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衣苟不愧是一名出色的管家。在他的悉心打理和精心安排下,阿奎拉家的车队一路风雨兼程。末迦始罗月(九月),他们穿越了五河平原;报沙月(十月)他们完成了在犍陀罗地区的旅行;到现在,磨噶月(十一月)的中旬,他们已经身处满是白雪皑皑山峰的兴都库什山脉中心地区。
衣苟打马来到少爷的面前,指着前方巍峨的雪峰说:“前面就是巴米扬山口,我们是不是停下来休息一下,做一些准备。”
乔点了点头。越是离家近,他就越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刚刚出发的时候,他归心似箭,日日夜夜都梦想着母亲的脸庞。但是到了现在,越往北走,他就越发担心起来。谁也不敢说,当爸爸妈妈和阿奎拉部族的人们看到他没有腿的样子,会有什么样的表现。乔难过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老衣苟尽力了……他给乔安装了两支木头做的小腿,接在乔的膝盖上……
“衣苟,你说说,上次我们来巴米扬的时候,是什么季节?”乔侧身问衣苟。
“嗯……我也想不起来了。好像是五年前吧,当时这里没有下雪,好像,到处都是沙尘……少爷,你瞧瞧,我已经老了,我来过这里四次,但我总是会把它们搞混。”衣苟冲乔笑着说。乔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衣苟选择在靠近两山之间的一个小村落歇脚。车队一共由四辆牛车组成,女仆和老仆人都坐在车上,年轻的男性家仆都骑着马,前后护卫着这支小型队伍。一挨他们停歇下来,立即有一些附近的村民跑了过来,向他们兜售御寒的用品、粗糙的食物和一些山上采来的奇怪药材。这里的孩子都穿着脏兮兮的麻布衣服,头发肮脏地板结在一起。他们看到乔以后,觉得很惊奇,也许他们从来都没看见过穿得这么精致、长得这么漂亮的小孩子,所以,他们就聚在一起看着乔,叽叽喳喳地说着当地的方言。有几个妇女头顶着陶泥罐子走过来。她们走到几名正聚集在一起闲聊的男家仆面前,吃力地卸下罐子,开始用奇怪的语言,加上一些夸张的手势,跟这些男人说话。
乔看到他们在那里低声交谈着,有几个妇女露出那种有点****的笑容,似乎是在勾引着男人。乔转头问正在后面检查装备的衣苟,“他们在干什么?”衣苟对他的少爷很恭敬,听到乔的话,他立即抬起头,认真观察。看了一下之后,他大踏步地走了过去……管家和大家交谈了几句后折返回来。他俯身在乔的耳边说:“回少爷,那些女人在贩卖一种用山上野蜂蜜酿的酒,那几个家伙有了点兴趣。我让他们……”
“没关系!让他们买一点吧。一路走来,大家的情绪都不高,也许喝上一点也不错。”乔很快就打断了衣苟的话,没有让他说下去,反而是支持了仆人们的行为。他从来不是一个刻板的人,更不愿因为自己的事情搞得所有人都整天闷闷不乐。
衣苟听到乔这么说,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到晌午时分,他们已经穿越了山前的起伏地带,进入山峰之间的坳口。山外面,还有和煦的阳光,到了山坳里面,阴冷的山风呼呼地来回穿梭,整个情形完全改变了,没有阳光的山体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衣苟骑行在乔的牛车旁边,他紧了紧自己的衣领,面色有点凝重,他对乔说:“但愿,傍晚能到巨石之角,这样,明天刚好可以翻过山口。”
乔倒没有在意衣苟跟他说的话。山风吹得他有点冷,这也让他腿上的伤口微微发麻,于是他就把整个人都缩到盖在身上的羊皮褥子里面。几个女人在乔身后的那辆车上低声说着话,而领队的几个男仆则骑在马上,将一个皮袋子扔来扔去,大口大口地灌下刚刚买来的酒。乔饶有兴致地看着。
就这么走着走着,前面有一个家伙打起鼾来,这惹得周围的人小声笑了起来。乔也笑了,他对边上一脸严肃的衣苟说:“你猜猜,他能在马背上睡多久?”可是,衣苟不像乔这么乐观,他板着脸,扬了一下马鞭就向前跑去。作为管家,他向来是一个严厉的人,家里的主人尚小,因此,他更不能让下人放肆,否则,他们会越来越难以驾驭。衣苟骑着马跑到那个家伙边上,先是低声咒骂了一句,那家伙好像没有什么反应。老管家生气了,他举起鞭子朝那个家伙的背上甩了一鞭。“啪!”清脆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接着,那个打鼾的家伙直愣愣地从马上摔了下来,一声不吭地砸在了旁边的泥土里……
