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谨若想过也许北冥司越会问她关于和靳墨诏之间关于托付的事情,但是没有想到他只是只字不提。更没想到,第一个来找她的,不是当时看起来很紧张的步云烟和那些所谓忠君爱国的大臣,而是,沐流光。
依旧是上次的桃花林间。只是和上次的心境已经完全的不同。云谨若不知道,以自己现在和北冥司越的关系,她和沐流光之间,算不算就是仇人了。
沐流光并不说话,只是抚琴。云谨若对琴曲不是很懂,却也感到了莫名的压力。
一曲终了,沐流光抬眼望来,眼眸深沉的如同瀚海陈浪,深的没有底。比初次见到北冥司越的,还更加的让人不安。
“你知道,靳太医为何会对皇上下毒么?”淡淡的声音,虽是问句却没有期望云谨若回答的意思,反而自己又紧接着说出了答案。“因为他是受了先帝的密令。”
“什么?为什么?”云谨若是被惊到了。都说虎毒不食子,莫非这前朝皇帝比虎还毒?
沐流光勾起一抹无奈而苦涩异常的笑容来,以情绪不明的眼光紧紧地盯住云谨若,说道:“因为先帝怀疑,当今圣上并非他的亲生骨血,而是……太后与摄政王私通下的孽种。”
彼时的云谨若正伸手从风中接住了一片飘零的花瓣,听见沐流光这样说,无意识地将花瓣揉碎了,才淡然笑道:“真的么?”
没有在云谨若的脸上找到自己想找到的情绪,沐流光似乎有点失望。随手拨弄着琴弦,自顾自地开说:“当然是不可能的。太后初进宫那几年,摄政王根本就不在帝都。只是先皇在最后的日子里神智已经有点不大清楚,加上之前一直忍受不了太后心中始终只有摄政王,所以才……我想先皇心里始终也是明白的,所以才在驾崩之时将皇上连着整个北冥国都交给了我。可惜太后一心向着摄政王,而皇上的身体一直又……我实在是有心无力……”
微微别开眼,不管是真的还是做戏,云谨若都不想去看沐流光那副悲天悯人的模样,任凭着无规则的风瞅着头发,低叹一声:“坦白说,你也是为所谓的遗旨来的吧?”
“是。”沐流光的回答很干脆,没有一丝含糊。人也站起缓步走过来,便从衣袖中掏出一块写满字的锦帕。“可是我更想的,是我们的将来……上次带你来时你唱的那歌,我把词已经抄下来了。我还是忘不了,你当时的寂寞眼神,所以便一直想着,若是你愿意,等我完成了先皇的遗愿,等皇上真正亲政以后,带你去一处山明水秀之地,等你为我素手煮粥……”
不等沐流光说完,云谨若就笑了。没有出声,嘴角却咧开了。
“你不信我?”沐流光不悦地蹙眉,额头拧成了大大的川字,“还是,你现在对北冥司越的感情已经深到无法自拔的地步?觉得我很可笑?”
云谨若的笑容更大了,面露嘲讽地说道:“放着她的亲生母亲不理,怪不得会将小皇帝托付给你。你倒是忠心,不惜献身来的。”
“哼,”沐流光嗤笑出声,眼里却是受伤神色,“就知道即使我说了,你也未必会信我。可是你知道么?是我先看上你的,第一眼就看上了。”
云谨若点头笑道:“我只知道,第一次见面,你就派人将我送给了被你下了药的北冥司越手里。我还一直想着,若当时他要是不手下留情,现在的我是埋在北冥呢?还是云国?”
沐流光愣住,脸上的尴尬一闪而逝,“就知道瞒不过你。不过真正厉害的是北冥司越。我怕没想到,他居然会配合着演戏。不过,我保证,以后都不会了。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会许你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前提是,我交出遗旨。呵呵,沐流光,你的承诺我要不起,再说那句话,现在连我自己都已经不信了。还有,你是不是未免太自信了一点?你就那么确定,那遗旨里的内容,是绞杀北冥司越?”心,一点一点凉下去。和沐流光之间,也算的上朋友的。尽管知道他一直都是在利用,可还是对自己不错。今日,为了权利,还是走上了敌对的立场。
沐流光步步紧逼,伸出一手撑住树干,将云谨若困在自己怀间,另一只手来回摩擦着她的唇,冷然说道:“你现在,你全身心地站到他那边了吧?这里,靳墨诏吻过,他也吻过吧?那何时,轮到我?”说着便控制住云谨若的后脑勺,埋头下去……然后距云谨若的唇只剩几毫米的地方顿住,苦笑说道:“你用不用的着,对我如此狠?”
