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说出来,别说楚家带来的人,连陈家的下人都惊住了,楚大嫂一下子就跳到萱娘跟前,嚷道:“怎的这般,你家害死我女儿,还要去我家寻?”萱娘直起身子,瞧也不瞧她,淡淡的道:“楚大嫂,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是娘家,我是婆家,这婆家不在,难道不能去娘家寻寻?”
楚大嫂脸红一红,却是想到萱娘终没有证据,自己这里可还有个丫鬟,把丫鬟往前面一推道:“三奶奶,却是这丫头说的,清早就不见了,难道她还说谎不成?”萱娘看都没看丫鬟一眼,哧的一声笑出来:“这逃妾也不新鲜了,难道楚大嫂还当我是三岁小儿不成,好不好,先去楚家瞧瞧,也好解了这个疑惑。”
说完萱娘也不理楚大嫂,转头就吩咐一个下人:“跟着楚大嫂去。”话还没说完,就见楚大嫂坐地大哭起来:“这是什么人家,女儿没了,反要赖到娘家。”坐下时还拉了一把跟她来的一个老年男子,那男子虽然皱纹已经满脸,却还是瞧的出来年轻时候有几分俊秀,被楚大嫂一拉,他本是在一旁呆站着的,也忙扯扯胡子,跟着大哭起来,他们两口这一哭,跟来一些看热闹的也纷纷说起陈家的不是来。
萱娘见这两个人撒泼,眉一皱,唤过两个年轻力壮的庄户来,示意他们上前拉起这两口子,楚大嫂虽在哭,却也是暗地里看着萱娘的举动,见庄户上前,手还没碰到她的身子,她就大嚷起来:“干甚么,你们要干甚么,难道要行调戏之事?”
萱娘坐下,瞧也不瞧她,轻描淡写的道:“你家口口声声说是人命,这人命我也不敢私合了,只好请两位去见官,生见人,死见尸,就算是拐子拐了,也要查个实情。”说着转头看向楚大嫂,唇边露出讥讽的笑:“这样如何?”
楚大嫂这下被噎住了,没想到萱娘竟先发制人,原来的法子,看来全用不上了,旁边的男子听了萱娘这样说,也止住哭闹,只是坐在地上,呆呆的瞧着萱娘,萱娘起身:“我妇人家不好出堂。”说着就唤留哥:“你年纪也不小了,走一遭罢。”
留哥出来,点头上前,楚大嫂一骨碌爬起来:“奶奶说的是,这去公堂也不是甚好事,不然这般,奶奶这里也多派些人手去寻寻,小妇人也去相熟的地方去寻,等实在找不到人了,再说旁的可好?”
萱娘见她此时不撒泼了,也得饶人处且饶人,点头道:“这才是正经事情,似方才一般,人不见了,急哄哄的就来说这是我家出的事情,且不说我们这里,还从没见过楚姨娘的面,就算昨日,也不过就是哥儿去了,旁的人都没去,上这来闹,却是甚么道理?”
楚大嫂经了萱娘这一役,脸已经臊成一块大红布,只是连声应是,行过礼,带着自家男人和叫来帮忙,却甚都没帮上的人走了,萱娘瞧着他们出去了,这才重又坐下,唤过管事的,问问准备的怎样了,听的诸事都已齐备,却除了尸首还没回来,想起玖哥怎的还不回来,本想寻个人去问问的,谁知又有楚家的人来闹就忘了这事了。
正待唤个人去寻寻,就听见门口又传来一阵混乱,萱娘还当是又有人来寻闹,正要皱眉喊人,就见玖哥进了门,萱娘见是他,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坐回椅子上,等着玖哥上前。
玖哥先行了礼,这才道:“昨夜一夜未归,却是让娘悬望了。”萱娘刚预备开口询问,听见他这样说,微点一点头,就听玖哥说出缘故。昨日玖哥领了母命,去了衙门,寻了个相熟的师爷,才知道二老爷的尸首还在当时案发现场,离这三十里地的黄泥滩,说已捡过尸了。
玖哥得了实信,谢过师爷,本预备就回来的,却是有个快手从旁经过,哼道:“这等做侄子的,也要去瞧瞧你伯父的尸首,难道就让他尸首放在那里,全不管吗?”玖哥听这话也是有理的,寻思着这来回也要不了多长时日,就花了银子,请衙役带路,前往黄泥滩。
三十里地,不过一个时辰就到了,到了时,却也是掌灯时分了,玖哥见二老爷的尸首孤零零在一个棚子底下躺着,头边点了两只烛,一个汉子在旁守着,听的是尸亲来了,本在喝酒的汉子斜眼看眼玖哥,对玖哥道:“就没见过这等无情意的人家,听的还是大富之家的家主,怎的人都死了两日了,官府都来过了,却连个管家都没派来。”
玖哥被他说的脸红红的,只是作揖不止,汉子见玖哥年纪幼小,又叹道:“谁知来却来了,竟是个小厮家来,也不派个抵事的。”说着摇头喝酒,玖哥被这样说了,总不好转身就走,只得谢过衙役,就在那棚子底下守着。
虽说已是七月末,这棚子近水,又草木茂密,蚊虫极多,玖哥虽立志磨砺自己,却不过就是睡睡草荐,喝喝凉水,劈劈柴而已。睡的房屋都是洁净的,每夜的蚊子也早被熏跑了,那棚子泥泞不堪,虽有几处稻草,也被践的坐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