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来有往。你送了一份那么厚重的礼物给我,我还点什么呢?”轻轻勾起云谨若的下巴,靳墨诏状似沉思着说道。“不如,就给你一样这宫里人人想要的东西如何?”伸手从云谨若的头上拔下一支金簪,靳墨诏卷起了自己的左臂衣袖。
一簪划下,鲜血如注。靳墨诏用的力道又是极狠的,臂膀顿时鲜血淋淋。
“你做什么?”云谨若欲扯破裙角包扎,却被靳墨诏给拉住。
脸上闪着得意之色,靳墨诏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将手指伸进伤口里取着什么,嘴里还安慰云谨若道:“他们将医署翻了个遍,还是没有猜到我把东西藏在哪里,我是不是很聪明?”
看着靳墨诏额头渗出的汗珠,云谨若沉默着没有答话。能叫他这样藏着的东西,肯定不是简单的。
被拿出来的,是一根三寸长纯金细管。靳墨诏在自己的衣服上把上面的血迹擦拭干净了才递给云谨若。
管上刻着精致的祥云图案,一条飞龙在其间若隐若现。根据重量来看,可以肯定里面是空心的,应该是藏了别的东西。
拿在手上把玩着,云谨若打趣说道:“将这东西给我,可是随时都有丢失的危险。我又不像你一样不怕疼的。还是,你是嫌这里太孤单,想叫我也来陪着?”
靳墨诏倒是没有再笑,面上是难见的严肃。“这件东西,能在北冥掀起惊涛骇浪来,有摄政王护着,我也不怕你有什么危险。你可以将它给你想给的人,或者是自己留着以后在摄政王那里讨个好。”
云谨若垂下眼,默默地将东西收了起来。明白这是靳墨诏为自己的以后打算,拿一件也许关乎很多人生死的秘密来换取她往后在北冥司越身边的平坦。再说什么,似乎都是多余的。
有狱卒进来,看了看云谨若,欲言又止。
知道是探视的时辰到了,靳墨诏细细地替云谨若擦尽了眼泪,催促道:“你便去吧。你……会记得我么?”
云谨若点点头,“会的。你永远都在我的心里。”
目送云谨若走出好远,靳墨诏依然舍不得收回自己的目光。大约,这便是今生最后一次看见她了吧!快看不见人影了,才又出声喊道:“你,等一下。”
云谨若蓦然回头,压去悲戚,淡声问道,“还有事么?”
“你……还是忘了吧。”靳墨诏恢复了淡然,琉璃般的眸子里干净的一尘不染,好似南极终年不化积雪中最纯净的那块。
望见靳墨诏嘴角的弧度,云谨若也勾起了轻若浮云的笑,重重地点下头去,说道:“好。”
与来时的情况不同,此时的天牢门外,都可以用热闹二字来形容了。
小皇帝,沐流光,北冥司晨,都来了。连步云烟都坐在华盖底下喝茶。更是有多名不认识的老臣们不顾炎热的天气微微颤颤地站着。
好阵势。
云谨若冷笑着去给小皇帝见了礼,给步云烟行礼的时候,也没有等她吭声便自行站了起来。
“公主殿下,您去探望靳太医,不知他是否有交给你什么东西?”一名身穿官服虽年过花甲但精神很好,一双小眼里精光四射的朝臣站了出来,单刀直入地问道。
云谨若很认真地点点头,“有。”
在场的人闻言都变了脸色,神态各异。云谨若望去,连步云烟的紧张地坐正了身体。
“既然如此,还请公主将它交付于老臣。”那朝臣又说道,并且急不可耐地伸出了手,脸上却还是正义的样子。
“花大人倒是性急。”清朗的调笑声传来,沐流光向前走了几步,不动声色地截掉了那人的手,笑意不减地说道:“难道您看不见,皇上也在此么?”
