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翀回到正堂时,只听八叔云达道:“这事情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若非如此,莫大可和杜天大那两人初十才发的帖子,怎么可能二十来天便聚齐了这么多人?况且赵平秋齐九林等人可不是急公好义之人。而且在这样紧要的关头,莫大可居然不明不白的死了。华山派虽然不足为虑,但是他们的掌门唐大平却实在是个人物。”
五伯云过也道:“八弟此言有理。只是他们既然布了这个局来陷害我侍剑山庄,想必也是想让侍剑山庄身败名裂,却怎么找了黄河帮和丁氏双英做踏脚石?他们若是走一趟少室山或者武当山,哪怕只杀一个普通弟子,我们的处境也定会比现在艰难,如今只来了这么一些乌合之众,难道他们以为凭这些人就能动摇侍剑山庄的根基不成?”
云逍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问道:“翀儿,你怎么看?”厅中其他人也都看向云翀,他们虽然是长辈,却显然很在乎云翀这个少庄主的意见。
云翀道:“依孩儿之见,那幕后之人之所以选择黄河帮和丁氏双英,就是因为知道莫杜两人虽然武功不算很高,但是很讲义气,而且交游广阔,他们发出帖子请人帮忙,江湖上必定应之者众,但是以他们的声望,却又请不到什么真正厉害的高手,所以集结起来的,就会如五伯所说的那样是一群乌合之众,那幕后之人想必正是想利用这一点,好浑水摸鱼。如果他们选择了少林寺或者武当派,那么今日情形绝不会这么混乱,那幕后之人也就无机可乘了。我想莫大可可能就是因为听了周道周老前辈的劝说,改变了主意,引得幕后之人不满,所以才会死得不明不白。”
云逍微微吃惊,道:“周老前辈居然出山了?”云翀点了点头,道:“周老前辈还指点了孩儿的武功。”云逍道:“周老前辈虽然不像你七叔祖那样隐世不出,却也几十年没有管过江湖事务了,你能得他指点,是你的福气。”云翀点头称是。云逍点点头,揭过这个话题,说道:“你适才说的也不无道理,那么依你之见,是谁在背后算计侍剑山庄?”
云翀沉吟道:“爹,各位叔伯,这两年来,每有一个门派被灭门或消失,我们都曾去查看过,可是始终没有什么线索,只知道这背后一定有人操纵,却无论如何都查不出幕后之人。今次孩儿外出,遇着龙吟剑派的遗孤萧兄,倒隐约猜到了一点那背后之人。”
云逍略有动容,问道:“是谁?”
云翀道:“孩儿听萧兄说,那人名叫沈望春,乃是杀害龙吟剑派满门的主谋,事发当日,萧兄是亲眼见过那人的。那沈望春曾在龙吟剑派学艺,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又脱离了龙吟剑派,如今是留王的幕僚。就在今年年初,萧兄又在凌霄山庄遇见过那个沈望春,此后白云山庄发生的事情,也有那个沈望春的影子,而我们在白云山庄所在的桐梓镇遇到的‘黑白先生’杨昌和等人就是去丁家庄夺宝伤人的凶手,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孩儿觉得,指使他们的,一定也是那个沈望春。”
云逍面色凝重,道:“你们以为翀儿所言如何?”
十六叔云述道:“翀儿,你说的虽然有一定的道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你所说,那沈望春只是龙吟剑派的弃徒,他又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搅动风云?要知道光是一个龙吟剑派就已经很难对付了,况且这两年来被灭门和不知所踪的门派可是数不胜数。”
云翀道:“这一点孩儿也想不通,或许在沈望春的背后还有别的人。”
云逍与各位长老互相看看,眼中都有些隐晦意思,均想莫非是如今的朝廷已容不下武林之人了,要除之后快,还将个藩王的幕僚抛出来引人注意?这话到底没有说出口,他们往日没有往那方面细想过,今后倒得防备一二。
各人心照不宣,云逍道:“罢了,不管背后之人是谁,想从侍剑山庄占得便宜都是痴心妄想。不过这几日还是要辛苦各位兄弟了。”
云过等人都道:“庄主言重了。”见云逍没什么事了,想来他们父子尚有体己话要说,便都告退出去。
云逍见他们走了,果然笑着对云翀道:“翀儿,你离家一年,又稳重不少,为父甚是欣慰,等你来年及冠,这侍剑山庄交给你,我也就放心了。”
云翀得父亲夸赞,心中也觉骄傲,笑道:“爹爹谬赞了,孩儿年轻识浅,尚需爹爹悉心教导呢。”云逍“呵呵”笑了,甚是自得。父子俩又说了些话,云翀忽然想起周道,便道:“对了爹爹,周老前辈赐给孩儿一部《涤荡经》,说孩儿可以随意修习。”
云逍一惊,道:“《涤荡经》?周老前辈竟如此看重你?那你且好好修习吧,那《涤荡经》是当年‘清风大侠’古扬所著,乃是正道无上的内功心法,可与少林武当的内功心法媲美。当年为了这一部心法,江湖中人争得头破血流,古大侠一怒之下险些将心法毁去,直到遇到周老前辈才动了收徒的念头,将这部心法传了下去。你既身负重宝,切记小心谨慎,莫让他人知道。”