骑着马的家仆都停了下来,将马头调转过来,而老管家则奇怪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鞭子,又看了看趴在地上的那个家伙。“怎么回事?”衣苟抬头问大家。男人们都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车子上的女仆吓得轻声地叫起来。有一个老嬷嬷赶紧下了车子,跑过去察看情况。
衣苟很警觉,他皱着眉头,翻身下马,走到那个男仆的身边。其他几个人也下马围拢过来。大家吃力地把这个家伙翻过来,然后,大家惊异地发现,尽管满脸都是泥土,这个家伙还在——打鼾。衣苟抬起头,看身边的其他人……这当口儿,蹲着的众人中,一个年纪挺大的男人拍了一下脑袋,说:“糟糕!管家大人,我们好像遇上麻烦了……”
……整备队伍只用了很短的时间,衣苟紧张地指挥车队调头,并安排几个人打马到山坡上去。可是,事情发展的很迅速,一下子功夫,又有两个男仆自己告诉大家,头开始晕了。乔看到他尽职的管家额头上开始冒出豆大的汗珠,人群开始慌乱起来,刚才跑下车的老嬷嬷拿出一串念珠,紧紧闭起眼睛,不断地念起经文。衣苟骑马到坡道上,居高临下地对着大家说:“头晕的人把自己绑在马背上!立即出发!”然后,他又迅速控制马匹从坡上下来,抽出自己的马刀,护在乔的身旁。
山风一阵紧过一阵,大家都非常焦急,然而牛车的速度不可能更快了。老牛被车夫抽打得哞哞叫,但也只能摇晃着脑袋往前一步一步地走,可不能指望它们跑起来。衣苟紧张地四处张望,在心里面,他不断得对自己说,蠢货,你已经犯了一次错,现在绝不能犯第二次了。
“喔!喔!瞧瞧你们吓的!”就在衣苟心事重重地时候,有一个粗野的声音从山腰上传了下来。
衣苟立即勒住马,抬头看那个方向。他大声地冲山腰上吼道:“我们只是路过的旅人,我们可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哈!你们听听,多奇妙的说辞啊!这个世界上,富人总是说自己贫穷,而穷人却总是希望得到他人的认同。”一个男人说着话,骑着马从山腰的雪线上慢慢显露了出来。不得不说,他们隐蔽得很好,东侧的山坡到一半的位置有一条不怎么明显的断层,从下面仰望,只能看到单色调的雪,但站在这个断层上,你却可以看到一条完美的走道。大约有二十匹马排成一条线站在这里。完成和衣苟短暂的对话以后,为首的那个男人挥了挥手,他的人马就熟练地分成两拨,从左右两边,沿着斜坡快速移动了下来。他们堵住了道路的两头,呲牙咧嘴地朝被他们包围的猎物嘲笑。
乔探出他的小脑袋,从衣苟的肩膀边看山坡上的那个男人。哇哦,真是一个恐怖的家伙。乔看到,那个家伙在雪地里,只是穿了一件黑狼皮背心,把两条臂膀都裸露出来。他的手臂上满满的都是刺青。而他的脸,只要看一眼,就令人终生难忘。他有着一张恶魔般的、精廋的脸,一只眼睛红红的,直愣愣地盯着下面,而另一只眼睛,则用一枚穿孔的银币紧紧盖着。他的头上,戴着一顶单角的小毡帽,帽檐上支着一串不知道什么动物的牙齿。
他看见了乔,接着就咧嘴大笑起来。“嘿!弟兄们,看看那个小孩,我觉得我们挖到宝藏了。”说完这句话,他就纵马从山坡上跃下来。这可不是简单的动作,那匹青鬃马嘶叫着,在山坡上足足跳了几下,才蹦到泥路上。不过,显然,这一系列冒险的动作让这名头领十分享受和得意。待他的马儿站稳以后,他再次拉了一下缰绳,让他的马儿朝着老衣苟的方向,整个儿站立了起来。这个架势可够吓人的。马蹄带着风,在空中摆动。衣苟不由自主地往后仰了一下脑袋。
“哈哈!”男人从喉咙里发出粗野的笑声,朝衣苟骑了过来。当他快接近乔的牛车时,他从背后拔出了一把用骨头做柄的弯刀,接着,用刀背一下一下地拍着自己的手心。“说说吧!老家伙,那些娘们酿的酒不错吧?哦,哦,你别急着回答。先说说,你是准备跟我打一架再说话,还是现在就讨饶?哈哈。”他用唯一的一只眼睛,向衣苟和乔眨了眨。
