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真的认为他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敌人稍稍放松,最前面的逆水高手刹那间便猛的拔刀,带着凌利的气力向涂说斩去。
他们得到的命令是,抓住裴秋人姐弟俩,其余人等一概不留,所以只要杀了眼前这个无关紧要的少年,将裴秋人带回去便是完成任务。
呼!
涂说深吸一口气,该来的始终都要来,当刀影撕裂空气劈来时,他猛的侧身躲过致命位置,同时紧紧握着之前就从包裹中取出来的一把普通短剑,左手握拳护胸,右手短剑横立,碰的一声,挡在长刀之上,铮铮做响。
实力的悬殊,让他在仅仅一击之后,便被刀息震退十几步,唔的一口鲜血涌入喉咙,他紧咬牙关,不让猩甜的血液喷出,体内翻涌,脸上只是逐渐苍白,只有嘴角溢出的血迹醒目。
输人不输势,这是师傅说的,所以将这句话作为箴言的他十几年间无论遇到多大的威胁都不会首先低头,为了不让自己落入下成,他强忍疼痛。咬着牙,冷冷的看着仅仅一刀便将他重伤的人。
臭娘们,我要是死在这里,到了地下,一定要天天诅咒你。
固执的他到现在除了祈求拓飒飒能尽快赶到,只能尽力保证自己死的慢些,就像那年在冰冷雪地里支撑了将近两天,最后只剩下一口气被拓飒飒救起一样。师傅一直说他资质平平,甚至很差,唯有一股子毅力与执拗无人堪比,他有的也确实只剩下这些了。所以他从普通人感应成功用了不到一年,从感应到搭桥用了一年半,如今整整八年,境界没有寸进,停留在搭桥初境如此多年,这也是师傅说他资质不佳的原因,开始潜力很猛,后劲不足,这搁在别人身上或许会感叹一句长路漫漫,后会无期便放弃了,他没有。
手提特制长刀的逆水高手惊咦一声,显然是未曾想到涂说能够抵挡住自己的一击,随即继续提刀,比刚才更加凶狠的横刀劈去,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越是朴实的攻击越显得有气势。
当雄浑的力量刹那间扑面而来时,涂说像是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然后在裴秋人的惊愕之中,瞬间变幻方位,双手握短剑,就像是握着一把长刀,滑稽至极,迎着对方的刀影冲了上去。
又是一声碰的巨响,随即一把短剑在交接中横飞出去十几米远,而战场中间,只剩下一副定格了的画面,一个中年黑衣男子右手握刀劈向涂说,只是刀停在了涂说头顶三寸不能继续,而涂说双手上举,剑没了,人还在,只是艰难的半蹲着,嘴角鲜艳更甚。
所有人同时惊呼一声,尤其是敌方十几人更是无法接受,本来应该是简简单单的一面倒的情况却发生如此异端,一个表现出来的只有搭桥境的少年却两次抵挡住了首领的攻击,要知道擅长用刀的他所劈之人不尽其数,相差一个境界的高手的全力一击对上搭桥必然是一方面的粉身碎骨。
裴秋人眼前一亮,苍白的俏脸才稍稍有了点血丝便瞬间黯然,她突然发现这个人不是那么讨厌了,只是如今对她而言生死大于天。这并不能带来任何的变化。
兴许是受了涂说的震撼,裴秋男拧成一团的小脸有了一丝变化,然后默默的从姐姐的身后走出来,大眼睛紧紧盯着敌方十几人,眼神若是能杀人,这个小小年纪却眼含杀气的男孩定能替姐姐分担这一切。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做不到,他能做的只有用小手反握姐姐的手。
“西北断刀吴和你是什么关系?”敌军首领终于开口,同时有些重视起来眼前的这个普通少年,他将刀抽回,盯着涂说想要一眼就将他看透,只是无法如愿。
“我师傅。”反正谎话是否,对方无法验证,只要是能拖延时间,他不嫌弃对方无休止的好奇下去。
“双桥庵呢?”小宗师微微皱了皱眉,显然不太信涂说的话。
“都是教我武功我的长辈。”虽然他很诧异对方能够认出他的招式路数,但毕竟他自己只是在双桥庵呆过几天,况且使出的只是最浅显的几招,他一边后退,直到足够远之后才停住,坐在一块石头大口喘着气,大口说假话。
“小辈说谎,据我所知,那尼姑庵从来不收男子,你有什么本事和那里扯上关系。”他大怒,觉得眼前一个几乎黔驴技穷的少年在戏耍自己。
