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重新上路,咯噔咯噔的绕过重重道路,一路上,还算平静,车里除了赔秋男和他所谓的表哥有说有笑,基本上没涂说什么事,他倒也乐得清净。
本来心里还有怨气的他基本上平复了心情,听裴秋男的话语,他们家和乞正院有些关系,在里墉小有名气的裴秋人就是乞正院文院的佼佼者,而岁数不大的裴秋男也是武院的一名学徒。仔细想了想拓飒飒的话,他略微惊愕,师傅这几年好像有什么东西瞒着他,反正这次让他去裴家,给他的感觉是和以往不一样,仅仅也是让他去收回人情,长长见识?还是什么。
皱了皱眉头,实在想不出来师傅有什么安排,他也就不去继续想了,对于他来说,师傅确实有些儿戏,多年的人情浪费在他身上,也许是错的,自己像走马观花一般的到处旅游,就像是拿着弟子这个称谓到处串门一样,都有些荒废修行了。
乞正院,嗯,他略微沉吟,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想要进入乞正院有些困难,说不定走走裴家的后门,吃吃裴家的软饭能行的通,想想,他也就乐了。想要参加大朝试,他就必须先得进入乞正院获得资格。
蜿蜒的道路两旁,新生的树苗随风摇摆,已然成行的大树铺下翠绿的阴凉。
敌袭!
一声大喝吵醒了沉默中的涂说,也吵醒了车中昏昏欲睡的众人。
马夫们瞬间勒紧缰绳,进入戒严状态,等待主人发号施令。跟行的十几个侍卫也立刻下马,站在车队与挡在道路前方的一队人马中间。
马嘶鸣之声映衬着这里片刻的寂静,前方一队大约二十骑轻骑兵紧紧的挡在道路,身着黑色轻甲,所有人面无表情,无一下马,只有凌利的眼神让人知道,这群来路不明的轻骑兵来者不善。
车中的裴富见势不妙,顷刻间下了好几道命令,估计也是早早的预想到了这种情况的发生,随即最后载有裴秋人姐弟,拓飒飒以及涂说等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人立刻在几名一路上充当了很久马夫的人的带领下,驾车向后逃去,没有走来时的路,绕道一处湖泊,进了山路随后弃车逃离,沿着最近到达曲鸿城的路加快脚步行进。
这一切一气呵成。
看到自己的儿女离去,裴富才稍稍松了口气,虽然旁边的管家之前提醒过,黄子成把涂说送来估计是膈应他们不遵守当年的约定,应该把涂说留下,不让她靠小姐太近,只要留下来共同面对这群人,就理所当然的有了生死有命,造化一说。
但是裴富还是拒绝了,怎么说涂说也是一名瘦弱青年,虽然他对这名看起来浮躁,却又有些莫名其妙的执拗感的年轻人毫无好感,但是如此玩弄一条活生生的性命终究不好。
眯着眼,此时的裴富看起来除了威严,更多的是一种胸有成竹的气势。对方能在这种地方明目张胆的拦截他们,肯定有所依仗,但是只要计划没有失误,他们就可以安全到达曲鸿城,然后绕道带着证据到里墉,最后才能呈到皇宫,将整个西北漕运一案弄个水落石出,之后的大西北乱局就和他无关。这样一来,他这个漕运使就可以洗清所有罪过,继续在里墉城风光无限。
随着对方一声大喝,“冲啊。”,一队轻骑兵和一队训练有素的侍卫以及马夫冲杀在一起。
这一刻,有人横剑膝下,有人丢刀落马。
这一日,敌袭的二十轻骑全部死亡,车队里面隐藏了三个高手的他们一往直前,不到三里路,遇上了第二波拦路人,一身黑衣,没有轻骑的肃杀,多了一份阴邪……
而在三名侍卫的带领下,一刻不停歇的走在羊肠小路,穿过狭小树林的涂说他们心里各异。与裴秋男和那位叫做崔贤的表哥慌张抱怨的态度不同,裴秋人虽然不胜脚力,细汗布满额头,却也没有抱怨一句,这让涂说有些差异,而最平静的莫过于拓飒飒了,没事人一般的神情让涂说哭笑不得。
就知道这条路不安全,叛军刚刚被打到黑哥那边,这周围肯定会残留奸细,可怜的涂说还以为是遇到流窜的叛军了。
看到涂说的表情,裴秋人紧紧皱了皱眉头,暗道一声,这人忒不识好歹,如此险急时刻,还能一脸平静,不知道是真的没心没肺,还是被奴役惯了的乞丐性格,天生命贱,不惜生命。
“不好,有宗师!”一道小声的嘀咕惊起涂说一身冷汗。
“不好,有宗师!我尽量去牵扯,你们跑远点!”