乔能够感觉到,他身边的衣苟已经在瑟瑟发抖了。他知道衣苟的性格,这个倔强的老头可不是因为害怕才发抖的,他肯定是准备跟那个彪悍的家伙拼命了。果然,衣苟陡然从马上立了起来,把马刀一下子横在自己的身前,冲着对方大吼道:“来吧!像男人一样决斗吧!我这个人生平最讨厌躲在阴暗角落里算计别人的可怜虫。”说完,衣苟就要冲过去……
可是,还没有等衣苟冲过去,“嗖”一声轻响,一支箭从远方射了过来,直接射进了衣苟坐骑的脖子里。老管家的马咽呜了一下,就轰然倒下了。“******!”衣苟对面的盗贼首领看到这个情形,顿时暴跳如雷。他把马头调转过去,对着身后的自己人大吼道:“谁!谁!哪个兔崽子??”他愤怒地挥舞着弯刀,说:“哪个兔崽子坏了我的好事?你他妈给我等着,等我回头杀了你!我肯定会杀了你!”随着他的吼叫,他脖子上的青筋涨暴出来。周围的人一点都不敢吭声。对着他的人马发泄完毕,他再次掉过头来。他看见,老家伙正被自己的马死死地压在地上,用力地挣扎,想爬起来保护自己的主人。而……对面的那个,长着漂亮蓝眼睛的孩子,却直直地盯着他。
“嘿嘿!”他再次笑了起来。这样看来,他刚才那一通怒火有可能是装出来的,不过,也许这是恶意的揣测,谁知道呢。反正,现在他狞笑着,向乔靠近过去。他一点一点地举起弯刀,举到离自己有一个手臂那么高的地方,一用力,刷的一声,将刀向乔挥砍了过去。
“不……”躺在地上的衣苟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他的泪水,一下子喷了出来。
五
弯刀的白刃带着风声,呼啸着接近乔的眼睛。好像,乔的头发随着刀风稍微抖动了一下。这是盗贼头领“马扎里”最惯用的伎俩,他与众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他总是能寻找到人们心中的弱点。从地上那个老家伙的眼睛里,他一下子就看出了他们这个队伍的弱点,也是他们的心,全都在这个孩子的身上。你紧紧地捏住了这个孩子的命,你就捏住了他们的命门,接下来,就可以随心所欲了。所以,“马扎里”要好好吓他们一跳,以便让他们彻底崩溃,让他们乖乖地把最重要的财宝拿出来。
不过……马扎里不知道……生活,总是充满了遗憾和惊叹。
他的弯刀潇洒地在快要触碰到乔的时候,稳稳地停留在空中。他都快闭上眼睛,准备尽情享受小孩子发出的脆生生的尖叫。可是,眼前的这个孩子真真让他吓了一跳。乔的蓝眼睛,连眨都没有眨一下。乔就是用那种,奇怪、无助又轻蔑的,说不清意味的眼神盯着他。最让马扎里不能接受的是,这个死孩子竟然不看他的刀刃,而是死死地盯着他。盗贼首领有点不敢相信了……他弯刀的尖刃距离乔的眼角只有几个手指的距离,但是,这个该死的孩子竟然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就那么平静地看着他。于是……在气急败坏之余,马扎里收回弯刀,骑着马,绕着乔的牛车,开始打起转来……
“你不害怕?”马扎里裂开自己的嘴,露出一嘴黑黄牙齿,怪声怪气地问道。
乔撇了撇嘴,说:“这真是一个愚蠢的问题。”
听到乔这么说,马扎里皱起了眉头。“别惹我,我真会杀了你的……”
“你杀了我不仅毫无意义,还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尊敬的强盗先生。”
“嚯,口气不小哦……”马扎里把头低下来,用眼睛向上翻,瞄了一眼乔,露出点邪恶的眼神。
“嗯,很抱歉,这是我平常说话的习惯,确实有很多人适应不了。”乔回望着这个长相丑陋的家伙,简单地说:“我是图兰地妫水河阿奎拉家族的少子……图兰地虽然离这里很遥远,但是,我觉得你没有必要绑着我去讨要赎金。我想,图兰地人的脾气你多少会知道一点。”
“哈哈,孩子!真是抱歉啊,活了这么久,我还真没听说过什么图兰地。不过,等他们收到一截你的手指时,他们会先知道我们巴米扬地的!嘿嘿!”马扎里笑着,冲乔眨了眨眼睛。
乔听了马扎里的话以后,把自己的左手举了起来,认真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然后,他冲着对面的盗贼摆了摆手,问:“你要这个?”
