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羊出逃
大二的时候,林浩迷上了侦探小说。学中文的他梦想将来当警察,像许多大侦探一样破大案。毕业后过关斩将,林浩如愿穿上了警服。可是,没上几天班,林浩对警察这份职业的热情就降了三成,他被分配到了距离县城最偏远的大庄乡,这里地广人稀,民风淳朴,三五天出不了一次警,还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纠纷。
所长老杨是个转业军人,身材魁梧,膀大腰圆,当警察十多年,抓过毒贩,追过逃犯,立过功,也受过奖,身上至今带着三处刀疤。老杨本来是县局刑警大队长,因为下属工作出差错,他自愿到偏远的农村派出所“受罚”。老杨手下,算上林浩只有三个兵。尽管这样,老杨嘴边常挂着一句话:公安工作无小事。林浩总觉得老杨有自我安慰的意思。
这天一大早,派出所接到报警,说河口村有人打架。又是打架!林浩悄悄计算了一下,来这里三个多月,他总共出了二十次警,其中多数是夫妻吵架,邻里纠纷,他们去讲讲道理,说和说和,实在不行批评两句,矛盾也就解决了。这些婆婆妈妈,鸡零狗碎的芝麻小事,已将林浩曾经对公安工作怀有的激情消耗的差不多了。
林浩毫无兴趣地随老杨来到河口村,现场已经围了好多人。一个瘦小男子一只手捂着流血的鼻子,一只沾有血渍的手不依不饶地撕扯着另一个稍胖的男子胳膊。胖男子衣服上也有血渍,只见他嫌恶地推搡着瘦男子。两人都用恶语攻击着对方。看到警察到来,两人撒开手,住了嘴。
问他们怎么回事,两人都拣对自己有利的说。老杨见状,指了一下瘦男子:“你先说。”
瘦男子叫王高阳,胖男子叫李明虎。王高阳三天前从李明虎手里买了一只母羊,今天早上发现母羊不见了,里里外外找了一圈没找到。王高阳心想母羊可能念家,跑回李明虎家了,于是去问李明虎。李明虎头天晚上喝了酒,这会儿酒劲还没过去,大清早又遇上这样的事,不等王高阳把话说完就发开了火,我把羊卖给你,你不好好看管,弄丢了却来找我,这不是成心讹人吗?王高阳见李明虎生了气,忙解释说他不是那个意思,可他越解释李明虎越生气,于是就有了上面的一幕。
听完案情,老杨问王高阳的羊圈在哪里。王高阳说在他家后院。老杨和林浩随王高阳来到他家。一路上,林浩都在纳闷,既然王高阳怀疑他家的羊跑到了李明虎家,为什么不去李明虎家的羊圈里看个究竟。
老杨在王高阳家的羊圈里看了一眼,又蹲下身看了十几秒钟,就走出王高阳家的后院,沿着一条土路往前走,林浩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紧随其后。大约走了三四百米,眼前出现了一只绵羊。走到跟前一看,正是王高阳家的羊。羊脖子里戴着一截绳索,绳索的末梢卡在地面凸出的树桩子上无法动弹。
绵羊找到了,王高阳不好意思地向李明虎道了歉,一起纠纷就此画上句号。回派出所的路上,林浩忍不住问老杨,他为何不去李明虎家的羊圈查看,又是如何判断羊的去向的。老杨看了林浩一眼,说李明虎是河口村的养羊大户,卖出去的羊跑回来他肯定会承认,既然他那么生气,还动了手,那就说明羊肯定没回来。而王高阳家羊圈墙上的绳索断口是新的,羊圈外的地上除了羊蹄印,还有绳索留下的痕迹,他就是顺着羊蹄印和绳索痕迹找到羊的。
蹊跷窃案