拓飒飒在涂说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声之后,便趁着奔跑的众人没注意离开了。涂说大惊,事情的发现远远超出了他之前所想。
修行一途,分为感应,搭桥,红河境,再往上就是逆水境,逆水之上便有了小宗师,宗师,大宗师三境的天地差别,其中小宗师为神魂,宗师为神初一境,之后就是凤毛麟角般存在的大宗师的三境。
而能达到宗师神初境的人无一不是整座江湖的佼佼者,这次竟然有宗师级别的大人物围追他们。
兴许是情况紧急,拓飒飒的离开并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几名侍卫的心思也是完全放在自家大小姐和少爷身上,看的出来,几个人并不轻松,很紧张,时不时的扶着娇弱的裴秋人姐弟。相比较而言,崔贤的遭遇就不是那么好了,一直看不起武夫,主张盛世通文的他显然受不了长途跋涉,只是走出不到十里路就气喘吁吁,偏偏为了显示自己的男子气概,还要强撑着不掉队伍。
本来他们是可以乘马的,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他们才决定的弃马途走。
啾!
本来以为绕道如此陡峤的山路不会被人发现,但是他们还是低估了敌人的能力,当几道利箭划破空气从远处飞速射来的时候,几名侍卫如临大敌,瞬间将几名年轻人围了起来,盯着迅速赶来的敌兵。
一个,两个,三个……涂说悄悄的走到队伍最后方数着不断增多的敌人,足足十九人的队伍,对付他们八个人,还有一个女人和一个男孩,想来轻而易举,哪怕他旁边的四个侍卫有三个人已然达到了搭桥初境,但是对方从气势上就已经压迫了他们,实力上更是碾压。单论其中的一名逆水高手,他们都毫无胜算。
对方在一点一点靠近,知道跑不掉了,几名侍卫相互看了一眼,没有空暇再去管别人死活了,他们在莫大的压力下,同时做了一样的抉择,慷慨赴死,他们还有家人,还有妻儿在裴家生活,这是他们最好的选择了。
当四命侍卫用身体挡住了狭小的道路时,对方显然猜到了他们的意图,拔刀,抽剑,开始向前冲锋,十名普通士兵也全拉弓上弦,虎视眈眈的盯着这群必死的人。
“啊!”被连续的精神压力冲破头脑的崔贤大叫一声,头也不回的往路两旁的乱石群里面跑,完全不顾后面的裴秋人的危险提醒。
大难临头各自飞,这点道理涂说从小就明白,只是如今盲目的冲进乱石群显然不是明智之举,那样会完全暴露在对方的弓箭手的视野之内,所以裴秋人之前才大声提醒崔贤,只是几乎下破了胆的他没有听到,便立刻丧命在乱石之中。
裴秋人此时皱着眉头,冰冷的俏脸变得苍白,楞了一下的她瞬间回过神来,紧紧抓着弟弟的手,往侍卫给他们挡住的路口跑去,娇喘不止的她冷不丁的撇了涂说一眼,随后也就没有去管这名讨厌的人死活,继续逃跑,速度很慢。
涂说没有理会这一眼的含义,立刻跟上她们,哪怕无谓的逃跑只是徒然之举。
仅仅是片刻时光,四名侍卫就丧命在敌人的第二次冲锋之下,实力的悬殊,让他们只是坚持了几个回合就被斩杀。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一人开口,所有的鲜血都在敌人雷厉风行的动作中喷薄。
“让你反方向逃跑,你却偏偏跟了上来,不知道是真的傻,还是想跟着我们送死。”终于支撑不住的裴秋人停了下来,将弟弟护在身后,没有去看周围挡住所有去路的敌兵,细密的汗珠逐渐凝结,苍白的脸上布满寒霜,瞪着涂说道。
“我若不跟上,你们必死。”涂说不去看裴秋人的表情,眯着眼打量着周围的几个高手,还有十个训练有素的弓箭手的敌方队伍说道,“我师傅曾说,人可以畏死,但绝不能贪生怕死,那是懦弱的表现。”
“那你师傅可够笨的。”裴秋人脸上寒霜更甚,“你跟上我们有什么用?”
随后她就不再言语,这人逞能也罢,送死也罢,她顾不了这么多了,前些天的晚上,父亲有意无意的告诉她,稍微照顾点眼前这个年轻男子,让她有些不明所以,权当是父亲念旧而已,但是现在的她是生是死真的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哪能顾得了这么多。第一次,她显得如此无助,本来她以为能用言语拖延些时间,但是对方所有人眼神冷漠,显然不想与她们多说,这打消了她的想法,只能祈祷对方只是要抓住他当做交易筹码,这样还能暂时保住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