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朋友,高志军和许凤玲终于坐下来舒了一口气,环顾室内的一切,显得是那样亲切,又是那样陌生。
许凤玲突然抓住高志军的手:“这是我们的家吗?”
“当然啦,这是我们的家,我和你共同的家。”高志军像往常一样,用右手食指轻轻刮了一下许凤玲的鼻尖,认识她以来,他无数次用这种方式安慰她,“傻丫头,瞎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许凤玲把头轻轻靠在高志军肩上,眼泪却止不住流了下来。
“怎么哭了,后悔了?”高志军轻轻搂了搂许凤玲的肩膀。
“才没有呢,这辈子我都赖着你,永远不分开。”
“对,永远不分开,遇到再大的困难,都要在一起。”
这一天,是他们结婚的日子。冲破来自家庭的重重阻力,在朋友深情的祝福声中,高志军和许凤玲结束了长达三年的抗争,终于走到了一起。
这是1998年的初秋。
1999年,他们的女儿在初冬的一场小雪中呱呱坠地,取名雪儿。
缘分不期而至
1995年,高志军是一家国有企业的员工。
盛夏,傍晚的空气照样灼人。高志军和朋友在街边的茶摊上喝着冰镇啤酒消暑,边聊着工作,边漫不经心地望着路边纷纷扰扰的行人。朋友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几个年轻姑娘很快加入到高志军和朋友的队伍中。一个身穿粉色套裙,话语不多的姑娘引起了高志军的注意。姑娘的一颦一笑,在高志军眼里是那样得体。
天黑后,街上的行人渐渐少了。
一伙年轻人尽兴后起身。高志军和朋友抢着结账的时候,穿套裙的姑娘却不声不响抢在两人之前付了账。高志军和朋友因姑娘付账而不好意思,姑娘却说,“没事,大家既然见面就是朋友,谁付账都一样。”
高志军和穿套裙的姑娘正好同路。高志军骑着自行车,本欲带姑娘一程,但姑娘不好意思坐他的车子。一路走来,两人都觉得很拘谨,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高志军知道了22岁的许凤玲是个体户,经营着一家服装店。
或许,只有在意对方的时候,才会想着给对方留下好印象,而越是这样,越不知道该怎么办。
很快,许凤玲的住处到了,高志军把她送到楼下。看着许凤玲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高志军突然有了一丝失落感,他骑上自行车慢悠悠地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没有一点睡意。
初尝恋爱滋味
25岁的高志军没有谈过恋爱,因为所在的企业不景气,中专毕业参加工作以来,高志军一直都在为今后努力。几年里,他除了上班,就是埋头书本,取得了自考大专文凭,又在自学本科。婚姻问题在高志军的人生规划中还没有提上日程。但自从见到许凤玲,他开始着意修改自己的人生规划。
许凤玲的服装店在繁华地段,尽管店面不大,但许凤玲会经营,进的服装款式新颖,价钱也不高,很受工薪阶层青睐。
两天后正好是周末,许凤玲的店里顾客盈门。高志军的突然出现,让许凤玲感到措手不及,她店里只卖女装,高志军显然不是在逛服装店。看见高志军的一刹那,许凤玲感觉自己的脸有点热,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招呼说:“今天休息啊。”高志军结结巴巴说:“嗯,休息,随便转转。”许凤玲拉过一把凳子让高志军坐,高志军也不客气。
忙完一阵,许凤玲也拉把凳子坐了下来。说不清,道不明,那天高志军送她到楼下,许凤玲上楼后并没有回家,而是从楼道窗子里看着高志军跨上自行车消失在黑夜里。冥冥中,许凤玲觉得这个男青年应该是自己生活中的一个人,应该是谁呢,她也不清楚。
有时候就是这样,两个人内心都渴望见到对方,可见面后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在店里不时有客人进来,许凤玲招呼客人的时候,高志军就拿起一本杂志翻看,以此掩饰尴尬。
许凤玲高中毕业,打过一年工,之后开了这家服装店。
或许这就是缘分,高志军和许凤玲由陌生到熟悉,他们渐渐离不开对方了。
爱情是一杯苦酒
高志军在许凤玲店里帮不上什么忙,但他的出现并不多余。
许凤玲忙的时候顾不上吃饭,高志军总能恰如其分地出现,并给她带来可口饭菜。高志军不会做饭,他带来的食物多是街上买的,许凤玲喜欢各类小吃,高志军就换着花样给她送来,小笼包,担担面,麻辣粉……许凤玲吃着小吃,也尝到了恋爱的滋味。
然而,他们说什么也想不到,恋爱的浪漫与幸福却被家长的反对撞击得七零八落。
一个周末,当高志军又一次甜蜜地去许凤玲店里送饭时,迎接他的却是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孔。当许凤玲的妈妈如刀般的目光盯住高志军看的时候,他仿佛在盛夏时节遭遇了暴风雪一般,禁不住颤抖了一下。
