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沐流光,已经是七日后。皇帝下葬,新皇登基。按照祖制,应当是先登基后主持葬礼的,可惜北冥的局势复杂,没有人愿意冒死出来纠正,也便将错就错地凑合着了。
沐流光的状态,叫云谨若着实惊讶了一下。满脸疲惫不堪,胡茬长出,脸颊青青的。像是忽然就老了十岁一样。不过眼睛很有神,燃着火光,充满斗志。
这一天,终于来了。
换过繁华的宫装,理出倾国倾城的容颜。云谨若默默地跟在沐流光的身后想着朝堂走去。
打扮完毕的云谨若刚出来之际,沐流光有一瞬间的失神,拧着眉头,像是极不舒服的样子。不过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时隔许久,他曾不止一次地悔恨当时的糊涂,可惜,时不待人,后悔两个字换来的,不过是一场枉然而已。
北冥皇宫大臣们每日里上朝议事的尚云殿前,黑压压地一片人。三把椅子,分别坐着北冥司晨和失踪数日的北冥司越和步云烟。
听到她来,步云烟抬了一下头。依旧是奢华端庄,可惜的是她眼底的憔悴不是刻意掩饰,便不存在的。北冥司越则是轻晃着手中的酒杯,旁若无人冲着云谨若绽开宠溺的笑容,说道:“过来。”
一笑倾城,云谨若明显听到四周倒吸冷气的声音。北冥司越厉目一转扫过众人,个个都低下了头。呃?这阵势,怎么像要登基为帝的人时他一样?云谨若偷笑着走过去,被北冥司越大手一揽揉进自己的怀里。大庭广众之下,这可是真正的行为不端了。只是没有人出来吱一声,云谨若也就大方地坐进北冥司越的怀里,对着脸色突变的沐流光递过去一个安心的眼神。
不就是要证明你手中遗旨的来处么?你放心。这话,在来之前,她就已经对沐流光说过了的。
现场还有很多是云谨若不认识的,不过看个个都是蟒袍加身,也猜测的出来是各地的诸侯了。
一个一看就是酒色纵欲脸色青白的锦衣年轻男子,云谨若一来就注意到了。不是对方特别的引人注目,而是他投在自己身上赤裸裸的占有,叫人很不舒服。就在云谨若扭动着身体想避开时,那人已经站出来冲着北冥司晨行礼说道:“为人臣子的,自然是以圣意为尊。既然先帝留下遗诏要晨王爷为帝,臣等自然是会遵旨而行的。”说完还起哄似的转头向着众人问道:“诸位可说是也不是?”
可惜的是,群臣都以看傻瓜似的眼神盯着他,没一个吭声的。
那年轻男子心有不甘地瞥了北冥司越一眼,又说道:“听说当年宏帝曾留下遗诏要罢免摄政王的一切权利,而且这份遗诏现在就在帝师的手上,不知,是真是假?”
那一眼,虽说在看北冥司越,但实在太猥琐,云谨若感到自己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跟在那人眼里就和没穿衣服一般。
察觉到云谨若的不自在,北冥司越安抚性地握住她的手,薄唇轻启,说道:“来人,挖了他的眼睛。”
此言一出,众人具愣住了。那锦衣男子率先反应过来,一边后退一边大喊着:“你敢……啊……”后面的话,则被痛呼的惨叫所代替。
一道不知从哪里出现的身影悄然隐去,原地留下了两颗眼珠。感觉到群臣皆惊恐地后退一步的云谨若抬头,对上脸色一变忿然起身的北冥司晨,看到了他眼中明显的威胁。
若是你想反悔,那云国皇室的人,都将为你陪葬。北冥司晨曾对她说。
此时的意思云谨若明白,但只是清清淡淡地扬了扬眉毛,不以为然地低头浅笑。北冥司晨瞳孔一缩,感到了莫名的不安。
握住自己柔胰的力道忽然加大,云谨若以为北冥司越是吃醋,抬眼却撞进了他骇然的像要生吞了自己的眼神里。修长的手指摩挲在手腕处的伤口处,云谨若心虚不已,讪笑着说:“不疼的,真的不疼的。”
目光绕过云谨若,北冥司越冷冷一笑,对着北冥司晨道:“怎么?晨王爷有意见?”
