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领头的却是个女的,四十上下的年纪,浓妆艳抹,穿了一身的红闪闪,头上的金钗,镶了几颗宝石,在方升起的日头下,格外耀眼,萱娘不由觉得奇了,这人却是甚么人?
只听这人在那嚷道:“我家女儿却是嫁进你们陈家,此时人不在了,不找你要人,却找谁去?”她家女儿,萱娘听了这话,又细瞧瞧她的装扮,难道是二老爷纳的妾的娘?见二奶奶只是浑身哆嗦,说不出话来,萱娘的话又没人理,萱娘索性上前拦在二奶奶跟前,冷笑道:“这位,还有甚事,请坐下再说,我家却是新有了丧事,你女儿不在了,也要等丧事完了再说,怎的只是嚷个不止,也不怕搅了邻舍。”
那人听萱娘说话和二奶奶不同,扫了一眼,不过眼珠转了转,就猜到定是陈家三奶奶,扭捏着上前行个礼,换了副面皮对萱娘道:“这位奶奶说的有理,只是我听的丫鬟来说,我家女儿不见了,这才急了,来这里问问,谁知二奶奶一口咬定,没有见我家女儿进门,奶奶你却说说,哪里有这样道理,我家女儿嫁进陈家也有大半年了,这怎的就不是陈家的人了。”
这套话说出来,萱娘也明白了大半,款款坐下,拉了二奶奶也坐下,对那人道:“且请问如何称呼?想来你家女儿就是二伯在外面纳的妾吧?我们却也听说过,只是没见过,怎的没见到她,反见到她娘了。”
这人陪笑道:“三奶奶说话果然公平,和旁人是不一样的,我夫家姓楚,人都叫我楚大嫂,家里养了几个女儿,却是数嫁进陈家这个,顶针出色,说句奶奶不怕恼的话,却是想靠着她,让家里丰足些,谁知昨日白日,先是听见女婿没了,吓的我去寻女儿,女儿在那里大哭,等到好歹劝住了她,家里却有事情,就回去了,今早醒来,正待要和女儿去商议,怎的来陈家吊孝,谁知刚才梳洗,女儿的丫鬟就大哭而来,说昨日夜里,府上的爷去了宅子,和我女儿嚷了起来,还派人在那里守着,说等到天一亮,就要把我女儿卖了,谁知天还没亮,丫鬟去叫女儿,屋子里人影都没有,这才来报信,却是我想着,这做了人家妾,虽说主人家打的骂的卖的,却总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这才来府上问问。”
说完就拍着大腿哭起来:“我苦命的女儿。”萱娘边听边思索,等到楚大嫂说完,萱娘也想完了,正要说话,谁料到二奶奶冲过来道:“你方才却也说了,这做妾的,就算杀了卖了,你家也问不得,怎么这时又来问了?”
楚大嫂正是要她这句,顺着就大哭起来:“我可怜的女儿,活生生的一条命,就这样丢了,娘就算拼了这命,也要让他家把人命兑出来。”她大哭时候,跟来的人就嚷道:“人命最贵,虽是主母打杀了,依律也有说法的,难不成就这样白放了不成?”还有人在那里嘀咕道:“记得十多年前,陈家就有个姓宋的姨娘,死的蹊跷,当日也是闹出好大的是非,今日却要看有什么说法?”
一时有些不知道的,不免三三两两问个详细,萱娘见二奶奶一句话却似捅了马蜂窝一般,还有人把十多年前宋姨娘死的事情也拉扯出来,忙定一定神,对惠姐道:“惠儿,你娘累了,扶她进去歇息。”惠姐年纪小,却还是觉得有些迷事,想来自己不能听的,忙招呼个丫鬟过来,扶住有些不甘愿的二奶奶进去。
萱娘长舒一口气,对纷乱的众人道:“今日却是问楚姨娘的事情,当日宋妹妹的事情,官府已有定论,何必拉扯出来说,却想问一句,只是丫鬟来说,楚姨娘不见了,却怎么不见我家侄子?难道楚大嫂不先去问问我侄子吗?”
楚大嫂没料到萱娘几句话,就逼的自己答不出来,这定好的计策,可是要把这人命赖在陈家的,好诈几两银子的,本以为二奶奶是个蠢人,没想到以精明出名的三奶奶在,初时已经有些慌了,却还是一咬牙,把一篇谎话说出,顺带把当年宋姨娘的事情扯出,却要将萱娘一军,这萱娘却全不慌乱,忙又低头重新想法子。
萱娘见她不语,又细想一想她的装扮,忖道,若她女儿真的有个闪失,难道她还这样装扮了来,冷笑一声道:“来啊,寻个人和楚大嫂去她家,瞧瞧楚姨娘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