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剑山庄的武功原本就胜在一个“奇”字,常能以奇制胜以弱胜强,但面对那些青衣人,别说出其不意,简直半点都施展不开。反而萧白英等人还好上许多,他们虽然各自为战,却都以极快的速度伤了好几个青衣人。
青衣人大约也想不到这里居然还有外人,他们的剑法虽然是侍剑山庄剑法的克星,但应对起别的武功来就逊了一筹,便不得不分出一些人来专门应付萧白英等人,那边与云翀等人交锋的青衣人却势如破竹,眨眼间已伤了几位长老。
云逍眼见情势危急,不得不抽身出来,冒险打开“剑池”的机关,然后上前奋力挡住青衣人的攻势,喝道:“快进去!”
云翀又怎会抛下自己的父亲独自逃命?余下的两个长老自然也不肯先走,云逍没有法子,只得拼死挨了一剑,一掌把云翀推了进去,喝道:“你们也快走!”云翀眼见着那剑刺入云逍身体,只吓得魂飞魄散,嘶声喊道:“爹!”
萧曾程三人甩开围攻他们的几个青衣人,飞身去救云逍。程少舒剑招轻灵,以快打慢,将青衣人稍稍逼退,萧白英和曾瑄则各自伸手抓着云逍一臂后撤,退入“剑池”。两位长老见此,对视一眼,大喝一声,将剩余青衣人的剑招都接了过去,对程少舒道:“快走!”
程少舒只当两位长老也会随后进来,便闪身进了“剑池”,哪知两位长老见他们都安全进入了“剑池”,百忙中触动机关,要将“剑池”的通道封死。
云翀在里面看见,失声惊呼:“九叔!十一叔!”想冲出去相救,才到洞口,那通道厚重的石门却“嘭”的一声大力合拢,将外面的一切都隔绝了。
云翀看着面前的石墙,脑中一片空白,忽听萧白英叫道:“云庄主!”当即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回头只见云逍满身血污,面白如纸,受伤极重,忙上前抱住了他,道:“爹!你怎么样?”云逍气息微弱,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萧白英忙提醒云翀:“云兄,周老前辈不是给了你一瓶大还丹和一瓶迎风散吗?”云翀一愣,大喜道:“对,对!”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拿出那两个瓷瓶,急忙先喂了一粒大还丹给云逍,再将迎风散撒在他的伤口上。哪知云翀心慌意乱,那药粉撒得到处都是,偏偏就没有多少撒在伤口上。萧白英一把抓住他的手,道:“云兄,我来吧。”
迎风散是伤科圣药,而大还丹更是对内外伤皆有奇效,只是云逍受伤太重,已是药石无灵了,此时虽缓缓恢复了一些力气,却也支撑不了多久。
云逍心中有数,撑着身子抬头看了看这个“剑池”。这里的每一件兵器他都了如指掌,也正是这些兵器,奠定了侍剑山庄数百年的辉煌,却想不到原以为深厚的根基居然也会如此轻易的被毁去。云逍收回思绪,喟然道:“侍剑山庄传承三百余年,赫赫威名,端的是锦绣辉煌,风光已是够了。”他顿了顿,接着说道,“翀儿,原以为日子还长,有些事情日后再跟你说也不迟,如今看来,却是不能了。”
云翀道:“爹,您歇一歇,先别说话了。”云逍道:“不,我先跟你说了再歇。”云翀拗不过他,只好说:“那您说吧,孩儿听着呢。”
萧白英曾瑄和程少舒三人有些尴尬,他们知道云逍此时要说的事情必定不同一般,有心回避,可这“剑池”地方窄小,避无可避,也只好站着旁听。
只听云逍道:“我们侍剑山庄的先祖,确实起于草莽,原是当年铸剑名家阴山陶氏的剑侍。三百年前,陶氏被仇敌围攻,举族罹难,紧急关头,当时的家主将年仅三岁的孙子并传家之宝‘神剑令’托付给身边的剑侍,要他保护小主人脱逃,待来日再报血海深仇。