北冥司晨深呼吸,冷眼看着痛的在地上打滚,满脸鲜血的锦衣男子,动了动嘴唇坐了回去。如今千钧一发之际,断没有为了一个蠢货而破坏大局的说法。
北冥司越笑的冷酷而嗜血,“将他被本王卸了。”
什么?云谨若一愣,正想阻止的当头看到北冥司越警告的眼神后只得灰溜溜地缩了脖子。
若是可以选择,北冥司越想卸了的人,其实是她。云谨若明白。
一时间血肉横飞,群臣当中那些没有上过战场,自制力差一点的,已经呕吐出来。剩下的也是脸色惨白。相对于沐流光皱起的眉头,北冥司晨的嘴角倒是噙上了阴冷的笑意。
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北冥司越越残忍,局势就对他越利。
根本不去理会嘴角的此番作为带来的后果,北冥司越一口咬上云谨若的脖间,恨声说道:“回去再找你算账。敢自作聪明尚自行动,看我怎么收拾你。”
再怎么说也是众目睽睽之下,再加上步云烟吃人的目光,云谨若的耳根红了大片,躲闪着生如蚊呐地解释道:“我也只是想帮帮你而已。”
“帮我?你可是觉得我不是他们的对手?你在怀疑我的能力?嗯?”北冥司越却是不悦了。
“没……没有。”云谨若急忙说道。
“你是我的女人,我自会护你周全。记着,以后不准再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尤其是,不准受伤。否则会叫你的男人有挫败感,明白了么?”北冥司越轻抚着云谨若的伤口,语气泛起心疼。
“嗯,我记下了。”云谨若点头如捣蒜,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能不能不算账?”
“不能。”简简单单两颗字,倒是先叫云谨若挫败了。
他们两人只顾着你侬我侬的,倒把其他人给忘的一干二净。等云谨若反应过来才发现众人都不去关注适才分尸的场面而皆是看着自己这边,个个一副下巴掉地的表情。
好吧,一向冷酷无情的北冥司越忽然变成现在这个魅惑赖皮的样子,的确是出人意表了点,但是不是说非礼勿视么?偷窥就不能含蓄点儿?一眼瞪过去,那些人在同一时间里移开目光,要么抬头看天,要么低头望地。
“呵呵。”北冥司越倒是心情大好地咧嘴笑了,雪白的牙齿,在阳光的映射下散发着柔和的光。
“我都没脸见人了你还敢笑?”云谨若娇嗔着一把拧在北冥司越的腰间。
北冥司越脸色微微一变,暧昧地说道:“男人的腰女人是不能随便动的,明白么?”
云谨若刚想问为什么,却在感觉到自己身下北冥司越的身体变化时堪堪闭上了嘴。
“哈哈……”北冥司越一副奸计得逞的表情,大笑出声。
群臣狂汗。北冥司晨的表情跟吃了一只死苍蝇没什么分别。
“今日召集诸位爱卿来此,是要要事相商。应以大局为重,摄政王你说呢?”一道清淡的声音适时响起,步云烟目光锐利地扫了圈在场的人,扬声说道。
北冥司越并没有再第一时间里回答步云烟的问话,而是将嘴凑到云谨若耳边,小声问道:“玩够了?”
“嗯。”云谨若脸色微囧,乖巧地点了点头。
就知道瞒不过他的眼睛。不错,刚才的那些打情骂俏的把戏,她的确是有意为之的。众人都说北冥司越对步云烟情根深种,自己故意这样做,也算是当众打了她一记耳光。隐忍那么久,这就算是利息吧。
不看云谨若挑衅的脸,没有得到北冥司越回答的步云烟倒也没有多少的尴尬,又转向沐流光道:“帝师说有要事公布,不妨开始罢。”
沐流光脚步动了一下,疑惑地看着北冥司越冷峻魅惑的捉摸不透的脸,心中的不安更甚。竟然心生起怯意来。
“咳咳……”坐着的北冥司晨忽然压重声音咳嗽起来。
沐流光惊醒。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哪里容的了他想那么多?不再犹豫,大踏步上前,朗声说道:“本官前几日无意间得到了宏帝留下的遗旨,其内容为要摄政王交出一切权利并贬为庶民,所以今日才会请各位前来相商。”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步云烟眼神沉静地看了眼云谨若,却没有看到任何的当心惧怕,反而充满了不屑与嘲讽。再看向只顾深情看着怀中人根本吝啬望自己一眼的北冥司越,心中一痛向后倒去。
“太后……”宫女如意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压低声音劝道:“太后,这个时候,您可要撑住了啊。”
“如意,本宫,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步云烟闭上眼睛,无限疲惫。
“太后,过去的事情还计较来作甚?活着应当往前看。”
“往前看?如今本宫还能看什么?皇儿都不在了。原来遗旨真的存在,可惜,却从来都没有入过本宫的眼。到头来,他终是不曾相信过我,那我步步为营,到底,是为了什么……”步云烟叹息一声,抬眼望去,天空中荒芜一片,满目苍桑,什么都没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