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时分,临熙宫的后花园里,姹紫嫣红百花争奇斗艳,热闹非凡。爬藤植物铺天盖地,被修剪的搭建成一个个凉亭,绿意岸然。
云谨若最爱的,独独是躺在葡萄架下的那一份惬意,仿佛还是身在前世里老家的四合院中,不曾卷入这些随时都会要人命的是是非非里。此刻那个专属于她的软榻上,已经有人了。
北冥司越手里拿着书卷,神态慵懒地半躺着。如墨的黑发被随意束起,随着轻风时不时地飘动。脱下了黑色的朝服,一身白色的衣裳飘然若仙,又像一只倦谄的猫。
听到脚步声后的北冥司越的目光从书上移开,抬眼向云谨若望来,扬起嘴角勾起一抹魅惑人心的笑说道:“回来了?热不热?”
云谨若脚步滞了一下,低声咒骂一声,“妖精。”明明就是十足十的狐狸精,怎么会觉得像猫呢?
北冥司越的耳根动了动,笑容更大了。“你说什么?我可是都听见了。”
“听见便听见。本来就是说给你听的。”云谨若便走边说道。
“嗯?”北冥司越扬起眉毛,声带威胁。
好吧。云谨若低下头,再抬起时已经换上了谄媚的笑:“你听错了,我只是抱怨天热。”
“听错?我就是听到你说天热啊,你以为我听到什么了?”北冥司越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说。
“你……”云谨若气结。想想还是算了,谁让自己大脑短路来着?
“呵呵……”北冥司越笑出声,拉云谨若坐在自己身侧,伸手递过一盏茶碗,“尝尝。”
“什么啊?”云谨若疑惑地问道。
“毒药,敢喝么?”北冥司越故意问道。
云谨若赶紧将茶盏还回去,斜着眼看他,“你要杀我还不是一指头的事情?可别将着毒药浪费了,赶紧收着用到该用的地方。”
“呃?”北冥司越怔愣一下随即眉眼笑开,“我还以为你会说,就算是毒药你都会喝呢,真是没情趣。喝吧,是解暑的。”
“我没情趣有什么打紧?你那么多女人不有的是懂情趣的?”不知怎么的,一句不经过大脑的话就蹦了出来。云谨若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差劲,这么好的气氛……难道自己的情商就是传说中的负数?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云谨若忙将头埋进茶碗里,心里懊恼之极。
“你……可是在吃醋?”北冥司越清清淡淡地问道。
云谨若不抬头,假装没有听到。
一口气喝光了茶碗里的东西,云谨若才叹道:“这冰镇酸梅汤用来解暑再好不过了,还有么?想不到你还真会享受。”
“我不喜这个,是专门叫人给你做的。还多呢,慢慢喝,不够再做就是。”
听着北冥司越的话,云谨若一时激动便抓住了北冥司越的手。冰冷的触感,并没有因为炎热的天气而变暖。云谨若的心跳停了一下,就要松开时却被北冥司越反握住。也许是用的力气有点大,云谨若倒吸了一口凉气。
北冥司越低头看去,一道血迹刚刚干涸的伤口就落进了眼里。抿着嘴唇没有说话,只是向着身后望了一眼,站在暗处手里拿着纱布膏药的无极便走了过去。
云谨若等着北冥司越的发问,直到手都包扎好了也没有动静,只好先开口解释:“这伤,是我学琴时不小心被断弦割到的,也没有多疼……”
“跟沐流光学?”没有等云谨若解释完,北冥司越便打断了她的话,“他肯教你?”
其实解释刚一出口,云谨若就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云谨若是云国有名的文武双全,说失忆忘了武功也便罢了,现在还说什么学琴?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么?好在北冥司越没有深究。刚想着再说点什么,手却给北冥司越继续放进他的大手中细细地凉着,“等你伤好了,我教你。”
“真的?”云谨若欣喜地抬头,撞进了北冥司越探究的眼神中,心慌莫名。
回去的时候,景儿在百无聊赖地收拾屋子,见到云谨若很开心。但即使笑着,也掩不去眼底的惆怅狠绝。屋里本就凉爽许多,景儿还是执意替云谨若打扇子。
扭执不过,也便由她去了。云谨若左右看看,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想了半响才记起,鸳鸯的猫不见了。
“景儿,你见过白玉么?”
景儿诧异说道:“不是被太后赏给花夫人了么?主子您不知道?”