“你以为靠着自己异于常人的体魄,能抵挡住我两招,还能抵挡住三招,小小的搭桥境界也敢妄言。”
其实涂说之所以能够承受住如此重击没有暴毙的最大依仗便是自己的体魄,无论是短剑使出刀招,还是双桥庵的提手剑式都只是他的幌子,他想让对方忌惮,从而拖延时间。
师傅曾说,金刚体魄是世间最强大的体魄,坚不可摧,而他仅仅初现雏形。
“你知道像你这种一抓一大把的搭桥境界我曾斩杀多少吗?”他莫名其妙的异常愤怒,随即大手一挥,手下会意,立刻赶上前来想要带走裴秋人,然后把场地留给即将发怒的首领进行一场毫无悬念的虐杀快感。
“不许动我姐姐。”裴秋男站在姐姐身前,朝着两名身穿蛮荒兵甲的士兵大吼。
“聒噪!”其中一人一巴掌扇在毫无还手之力的裴秋男脸上,一瞬间一道血红掌印格外醒目,兴许是身体早已虚脱,裴秋男支吾一声,便倒在了姐姐怀里晕了过去,裴秋人只能惊呼一声,苍白的俏脸上一双通红的大眼充满仇恨。
两名士兵根本就不去看裴秋人,而是很野蛮的从他怀中夺过裴秋男,另外一人狠狠的抓住的她的胳膊,拽着他们走向队伍。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涂说并没有任何动作,从来不认为自己很冷血的他一直在调节自己体内混乱的气息。
“死到临头了,你这无名小辈该后悔掺和此事了。”敌军首领让完成任务的属下带着战利品提前去汇报,而自己则是一个留了下来,虽然他对断刀吴和双桥庵很忌惮,但他不相信眼前这个资质真的普通的少年会认识那些人,多半是有什么运气,或是体内藏着什么秘密,尤其是这道挡住自己两次的体魄,他很好奇,所以他打算一个人认真的将涂说杀死,然后撕开尸体探个究竟。
“说吧,想怎么死。”
裴秋人被死死的拽着,一头本来秀丽的长发凌乱不堪,临走的时候回头看了眼涂说,恰巧涂说也撇了她一眼,四目相对,此时的她从涂说眼中看出了一种异样的眼神,这种眼神很奇怪,但绝对不是那种面对死亡的颓废。这种眼神对上自己怜悯的眼神,她突然难过起来。
她默默的想着,若自己还能活着,兴许自己会再次来到这个让自己受尽屈辱的地方给这个人收尸,然后通知他的师傅和家人,最后安慰一句节哀顺变,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联系到他的亲人们,不知生死如何的她这一刻确实很忧虑。
听说他家也在洛安,不知道是在城南,还是城北。
事到如今,涂说只能暂时不去管自己快要废掉的身体,师傅曾说,实力是生存的象征,但境界绝不是实力的象征,虽然他和这个充满杀意的男人之间隔着整整一个大境界,但是他不愿意束手,越级挑战死亡,他没有做过,不知道自己哪怕赌上性命能否伤那人分毫,因为之前自己在大雪山别人都嫌弃自己是野孩子不肯和他交往,所以他最大的陪练只有拓飒飒,只是从来没赢过。
这一刻,十七岁的涂说有了一种气概,叫做不放弃的男子汉气概。
天空不是给人欣赏观看的,是留着给人攀登的。
四下,除了他们两个人,平静的可怕,叛军首领看着眼前这个神秘的小子突然爆发出的可笑气势,桀桀发笑,螳臂当车之前,还要摩擦纤细的臂膀,只是在实力的面前,这些徒劳之功可笑又可怜。
好久没吃人了,他的脸上突然爬上一层阴霾。
稽首三界尊,归依十方佛,我今发宏愿……金刚不坏身,复以何因缘,得大坚固力……
一奉请紫贤金刚!
师傅一直说他没有修行资质,后劲不足,悟性不够,一部金刚经悟了十年没有任何成果,白瞎了一副好体魄,其实这么多年他从未放弃研习,只是小时候害怕失败的他,不曾尝试体悟的心法,怕衍行失败,别人嘲笑他,其实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研习金刚法经的。
涂说盘坐在石头上,眼前越发模糊,所以他干脆闭上了眼睛,嘴角血迹逐渐干涸,本来就疼痛难忍的身体愈发沉重,苍白的脸上在不知不觉间慢慢爬上醒目狰狞的血管。
噗!
果然失败了,他猛地吐了一大口血,一直紧紧咬着牙关的他这次真的没忍住,身体也更加虚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