在云谨若手里,是一把寒光逼人的匕首,而对的位置则是沐流光的要害。尖锐的刀锋已经划破了华贵的衣袂,若是再前进一分,怕是他从此都会与那蚀骨缠绵的云雨无缘了。
“若是他,你会这样么?”踌躇片刻,沐流光还是将手放开,问出这句话后,神情恢复了一贯的笑然,像是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般。“如此说来,我们是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我觉得,找我的人应该是步云烟才是,你这个帝师,有点越俎代庖。”云谨若问非所答,走至琴旁坐下,拨动琴弦。本还想着,要跟沐流光学琴的,看来是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她?”沐流光冷笑一声面带嘲弄地说道:“别的不说,只两件事情,她便罪无可恕。作为皇上的亲母,她一不该盲目地信任摄政王,令他做大,直至现在这个不可收拾的局面。先皇驾崩之时就已经想到以摄政王的军功,必将给新朝造成困扰。所以安排的辅政大臣本有四位,用来互相牵制。可是她却自作聪明,觉得北冥司越对她情根深种,必会全力保全她们母子而给了他所有的权力。二不该,在现在这个时候囚禁了靳墨诏……”
“嗯?为什么?”云谨若倒是好奇了。沐流光对小皇帝那么忠心,发生下毒事件后,他不应该是第一个将靳墨诏碎尸万段的人么?
沐流光转头,盯着云谨若的眼睛缓缓开口:“因为,皇上中毒已深,要想解毒是不可能的。而靳墨诏虽然下毒却同时还是牵制着毒发的时间,所以皇上至少可以熬到亲政。可是如今靳墨诏被抓,皇上的毒随时都会发……太后,弄巧成拙了。”
“那还不简单?你把这些话告诉太后,请她放了靳墨诏不就成了?”云谨若说的轻松,心里却绷着一根弦。照着沐流光的话,是不是靳墨诏就有救了?
沐流光摇摇头,幽幽出声:“来不及了。靳墨诏没有告诉你么?太后在发现这件事情以后凤颜大怒,当即便着人给他喂下了‘七日反逍遥’,七天之后,他会七窍流血而死……”
“嘣”琴弦在云谨若的手下断裂,残弦的反弹力打过来,手上立刻出现了一道伤口。“七日反逍遥?”知道靳墨诏会死,可是声音还是忍不住颤抖。云谨若不理会自己的伤口,怔怔地看着沐流光。
沐流光却以为她是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开口解释起来,“那是一种很霸道的毒,中毒者只有七天的生命。过一天,毁一窍,无解。这个时候,靳墨诏的眼睛,应该已经是瞎了。”
“你住嘴。”云谨若吼道,站起身便想离开。
沐流光也不拦着,只是看着云谨若的后背,轻声问道:“你,可曾喜欢过我?哪怕只有一瞬间?”
云谨若脚步僵住,尽管知道沐流光看不见还是无奈地笑了一下,“重要么?”时至今日,再说这个,是不是有点可笑?
“也不是。我只是想确定一下,从始到终,是不是我都是自作多情。”
沐流光的声音很淡,好像只是在说,今天天气好不好一类的话题。喜欢么?云谨若沉思了一下,还是照实说道:“很感激你能将这么美的风景与我分享,我一直以为我们会成为朋友的。”说完后就离开了。
因为没有回头,也便没有看到沐流光嘴角的那份冷笑。
只是朋友么?很好。
出乎意料的是,在桃林出口处守着的人,不是沐流光的。而是侍卫无极驾着马车等在那里。
见到云谨若出来,无极微微颔首说道:“属下奉命保护公主周全。”
一句话道尽了所有,云谨若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北冥司越的眼里,也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上了马车。
明明知道小皇帝迟早会没命的,那沐流光在争什么?没有了小皇帝,他就不是帝师。那谁做皇帝不还一样?干嘛一定要和北冥司越过不去?仅仅是因为受先帝所托?也许,看看那份遗旨也是好的。回去了路上坐在马车里颠簸的云谨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