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急怒攻心昏迷后的第三天,皇上终于醒了。片刻不离寝宫的皇后心中大喜,她和皇上夫妻多年,毕竟是有感情的。侍疾的太子心里头一半欣喜,一半忧虑。父皇病好了,恐怕就要开始收拾他了,他真希望父皇能念在自己侍疾有功的份上,让惠州的事情就这么揭过去吧。
皇上精神萎靡,好像一夜间苍老了四五岁。他身体欠安,时而昏睡,时而清醒,有时候目光呆呆的,好似神游天外,有时候还会喃喃自语。会变成这样是有缘故的,除了为惠州、西市的事情烦心,罗钰的出现与强硬的态度也带给他比想象中更为强大的冲击,叫他精神恍惚,不得不想起那深埋在心底的美丽女人。
这种状态自然不宜操劳国事。皇上却没有如往日那样令太子监国,而是命八大臣共同辅政。这项任命叫太子颜面大失,并且极度不安。太子无法,知道这是父皇因为惠州、西市的事情冷淡自己,因此只有哭求皇后娘娘施以援手。他是真觉得冤枉,惠州的事情他虽然有错,这几日已经尽力弥补了,而西市的事情根本和他无关。
皇后鸭梨山大。她娘家的兄弟叔伯因为皇上请东海侯出山,大部分被撸去了官职,躲在家里不敢见人,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还叫家里的女眷频频进宫请安。这边的事情还没有着落呢,儿子又捅出这么大篓子,被皇上厌弃。
“太子,你是一国储君,你要稳重!”皇后摩挲着成年儿子的肩膀,苦口婆心道:“母后自然会尽心帮你,可是你要想想做决定的是你父皇。他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要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办事不妥当,母后还能为你求几次情呢?”
太子将脸埋在皇后膝间,流泪道:“儿臣受教了,母后,这实在不怨儿臣,都是宁王害我!是他怂恿儿臣这么干的!”
皇后气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要不是你意志软弱,能叫他挑唆了么?”还想再说几句重话,看太子现在的模样,不禁又忍下去了。
儿子毕竟大了。而且太子和宁王、秦王不一样,他从小没经历什么挫折,循规蹈矩地学习管理国事,因此并没有那两人的刁滑。做母亲的自然希望孩子能一帆风顺,如珠如宝地长大,可是皇后现在却隐隐有些后悔,也许她往日将太子保护地太好了,因此儿子缺乏应对大难的机变。
算了,现在后悔也无用,还是专注于眼前,想想怎么样让皇上早点儿消气吧。皇后从很早以前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不管荣华富贵还是身陷牢狱,皇上才是最终的决断者。她一直坚信这一点,所以在罗贵妃受宠无限的时候没有惊慌失措,而是隐忍妒火,很冷静地弄死了她。
现在罗贵妃的儿子回来了。她既然能弄死他母妃,就能想法子弄死他。战功卓著又怎么样?儿子始终得听父亲的,皇子也始终得听她这个母后的。长公主的驸马是皇后娘家的族弟,长公主手底下教导出好些才貌双全,武艺高超的贵族女子。听说罗钰的妻子身份低微,等料理完这档子事,想法子给他赐婚几名女子就是了。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秦王的后宅要是被捏在她的手心里,哼!谅他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罗绮蓉,你始终是我的手下败将。
皇后亲手熬了雪莲子粥,令太监总管褚鹤进去通报了,方才端着食盒款款进去。
皇上披着一件黄绸睡衣,半倚在床上,目光望着远处,似乎又在发呆。
“皇上,臣妾给您请安!”
皇上蓦地回头,同时嘴里含糊不清说出两个字。
皇后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好半天,她才恢复常态,将食盒放置好的时候,她的指尖一直微微发抖。
“小蓉……”方才皇帝说出的是“小蓉”两个字。
虽然很含糊,似乎是在发呆的时候不经意脱口而出,声音还半含在嘴里咕噜了一声。但她绝不会听错。当你听到你最厌恶的一个名字时,你也不会听错的。这是皇上对罗贵妃生前的爱称。
皇上的眼睛恢复了清明,就像在幻境中苏醒。他有些失望道:“这么晚了,皇后来这里做什么?”
“臣妾按照太医的建议,在雪莲子粥里面添加了一些滋补身体的食材,想着皇上这几天有些乏力,专程送过来给皇上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