“当时的那位剑侍紧记家主所托,尽心抚育小主人长大,哪知天有不测风云,那位小主人长到十来岁,竟一病夭折。剑侍没了法子,最后想了一个主意,他利用‘神剑令’中记载的兵器锻造之法,耗费二十年心血,铸成了一柄‘断云剑’,并携此剑入江湖,一来扬名,二来也想趁机寻找陶氏其他的族人。
“可惜直到剑侍垂垂老矣,也仍然没有一点陶氏族人的消息,甚至连陶氏仇人的消息也没有听到半点。剑侍终于决定建一座侍剑山庄,昭告天下,有人继承了阴山陶氏的铸剑之法。并告诫子孙,不得放弃寻找陶氏族人,甚至定下规定,侍剑山庄不得干涉江湖事务,但是每隔一甲子一定要送出一件兵器,以此方式告知陶氏族人,有人在寻找他们。
“可是陶氏一族就像彻底消失在了世间,到如今三百多年了,这三百年来江湖上从未有过陶氏族人的踪迹。”
云逍说到这里略顿了顿,又道:“适才那人手中的令牌,是陶氏一族的‘听风令’,唯有嫡系才有资格传承,用以号令族人。那令牌未必是假,但他们的人却未必是真,为父不是舍不下这份基业,而是这份基业哪怕毁掉,也不能落在居心叵测的人手里。翀儿,你记住,日后若是有人用‘听风令’要求你做任何事情,你都不要理会。”
云翀点头道:“孩儿记住了。”云逍又自怀中拿出一块令牌,道:“这就是‘神剑令’,你收好。”云翀略一迟疑,伸手接过。云逍露出欣慰的笑容,道:“翀儿,‘神剑令’内不但有铸剑之法,还有各种机关图谱并三套剑法的剑诀心法。开启的方法就是我曾教过你的‘鲁班十法’,你千万记好了。”云翀点头道:“孩儿一定牢牢记住。”
云逍闭了闭眼,强打起精神又道:“从今日起,江湖上就再也没有侍剑山庄了,翀儿,你且自在活去,莫要背负太多,报仇之事也不要强求,男儿处世当心胸宽广,为父只盼你平安康泰,知道了么?”
云翀心底冰凉,眼中已蒙上了一层水汽,勉强笑道:“爹,您说什么呢?”云逍摆摆手,道:“生老病死本就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人生百年,就是不断学习适应生离死别的过程,你不需要太过伤心。”云翀终于忍不住,眼泪扑簌簌直落下来。
云逍笑道:“你这孩子从来不喜欢扭捏的,怎么今日也作小儿女态了?快扶我起来。”云翀见他身体已难以支撑,却不忍拂逆他的意思,只好把他扶起。云逍脚步蹒跚,走到供奉长剑的架子前,道:“这就是侍剑山庄历年来所锻造的兵器,你们各自选一样吧。”
萧曾程三人面面相觑,云翀道:“萧兄,曾兄,程姑娘,请你们收下我爹的一番心意。”三人见此,便道一声:“晚辈失礼了。”各自上前,萧白英和曾瑄都选了一柄长剑,一柄名“长青”,一柄名“君止”,程少舒因用惯了双剑一时不好抉择,云翀便道:“程姑娘,那边盒子里有一双小剑,正合你用。”程少舒依言拿过那个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又有一个盒子,上面刻着“桃夭”两字,想来便是剑名了,再将这个盒子打开,里面才是一双小剑,比起她素日用惯的那双短剑还更小巧些,抽出来一看,寒光闪动,剑气逼人。
三人各自拿着新得的兵器,对着云逍深深一揖,道:“多谢前辈相赠。”
云逍脸上露出笑容,道:“你们是翀儿的朋友,老夫原就该给你们见面礼的。”又拍了拍云翀的手,道,“翀儿,你去那里把机关打开,轻轻拍三下就可以了。”说着伸手指了一下架子后面的石墙。
云翀小心的放开了手,依言过去拍了三下,沉闷的声音“嘎嘎”响起,那道石墙赫然向旁边移了开去,露出一个小小的通道来。