乔很快地收回了自己的左手,继续说:“不过,好像你也只能要这个了。兴都库什山就是这样,随时都会有危险。所以,来的时候我就料想到了,我让我的管家。”乔指了指躺在地上挣扎的衣苟,说:“我让他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留在了华氏城。现在值钱的,就只有这些牛和马了。”乔稍稍带着一点挑衅的意味说:“但是,尊敬的强盗先生,你可要想清楚了。你想要我的手指,这可是一笔大买卖。生意人都知道,做大买卖之前,你得弄清楚,你有没有那么多的本钱投进去?”说完,乔就妥妥地靠回了牛车的靠垫。
马扎里听了乔的这些话,着实暗暗称奇。并不是因为乔威胁的话语,而是他着实对乔说话的方式、说话的逻辑还有说话的口气称奇。这个有着湛蓝眼睛的小家伙,就那么坐在那里,平静地跟他——一个远近闻名的强盗头子有板有眼地说着话,这实在是太神奇了。要有多么强悍的内心,才能做到如此镇静?马扎里打着自己的青鬃马,绕着牛车又走了一圈。他问乔:“你告诉我,你今年几岁了?”
乔笑了起来,他一下就看穿了这个披着凶悍强盗外衣的家伙,他轻快地回答:“过了这个冬天,我就十三岁了!”
“哈!十三岁了!好吧,好吧,十三岁的少公子,你能不能告诉我,现在除了你的几头破牛和你的嫩芽般的手指,你还能给我什么东西?毕竟,我是强盗,我养活了这么一群人,总得带点什么东西回去,对不对?我可不是发善心的苦行僧。来,说说看。”马扎里对自己今天的见闻很感兴趣,他索性让马停下来,********地跟乔谈起话来。
乔也认真起来,他重新坐起身子,方方正正地说:“你其实已经得到了一件东西!你还不知道吗?”
“哦?说说看,是什么东西?”
“你认识了阿奎拉家的少公子,我想,这就足够了!”乔学着马扎里的样子,冲他眨了一下眼睛。
“哈哈哈哈!”强盗头子放声大笑起来,直到笑得他帽子上的兽牙哒哒乱响,他才停下来。接着,他再次俯身问乔:“然后呢?”
“然后,只要你愿意,你就是我的朋友了!之前,我几乎没有朋友。”乔很认真地回答。
马扎里把马用力地拽了一下,他的青鬃马愤怒地打了一个响鼻,又开始绕着牛车打转。“真是非常荣幸哈!我竟然有了一个十三岁的朋友!”马扎里压低了嗓门,冲乔调笑着。他盯着乔的眼睛,让马儿走了一圈,又再走了一圈。最后,他站定了,对着乔露出了黑黄的牙齿。他说:“你知道吗?刚才我把刀砍向你的时候,如果你的眼睛眨一下,说不定,我已经杀了你了。”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突然打转马头,冲着后方他的盗贼手下大吼:“兄弟们,我们走!今天我没有兴致抢劫啦!把这里可以生孩子的女人全部带走,然后我们跟阿奎拉公子道别!”
听到头领这么说,虽然大家伙略有疑惑,不过还是挺高兴的,毕竟,包围圈里有好几个嫩得滴水的小姑娘。强盗们只是稍微楞了一下神,就开始怪叫着纵马向车队冲了过来。阿奎拉家的女人们吓得抱在一起,失声尖叫。
看到这个混乱的场景,听着女人的尖叫声,马扎里又得意了。他回头问乔:“怎么样?很公平吧?”