一次,小庄村高建德家的10袋玉米丢了,而且丢的蹊跷。那天,高建德进了一趟县城,回来后家门上的锁子是完好的,屋里的东西一样没少,唯独码在院子里的10麻袋玉米不见了。
林浩随老杨来到现场,老杨在高建德家里里外外看了一遍,问高建德他家这两天来过什么人,开的什么车。高建德说这几天没来过什么人。高建德老伴死得早,唯一的儿子又不着调,半个月前在县城盗窃被抓,至今还关在拘留所里。老杨问高建德,除了除了他和儿子,谁还有他家门上的钥匙。高建德想了半天,摇了摇头。老杨指着高建德家门口的车辙印,说他家的玉米是从门里搬出来的,除非有他家门上的钥匙,否则做不到。高建德想来想去还是直摇头,他家的这把锁用了五六年了,外人不可能有钥匙。
老杨眉头紧锁,突然转移话题,问高建德那天去县城干什么。高建德说他接到一个电话,说是刑警队的,让他去交罚款给儿子办保释。可他匆匆忙忙赶去,刑警队的人说没有给他打过电话,况且他儿子也不符合保释,结果他回来就发现家里被盗了。老杨的目光一下子明亮起来,问高建德他儿子平时都和谁来往。高建德一口气说出了六个名字,其中三个在拘留所里。老杨又问高建德有没有另外三个人的联系电话。高建德说没有,不过知道他们的住处。
按照高建德提供的地址,林浩和老杨先来到一个外号叫小六子的家里。小六子不在家,他爹说小六子十几天前就去外地打工了。离开小六子家,他们又去了外号叫尕旦的家里,尕旦正在帮家里干活。最后,他们去了外号叫二皮的家里,二皮也不在家,他妈说十几天前就和小六子一起打工去了。调查完这三家,一点线索也没有得到。天黑后,他们踏着疲惫的脚步回到派出所。
晚上,林浩很晚才睡,脑子里一直琢磨高建德家玉米被盗的事。隔壁老杨宿舍里的灯也亮到很晚。
第二天一大早,老杨就来敲门,说案子有眉目了。林浩问他究竟是谁。老杨说,小六子和二皮嫌疑最大。林浩说,他俩不是去外地了吗?老杨说,去了还可能回来啊!
老杨先后拨通了小六子和二皮的电话,让他们当天12点以前到派出所来一趟。不到10点,小六子和二皮前后脚进了派出所,如实交代了偷高建德家玉米的经过。
原来,两人十几天前确实去了外地,可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两人就坐车回来了,可又不想回家,就在县城里闲逛。那天,两人兜里的钱都花光了,连饭都吃不上。小六子突然想起来高建德的儿子在拘留所,于是冒充警察给高建德打电话,让他去刑警队办保释手续。支走高建德后,两人很快找来一辆货车,来到高建德家,堂而皇之打开高建德家的门,将院子里的10麻袋玉米装上车,拉到一家饲料加工厂卖了,拿上钱继续到县城泡网吧。那么,他们怎么会有高建德家门的钥匙呢?说起来具有戏剧性,因为小六子几个常和高建德儿子一起玩,有一次他们一起来帮高建德干活,期间小六子回去拿工具,他看到自己的一把钥匙和高建德家门的钥匙特别像,于是用那把钥匙试着开高建德家的门,门居然轻而易举就打开了。
这起盗窃案就这样破了。那么,老杨又是如何判断小六子和二皮是偷玉米的贼呢。老杨告诉林浩,作案人先支走高建德后盗走玉米,说明这人熟悉高建德家的情况。而经常和高建德儿子来往的人里面有两个在拘留所,尕旦一直在家干活,最有可能作案的就是小六子和二皮。
林浩越发佩服老杨的智慧,对公安工作渐渐恢复了热情。
家贼难防
一大早,所里就来了一个哭丧着脸的老汉,问他有什么事,老汉吞吞吐吐。再三追问,他才说家里的8000块钱不见了。
