愿的同意。
罗钰最终也没选皇上留给他的马,而是骑着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坐骑。这可真是一匹威风凛凛的好马,通体乌黑的皮毛犹如浓墨染就,跑起来就像在草原上刮起了一阵旋风。
皇上本来还为罗钰没有选他提供的马儿有些心塞,等看到这匹马儿却有些高兴起来。
——有些事情终究没有变,儿子还是喜欢黑马,还是喜欢黑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