许凤玲的妈妈坚决反对许凤玲和高志军处对象。
许凤玲生活在单亲家庭,她妈妈年轻的时候因为自己读书少,一心要找个读过书的男人,可许凤玲的父亲虽然上过大学,但并不懂得珍惜女人对他的感情,在许凤玲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抛下许凤玲母女回了老家,从此杳无音信。风铃的妈妈从此恨透了读书人,听说高志军爱学习,家又在外地,妈妈说什么也不能接受,她担心许凤玲会重复自己的路。
尽管许凤玲说高志军不会是那样的人,但她妈妈就是不能接受高志军。为了断绝许凤玲和高志军来往,她妈妈一有时间就来许凤玲店里,生怕她一不留神从自己眼皮底下消失。下班后,妈妈紧紧牵着许凤玲的手回家,好像许凤玲还没有长大。许凤玲从小是个听话的孩子,她能理解妈妈的良苦用心,可是她已经长大,有理由选择自己的生活。
许凤玲表面上曾答应妈妈疏远高志军,可是高志军的爱早已占据了她的整个心房,许凤玲总是想出各种办法逃离妈妈的视线,偷偷和她的恋人见面。每次见面,他们都像地下工作者,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许凤玲的妈妈突然出现。
然而,风平浪静的时候未必就不会有暴风雨来袭。
那是他们的交往被许凤玲的妈妈阻止三个月以后的一天,许凤玲参加同学的生日聚会很晚没回家,妈妈断定她去找高志军了。踩着一路冰雪,许凤玲的妈妈找到了高志军的宿舍。高志军对许凤玲妈妈的突然出现大为吃惊,可他一句“阿姨”还没出口,许凤玲妈妈的巴掌已经重重落在他的脸上。高志军的同事都听到了她歇斯底里的声音。
任凭高志军怎样解释,许凤玲的妈妈就是不听,她坚信许凤玲被高志军藏起来了。面对一个长辈的愤怒,高志军只能咬牙忍受。
多年以后,高志军想起许凤玲妈妈当着同事的面扇他耳光的情景,都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
那晚,为了许凤玲,为了和许凤玲的誓言,高志军依然笑对许凤玲的妈妈,把她送回家。地上积着厚厚的一层雪,他在街上徘徊到很晚才回宿舍。
自那之后,高志军学会了抽烟,也开始喝酒。一个人的时候,他的宿舍里总是烟雾缭绕,酒气很重。想许凤玲的时候,他就写信,写了撕,撕了写。高志军时常被自己搞得泪流满面,他不明白,自己那么深地爱着许凤玲,许凤玲也爱着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
高志军有一次半夜梦见许凤玲在门外叫他,恍惚中起床开门,却踩着床前的桌子打开了窗户,幸好室友及时发现,否则后果严重。高志军的宿舍在二楼。
一段时间,许凤玲曾想过和高志军远走高飞。他们做好了出走的准备,但在临行前改变了主意。高志军说,既然两个人真心相爱,他们就要勇敢面对,相信横亘在他们中间的即便是一座冰山,最终也会被他们的爱情以及时间融化。况且,隔在他们中间的只是一个深爱女儿的妈妈。
风雨过后是甜蜜
因为妈妈每天守在店里,许凤玲早已无心经营,她只好把店盘给别人,自己找了一份打工的活。
妈妈不能时时监视许凤玲,但她还是不肯罢休。
小姨来了,舅舅来了,他们轮流给许凤玲做工作,让她离开高志军。许凤玲清楚,他们都是妈妈找来的说客。
可是,你们了解高志军吗?你们知道我怎么想吗?……许凤玲坚决不愿妥协。
接下来,又是无休止的相亲。许凤玲的妈妈动用一切关系,给许凤玲物色对象。许凤玲一次也没有拒绝,但她连正眼都不去看对方,张口说话如同吃了火药。
僵持一年后,许凤玲的妈妈终于开出了见高志军父母的条件。
两个年轻人以为挡在他们中间的坚冰终于融化了,他们欣喜若狂地安排了高志军的父母和许凤玲妈妈以及舅舅、小姨的见面。可是,许凤玲的妈妈不但要求高志军父母在城里买一套80平方米的楼房,还要拿出5万元作为两人婚后的生活保证金。
无疑,这是许凤玲妈妈给高志军父母出的一道难题。
双方家长见过面后,高志军和许凤玲的来往终于从地下转入地上。
这样又过了半年,虽然他们每天见面,但许凤玲的妈妈早已放出话,高志军不能满足她提出的条件,他们休想走到一起。妈妈把家里的户口簿锁在柜子里,钥匙时刻带在身上,睡觉都压在枕头下面。她怕许凤玲背着自己和高志军领证。
1998年春天,许凤玲做阑尾炎手术住院,高志军请了一周假整天在医院里陪许凤玲。许凤玲的妈妈尽管还是用硬硬的目光看高志军,但目光里已有了些许温度。在许凤玲出院那天,她妈妈第一次允许高志军走进她家,还留他吃了饭。
许凤玲为妈妈终于接受高志军泪流满面。
双方家人第二次见面是在五一节。
许凤玲妈妈的脸上终于有了灿烂的阳光。
许凤玲的妈妈不再把高志军家人当做敌对方,她拿出自己的积蓄,和高志军父母共同为两个年轻人在市区买了一套商品房,一切为结婚做的准备也提上日程。
许凤玲和高志军的苦恋终于有了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