云逍道:“从这里下去,会一直通到山脚。翀儿,你们快走吧。”云翀愕然道:“爹,那你呢?”云逍微微一笑,道:“我当然也跟你们一起走了。”云翀松了口气,上前扶住云逍,道:“萧兄,你们先走。”
萧曾程三人略一迟疑,便走进了通道。云翀扶着云逍走在后面,云逍道:“翀儿,爹告诉你,这个剑池虽然是存放兵器的绝佳所在,却同时也是一座化剑炉,只要触动机关,这里便会瞬间化为火海,将所有东西都燃烧殆尽。”
云翀心头不安,道:“爹,咱们快出去,有话在外面说。”云逍笑了笑,道:“你这孩子,我还说你稳重了不少,却怎么还是这样急躁?爹爹跟你说的话,你都记住了没有?”云翀道:“爹爹放心,孩儿都记住了。”云逍点点头,幽幽的道:“记住了就好,记住了就好。”
那通道甚窄,只能容一个人通过,云逍让云翀先走,道:“关闭的机关在极隐蔽处,你找不到,我来关。”云翀迟疑不走,云逍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快走呀。”云翀摇了摇头,道:“不,爹你先走。”云逍笑了起来,道:“好吧,我先走。”
云翀悄悄松了口气,扶着云逍小心的踏入通道,忽觉身上一麻,再也动弹不得,紧接着一股大力推着他跌入通道,只听云逍道:“翀儿,我们侍剑山庄是阴山陶氏的剑侍,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今日,爹爹便用自己和族人的命与他们做一个了断,从今往后,你就只是云翀,再也不需要背负任何东西,听清了吗?”
云翀身子无法动弹,只能声嘶力竭地喊道:“我不听!爹,你快出来!”
云逍大声喝道:“快走!记住爹爹说的话!”触动机关,通道入口猛然合上了。
萧曾程三人没有走远,听到声音都返了回来,但是通道太过狭窄,那入口的机关又关闭得太快,加上云翀挡在了前面,他们也没有法子近前阻止云逍,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石墙合拢,无能为力。
云逍身受重伤,点穴时没有灌注多少内力,云翀拼命将穴道冲开,猛然跳了起来,用力拍打石墙,那石墙纹丝不动,他又仔细寻找机关,可是石壁虽然并不平整,却没有任何特异之处,想必这道石门只能从“剑池”里面打开。云翀状若癫狂,嘴里不停念叨:“开关呢?怎么会没有开关?”
通道内的温度忽然高了起来,闷得人难受。云翀心知定是云逍将机关打开了,要将“剑池”变作化剑炉,心里一沉,再也支持不住,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萧曾程三人吃了一惊,走在后面的曾瑄忙上前查看,见他只是晕了过去,便道:“云兄晕过去了,我来背他,萧兄,程姑娘,你们快走。”
这么狭小的通道里,萧白英和程少舒想帮忙也帮不上,便快步向前走,他们虽不知这里为何忽然热了起来,但却知道此地绝不可久留,因此没有一点耽误,虽然很黑,但是这条通道没有岔路,顺着石壁一直走就是了。
约摸一炷香后,通道到了尽头,他们不得不停下了脚步,萧白英在最前面,仔细摸索机关,终于摸到了一个凸起的小石块,当即按了下去,石壁果然缓缓打开了一道门。
众人出了通道,不约而同深深吸了口气,湖面有风吹来,他们却仍觉得闷热,只因君山四处都已着火,哪怕这里四面环水,火势仍然猛烈。他们若不想办法尽快离开,就算逃过了这场大火,却也没法渡过这个湖。没办法,只好将云翀救醒,现在也只有他才可能有法子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