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大喜,又忍不住连连咳嗽,然后微笑道:“独孤家和太子素有芥蒂,太子不会是独孤家的明主。秦王的东海人才济济,独成体系,也不会过于倚重国师。本王却和他们不一样。今日国师倘若真能弃暗投明,辅助本王,本王愿拜国师为老师,日后必对您言听计从!得白竺后与老师共享富贵!”
瞧瞧,政客骗人给他卖力的时候,就像风流子弟骗小姑娘献身一样极尽花言巧语。
两人足足商谈了半个时辰,宁王才心满意足地起身告辞。
“他以为已经胜券在握呢。一个连父亲死活都不管的人,会对所谓的老师有多少真心实意?”吱呀吱呀的响声,挂着岁寒三友图的墙壁竟出现一个黑洞,矮小的红衣男子缓步走出。
“栖白,你既然觉得他这样很蠢,就要引以为戒。怎么,你受伤了?”独孤宇瞻显然是个很疼爱徒弟的师父,伸懒腰伸到一半,也不管胳膊张得像大鹏展翅,就半空招手叫独孤栖白过来。
独孤栖白背上的箭伤已经裹好,那伤势不重,从外面也看不出端倪。但他脸上的瘀伤短时间是不能消散了。
“嘿!好狠的一巴掌!难道你去偷窥哪个姑娘洗澡了么?”独孤宇瞻甚是好奇,他甚至伸出手,很想戳一戳小徒弟色彩斑斓的脸。独孤栖白识破了他的意图,赶紧不动声色地后退。
“没有,是东海侯,不,是秦王妃打的。”聪明人多数免不了追根究底的爱好。独孤栖白明白不叫师父搞清楚怎么回事的话,自己一定会永无宁日。他总是能认清现实,不抱有任何侥幸心理,因此没有隐瞒,全和师父说了。
“栖白呀,你这么诚实,叫为师都不好开口责备了呢。”独孤宇瞻说。小徒弟的遭遇既让人同情,又挺叫人哭笑不得。
“如果栖白的武功足够高……如果冰玄功能突破第八重,达到秦王那个程度,这次就根本不会受伤。”在独孤栖白眼里,受伤的部位只有后背。脸上的瘀伤根本就被他无视了。
“不懂尊师重道的臭小子。你师父我比你多活了这些年,也才只将冰玄功练到第七重。你现在也称得上是顶尖高手了,别把自己逼迫太甚!”
独孤栖白静静地听老师训诫,却好似神游太虚,一双湛蓝的眼眸眺望着远方。
“是能做到的吧?如果请隐峦道人解开我身体里的定魂针……如果我不死,是能冲破第八重的吧?”
若无其事的一句话,却令独孤宇瞻蓦然收起所有的笑容。他眉头紧锁,好像耳边炸响一片惊雷。
“你想解开定魂针?”
独孤栖白看着他,蓝眸坚定:“我想。”
“你是否还记的解开定魂针的后果”独孤宇瞻的眉头拧得像个死疙瘩。就算侍者冲进来禀报他说皇上一命呜呼了,也不能叫他这样心慌意乱。“栖白,你是你们家唯一的男丁了。你若死了,让我如何给你父亲交待?”
“我现在就算是活着吗?”独孤栖白极为克制情绪,声音的颤抖却掩饰不了激动,他扭过头说:“有时候我照镜子,觉得自己根本就不算是一个男人!”
“有谁嘲笑你了吗?”
“我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可是却只有十多岁的孩童高。师父您经天纬地,却没有当过侏儒,您不会明白我的心情。我不想要这样下去了。定魂针已经修复好我的旧伤,现在我不需要它了。拔了它!就算死,就算死……”他握紧了宝剑,抿紧了唇,半天才叹了口气道:“我一定要试一试。”
“看来为师改变不了你了。”任谁看着这样一双视死如归的眼睛,都只能这么说。可是眼看着自己养大的孩子要步入前途未卜的深渊,谁又能不试着拉他一把呢?
“不管是什么原因令你做出这个决定,难道你就不能为师父想一想吗?为独孤家想一想,现在局势很乱。还有,如果你想要女人的话……”
“我不要!”
“臭小子!为师一把屎一把尿将你拉扯大,就是为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吗?养你的这些米面,简直还不如喂鱼,虽然鱼很笨,但至少他们不会一心寻死!”
“不是寻死,我会活下来。师父,现在的局势虽乱,不过是个起始,却并不是死局,徒儿相信师父能应付地来。等徒儿除掉定魂针,只要三天!只要三天!冰玄功突破第八重,日后才对独孤家会更有助益!”
“而且,师父你也知道,今年不除去定魂针,日后会更加难以去除。等再过两年,栖白肌体定型,再拔除定魂针的时候会直接爆体而亡。我等不了那么久了。”
他是铁了心了,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撞南墙不回头。
独孤宇瞻竟难得有些心酸了。
“出去出去!眼不见为净!养这么大,最大的好处就是给我添乱!”
“师父……”
独孤宇瞻干脆站起来,直接把独孤栖白推搡到门外,然后砰地一声关上门。
“百忙之中还要抽空给隐峦道人写信!闭嘴!现在听到你的声音就烦!”
外面果然安静下来了。
——唉,儿大不中留……独孤宇瞻摇摇头,磨墨铺纸。不过小徒弟要是万幸不死,长成八尺昂扬男儿,再加上他的“花容月貌”,估计也没哪个女人舍得打他耳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