老汉姓周,家住临水村,这是一个傍河而建的小村子,只有二十来户人家。林浩和老杨在周老汉的指引下来到他家。周老汉家的房屋很旧,墙皮黑黝黝的,好多年都没有粉刷过。因为丢钱的事,老伴早已哭得两眼红肿。8000块钱是他们老两口多年省吃俭用的积蓄。
问他们钱放在什么地方丢的。周老汉一会儿说放在箱子里,一会儿说放在桌子抽屉里,一会儿又说放在柜子里,可是林浩他们翻遍了这些地方,甚至连炕上的被褥都没放过,却什么也没找到。或许周老汉记性不好,忘记了放钱的地方。经过不断启发,周老汉始终想不起来放钱的地方。
就在林浩他们一筹莫展时,周老汉终于吐露了实情,说他把钱放在厕所墙上的一个砖缝里,每次上厕所都打开看一眼,可是今天上厕所的时候却发现钱不见了。
林浩和老杨随周老汉来到他家后院,周老汉家的厕所是农村常见的旱厕。周老汉从墙上抽出半块砖,里面确实有一个洞,周老汉伸手从洞里掏出了一卷纸。再把砖塞到洞口的时候,几乎看不出来那块砖能取下来。此时,周老汉已经老泪纵横,后悔不该把钱藏在厕所里。
老杨问周老汉,这几天有没有外人上过他家的厕所。周老汉说没有,他家里没人来过。老杨又问他家里还有什么人。周老汉说还有个儿子,不过不在家。老杨问周老汉,他儿子是干什么的。周老汉说他儿子三十多岁了,一直没有成家,在县城里打工。老杨问周老汉,他儿子这几天回过家没有。周老汉说十几天前回来过,露了一面就走了。
看着周老汉老两口哭得那么恓惶,林浩心里也觉得不是个滋味。
老杨向周老汉要了他儿子的电话号码,安慰了周老汉几句,让他在家等消息。
回到派出所,老杨让林浩给周老汉的儿子周小兵打电话,让他到派出所来一趟。
周小兵来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问他是不是拿了他爹的钱。周小兵嘴很硬,说自己家都没回,怎么拿钱。老杨让他把鞋脱下来,周小兵不知是何用意,脱下了一只鞋。老杨拿过鞋,端详了一阵鞋底,问周小兵把他爹的钱拿去干什么了。周小兵还想狡辩,老杨一拍桌子,你的鞋底已经告诉我你爹放在厕所里的钱是你偷的。鞋底?周小兵傻眼了。
据周小兵交代,他十几天前回家上厕所时无意中发现厕所墙上的一块砖有缝隙,便试着向外抠,结果砖抠出来了,还发现了放在里面的钱,但他当时没有拿。回到县城后,脑子里一直惦记着厕所里的钱,于是趁天黑偷偷回了一趟家,翻墙进入后院,悄悄拿走了厕所墙里的钱。
周老汉从老杨手里接过周小兵花剩的6000多块钱时,说什么都不敢相信钱是他儿子偷的。周老汉说,就因为儿子不着调,他不敢把钱放在屋里,没想到还是被他发现了。
老杨为什么那么肯定钱是周老汉儿子偷走的呢?林浩心里一直有个疑问。老杨说,他在周老汉家厕所的地上看到了几枚崭新的运动鞋底印,而周老汉两口子都穿自己做的布鞋,显然运动鞋底印是年轻人留下的。既然周老汉说他家这两天没来过外人,鞋底印十有八九是他儿子留下的。林浩恍然大悟,怪不得老杨一看周小兵的鞋就那么肯定他偷了钱。
正如老杨所说,公安工作无小事,看似小而简单的案件,你不用心去琢磨,推敲其中的细节,再小的案件也很难破。在老杨的言传身教下,林浩掌握了许多破案技巧,还快速侦办了一些案件。现在,林浩觉得当警察不一定非要破大案,破小案照样有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