“什么?”云谨若坐起身,“什么时候的事情?再说,她凭什么?”那猫是鸳鸯的,到自己手里还没有多少时候,居然被人抱走了都不知道。
看着云谨若脸上的认真,景儿才想到自己可能犯了错误,急急跪下说道:“是前天的事情了。您不在,来了两个宫女说是凤仪宫的人,已经和你打过招呼,然后就把猫抱走了。奴婢也是今早才听到原是花夫人喜欢,太后赏了她的。”
若是别的什么倒还罢了,偏偏那是鸳鸯的。云谨若沉下脸来,站起了身。
“主子,您这是?”景儿问道。
“去西园,把白玉抱回来。”云谨若说道。
“可是,那是太后赏了她的。”景儿劝解道,“不就是一只猫么?不行奴婢再抓一只来给您吧?”
区区一只猫的确没什么,不过想要打赏别人步云烟手里可不缺奇珍异宝的。仅仅是因为花如月喜欢,就非得要动自己的东西?因为报复?步云烟会如此幼稚?既然她有意这样做,那不去看看,岂不是太对不起她布的局了?
“景儿你跟上,无极也跟着一块来吧。”读来作证,省的乘机给自己找不痛快。
到姬妾们居住的西苑后,却没有花如月。另一名自称是雪夫人的女子给她见过礼后就说是花如月被北冥司越安排到暖风阁了。对方被隐藏起来的愤恨下还有些轻视,云谨若记得自己和她并没有什么过节,应该是为了北冥司越的缘故罢。也就不和她计较,只是,“暖风阁?”那不应该是侧妃住的地方么?
“是暖风阁。花姐姐已经孕育了王爷的子嗣,若是男孩,便是长子,身份自然是今非昔比了。不仅王爷重视,吩咐移居暖风阁,连太后赐了许多的封赏下来。唉,她可算是熬出头了。”得意的声音,面露嘲讽,幸亏怀孕的不是她,否则还不耀武扬威到目中无人的地步?
云谨若却是着实吃了一惊。花如月怀孕?怎么之前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走在去暖风阁的小径上,回头问景儿道:“花夫人怀孕,你可知情?”
景儿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这宫里似乎没有什么人知道的,要不是太后召见,可能还瞒着呢。”
“哦?那可听到怀孕多久了?”
“这个奴婢倒是知道的,听说都五个月了,只是不知道真假。”景儿回答道。
五个月,那就是说自己上次见她的时候,她至少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可是,为什么瞒着众人?莫不是,怕自己会加害于她?还是,那孩子不是北冥司越的?
与自己住的寝殿比起来,这暖风阁倒也算不得什么,只称得上是精致了。不过倒是守了不少人,竟然还是凤宁宫的。云谨若微微冷笑,步云烟这是,在防谁呢?毫无意外地,云谨若被拦了下来。景儿正要上前理论却被有劲儿给拉住了。
云谨若眯起眼睛远远地看着在院间走动的花如月怀里的白猫。五月的身孕已经略微有点大腹便便的感觉,花如月身子不复轻盈之姿,由贴身丫鬟吉祥搀扶着向门口走来。
“妾身参见……”
刚要曲膝行礼的花如月就给一个老宫女搀住了,讨好的声音里尽是恶心的谄媚,“夫人,您身子笨重,行什么礼啊?”
许是因为怀孕的缘故,花如月一贯的高傲倒是散去了不少,客气地朝云谨若点头说道:“妾身这里,实在不方便请公主进去,不知公主前来可是有事?”
云谨若伸手去抚摸白玉的毛皮,哪知白玉竟然一反常态地竖起尾巴,一爪子就朝云谨若抓来。云谨若白皙的手背上,立刻多出了五道血印。
花如月显然也给这变故惊着了,加上猫在怀里闹腾,一时稳不住身子后退了几步,踩上了石子眼看着就要摔倒。云谨若一个箭步上前拉住了她。
花如月的指甲掐进了云谨若的伤口里,惊恐万分地喊道:“你做什么?”
“来人啊,不好了,思忆公主要谋害夫人的孩子啦……”那老宫女更是声嘶竭力地喊道。
云谨若冷笑不已,眼看着众人扑上来就要拉开自己。一边的景儿忙替她挡着。
“唰。”地一声,一柄雪亮的刀横出来,无极冷声说道:“谁敢再动,我就剁了他的手。”
“无极侍卫,你要搞清楚谁才是你的主子。夫人肚子里怀的,可是小王爷。”
无极一记冷眼扫过去,说话的老宫女立刻闭上了嘴。在无极的眼神下,众人慢慢地后退的几步。被围住的景儿脸上多出了几道抓痕。
若适才不是景儿挡住,那现在花的,是不是就是自己脸了?云谨若笑的更冷,松开了花如月的手,再转身离开前留下了一句只有她们两人听的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