花大人?看他的年龄,应该是花如月的爷爷,前朝辅相花子龙了吧!云谨若暗暗想道,暂时没有吱声,只看沐流光又想做什么。
“皇上年纪尚轻,很多事情多不知道轻重。老臣受先皇之托照抚着,又岂能不尊先皇旨意?”花子龙对着虚空拱拱手,倚老卖老地不把沐流光放在眼里。向前迈出一大步,精烁的目光盯住云谨若,“公主,您是外人,还是将我朝先皇的遗旨交出来的好。”
“什么?遗旨?”云谨若微微诧异地笑了一下,说道:“大人错了,靳太医交给我的,不是什么遗旨,而是一些专治跌打损伤的膏药而已。不曾想大人倒是误会了。”
花子龙哪里肯信,阴测测地一笑,便变了脸色,“哼,若是你不把东西交出来,今日休想走出这里去。”话音落下,那些没有说话的大臣们都齐齐向前走了一步。
“花大人,本王觉得,你与其捕风捉影地寻找那件也许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还不如关心关心靳墨诏为何要害皇上来的更对得起先帝,你说呢?”说话的是北冥司晨,脸色依旧阴晴不定,极快地掠了云谨若一眼便转开了视线。
云谨若倒是没想到,出头帮自己的,会是他。
花子龙沉吟了一下,也不知怎么想的,望着守牢的狱卒喝道:“把靳墨诏带出来,今天我要当中审他,看他究竟……”
“花大人,”威严却不失婉转的声音响起,步云烟出声说道:“靳墨诏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就没有审问的必要了吧,还是大人认为,本宫会冤枉与他?”
花子龙冲着步云烟拱拱手刚要回话,话头却被北冥司晨给抢了去,“杀人总有动机的,那敢问太后,不知可审问出靳墨诏为何要加害皇上了么?”
“还能为什么,不过就是贪慕权势受人指使罢了。”步云烟无所谓地摆摆手,像是根本就不愿搭理他。
“受人指使?”北冥司晨故意扬眉说道:“靳墨诏是当年先帝亲自挑选的,太后这么说,应该不是在质疑先皇,而是在说朝中有人居心叵测,是吧?”
“啪。”步云烟一拍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声严厉色地喝道:“北冥司晨,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北冥司晨的表情淡淡的,眼里却是错综复杂。
“哦?你倒是好奇。真相就是太医靳墨诏图谋不轨意欲谋害当朝天子,你可满意?”冷冽的声音远远地透过众人传过来。众人一愣,纷纷让出了一条路。
一身锦袍的北冥司越负手立在众人身后,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云谨若看着步云烟神色一喜,回坐了下去。
缓步走来,北冥司越不理众人的跪拜,对着云谨若微微失神的脸,收敛起淡漠,微微勾了勾嘴角,说道:“被花大人如此言辞逼问,谨若你可是又淘气了?”
云谨若听到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然后那些之前站出来的大臣们又悄悄地收回了脚步。配合地摇摇头,娇嗔笑道:“哪有,只是花大人误会了而已。”
“那便好。”说着北冥司越已经走到了云谨若的身边,在众目睽睽下牵起她的手,眼睛却是望向花子龙,“本王适才似乎听见有人说,谨若是外人?”
“没……王爷,您听错了。”沐流光站出来打着圆场,花子龙乘机偷偷抹了一把冷汗。
“嗯,既然如此,那本王便走了,你们也各自散了吧。”北冥司越不再看花子龙,拉起了云谨若便走。
北冥司晨上前一步截住他们的去路,冷冷说道:“摄政王大驾光临,不会只是来转一圈的吧?既然来了,乘着大家都在,不如就一起会审靳墨诏,看看他究竟是受何人指使,以此以安群臣之心。”
“本王来此,的确不是闲逛的。只是来领回自己的女人而已。至于会审,本王没兴趣,相信群臣们,也不会有太大的兴趣。北冥司晨,本王知道你想干什么,若是你一定要审,只管审去就是。但是本王告诫你一句,就算你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未必会有传出来的命。”勾起唇角,北冥司越脸上带着藐视一切的笑意,说出的话却是冰冷万分。连被他拽住的云谨若都隐隐不安起来。偷偷望了一眼步云烟,见后者也正在看她,脸上毫无意外地挂着狠绝的厉色。
众大臣不是抬头看天就是低头望脚,像是根本就看不见眼前的硝烟。北冥司越也不再言语,撇下众人拉了云谨若便走。
并没有送云谨若回去,北冥司越在半路上就走了,似乎是有什么急事。只派了一队侍卫送她。但是却留下了一句搅乱她心神的话。
“不管你信与不信,苏倾颜的事情我并不知情。只是错在没有深究而已。”
这,算是解释么?那么现在的他,可是真正地上心了?在意了?
云谨若没有细想。独自坐在轿辇中掏出那根金管来,掂量来了一下还是没有打开。先帝的遗旨么?虽然靳墨诏什么都没有和她说,她却知道肯定是真的。否则,那些人不会那么紧张。只是不知道,里面到底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