乔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他平静地点点头,说:“是的,很公平!”说完,他冲着强盗头子招了招手,让他靠近了一点。随后,他掀开了自己盖着的羊毛毯子,指了指自己的腿。看到乔的断腿,马扎里倒吸了一口气!乔则毫不介意,他指着自己的腿说:“很公平!你虽然和阿奎拉家的少公子交了朋友,但是也只是一个残缺的少公子!不是吗?所以,你带走我一半的人我没有意见!这是一次公平的交易,至于最后谁的收益更大,就要看命运的安排了。”
乔向四周张望了一下,招呼离自己最近的仆人,“你们过来,把衣苟扶起来,我有话对他说!”
那几个男仆立即畏畏缩缩地跑了过来,他们躲着马扎里凌厉的目光,合力将老衣苟从马匹身下拉了出来。尽管浑身是灰尘,可是衣苟还没有从刚才的情绪里走出来,被扶起来之后,老人家仍然气的瑟瑟发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听到少爷的招呼,他一边恶狠狠地盯着马扎里,一边一瘸一拐地走向乔。
乔等待衣苟把身子俯在牛车的边沿,就兀自脱下了手上的一枚铜戒指。他把戒指递到衣苟的胸前,说:“管家大人!这上面有我们的家纹,你抓紧时间,找到火把它烧红,给每个女人的手臂都烙上一个家纹。你告诉她们,不要担心,她们得到了我的承诺,无论到哪里,阿奎拉家都会把她们赎回来……”衣苟用颤抖的手,接过乔递来的戒指,点了点头。
马扎里听着乔说话,观察着乔的一举一动,眼睛里再次放出奇异的光芒来!
哇,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家伙,马扎里默默对自己说着。这下子,他有点走神了,周边由男人们兴奋的嚎叫、女人们的尖叫组成的嘈杂环境渐渐被他忽略了。他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重复,你瞧,这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马扎里看着乔摇了摇头,他驱马走上前,对乔说:“小子,你是不是有一种想把我们杀光的感觉?”
乔扭过头,奇怪地看着他,回答:“没有啊?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我已经回答过你了,我觉得很公平。但是,我不能让我身边的人失望,所以我要给她们一个承诺,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马扎里摇了摇头:“没有问题,我觉得没有问题!”
“呃……”马扎里沉吟了片刻,补充道:“我只是想跟你再说几句话!”这下子,这个骄傲的强盗头子开始把乔当作成年人来对待了。他表现得更加认真,他缓缓地说:“你刚才说到了收益!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所以……我会看好自己的人,不会让他们糟践这些女人。”
“另外……”马扎里又白了一眼天空,说:“有个小故事,你愿意听么?”
乔觉得对面这个丑陋的强盗开始变得有些婆婆妈妈的,并且变得有趣起来,他觉得很好笑,他扬了扬下巴对马扎里说:“当然愿意听……你手里有刀。”
“哈哈!”马扎里开心地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弯刀,裂开满是黄牙的嘴说:“就是一个小故事而已……”
趁着周围的混乱和各种尖叫声、讨饶声、叫骂声,马扎里一下一下地用刀背拍着自己的手,开始说起来。“在这片山地里,好多年前,有一个叫山德尓的孩子,跟你一样,也是十多岁。不过,他没有你命好,他是个孤儿,靠给别人放羊讨生活。有一次,因为偷了一个羊蹄子,他被别人挖掉了一颗眼睛。挖掉他眼睛的人说,这能让他长点记性。”马扎里嘿嘿地笑着,继续说:“他娘的,老子当时流了好多血,差点就死了。不过,他们没有杀了我,他们就惨了……十年以后,我把他们全都杀了,最重要的是,我把他们的眼睛全都挖了出来。哈哈哈哈!”
“现在,他们叫我兴都库什的鹰!怎么样,不错吧?”
乔听着强盗头子的话,僵硬的身体慢慢地舒展开来。“不错”他笑着回应说:“很不错!谢谢你的故事!我叫乔,乔.阿奎拉。我明白你的意思……”乔指了指远处的衣苟说:“兴都库什的鹰,以后,如果有一天,有人拿着那个铜戒指来找你,那就说明我需要你的帮助了。希望你能来……”
“哈……好主意……”马扎里把他的弯刀插回后背的刀鞘里,扬起头,拍了一下手。他说:“真是一个好主意。”
注:五河平原:即旁遮普地区,五河分别为夏得德鲁河、维巴夏河、伊拉沃迪河、金德拉帕迦河、维德斯达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