云翀早猜到《涤荡经》来历不凡,却想不到在江湖上居然有如此高的地位,便点了点头,郑重道:“孩儿知道了。”心里却想周老前辈可真大方,随随便便就将心法送人了,还一送就同时送给了四个人,幸好萧兄他们心性端正,若不然为了这部心法还不得闹得天翻地覆呀?这么想着,便觉得还是得再跟萧白英等人叮嘱一声,便道:“爹爹若无其他要事,孩儿便去看看萧兄他们了。”
云逍道:“去吧。”
厢房里萧白英等人正觉得有些无聊,却不好随意乱走,恰好房里有一副围棋,程少舒便兴冲冲地拉了曾瑄下棋,萧白英只好在一旁观看。
云翀一进来,便看到程少舒皱着眉头苦思冥想,曾瑄兴致勃勃,而萧白英有些百无聊赖,不由笑道:“你们倒真是好雅兴。”程少舒顿觉来了救星,顺手将棋子一扔,道:“不玩了!”那棋子落在棋盘上,登时打乱了棋局。曾瑄明知她耍赖,也只好摸摸鼻子认了。
云翀将《涤荡经》的来历说给他们听了,又道:“看来我们以后还是别提起这件事为好,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萧曾程三人都点头称是,程少舒愁眉苦脸的道:“我就知道这些前辈的东西不好拿。”萧白英等人都笑了起来。
几人说笑了一会儿,云翀才又问萧白英是否也曾怀疑过,沈望春正是这两年来祸害武林的那个神秘组织的幕后之人,萧白英略一迟疑,点了点头,道:“我只是不敢相信……虽然他武功高强,两年前就与栖霞派勾结在了一起,又投靠了留王,可是……难道说……”一番欲言又止,云翀等人却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时沉默下来。
这个猜测可真是让人沮丧,如果真是朝廷有意铲除,只怕又一场武林浩劫要到了。
曾瑄怔然道:“这是不是有些说不通?你们或许不知,自年前开始,朝中从六部九卿之重臣乃至各地府县之小官一一出事,年老致仕的还好一些,更有一些因种种理由而被罢官免职的,更有甚者便是流放、斩首、株连九族,大半年的时间竟将朝臣换了一半有余,株连人数更有数千之众。朝廷没道理一边清查朝臣,一边搅乱江湖,就不怕天下大乱么?”
萧白英等人果然不曾留意这点,曾瑄一说,果然觉得有些蹊跷,程少舒道:“那会不会是那个什么留王想造反,自己做皇帝?”
“这就更不可能了,留王若果真有那样的野心,勾连结党都来不及了,怎么反倒会阴谋铲除?”曾瑄想也没想,将这个猜测否定了。
“那他是鞑子的内奸?要帮鞑子颠覆我汉家江山?”程少舒又猜。
曾瑄怔了怔,仍摇头道:“这也不会。鞑子虽然残忍好杀,但都是直来直去的只依靠武力,这样的毒计并非他们能谋划实行的。况且自本朝初建,与鞑子连年征战,狠狠地挫了鞑子气焰,如今鞑子也是民疲兵乏,自顾不暇。”
这下众人就真的是想不出头绪来了,云翀笑了一笑,道:“既然想不通,那便暂且不想了,不如我带你们出去走走,君山的夜景着实不错的。”
可是谁也没有兴致欣赏美景,在外面略走了走就往回走了。忽听程少舒道:“那里是着火了吗?”
萧白英等人顺着她手看去,果然看见山脚下有火光闪现,云翀吃了一惊,道:“怎么回事?怎么无人示警?”他拿出一只竹哨用力吹响,却无人应答,偏偏程少舒又道:“那里也着火了!还有那里!”
短短一会儿功夫,山脚下竟已起了五六个火头,却未听到一点示警之声,云翀心觉不妙,急忙往山庄赶去,远远看到火光冲天,山庄里面竟然也着火了,却同样一点声音都没有!云翀来不及多想,急忙奔了进去,一进门就见地上躺着几个人,他一看之下不由惊道:“大哥!”细看时,只见云翃七窍流血,早已气绝!
云翀心中砰砰乱跳,再看别人时,也都如云翃一样的情形,他看一个,嘴里就念叨不同的名字:“六哥……七哥……十二哥……十八弟……十五叔……十九叔……”侍剑山庄不同于江湖上的一般门派,是以家族传承的,几乎没有外门弟子,因此人数不算太多,但每一个人都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且忠义孝悌,从不内斗,所以侍剑山庄才能三百年长盛不衰。但是眼前这个情景,这修罗地狱一般的情景,究竟是谁,竟能上得山来下毒放火?
见云翀还想冲进内院去,萧白英忙一把将他拉住,道:“云兄,你冷静一些!”云翀浑身一颤,忽然转头就跑,朝后山奔去。
萧白英和曾瑄紧随其后,程少舒却有些愣怔,这样的情景使她想到幼时的那场噩梦,她忽然觉得心跳加速,有些喘不过气来。曾瑄一回头见她站着没动,不由奇怪,唤了一声:“程姑娘!”程少舒这才回过神来,忙打起精神拔足奔去。
后山是侍剑山庄的禁地,因为那里是“剑池”的所在,“剑池”是一个湖心小岛,内外都设有机关,历来只有庄主和守护“剑池”的长老才能开启,不要说外人,就算是侍剑山庄的子弟,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踏足那里的。
而此刻的“剑池”却比平日更多了一份肃杀之气,因为在“剑池”的入口处,除了庄主云逍和几个长老,赫然还站着十几个青衣男子!两方成对垒之势,剑拔弩张,空气仿佛都凝结了。
云翀等人大吃一惊,却不敢轻举妄动,小心翼翼的走到云逍等人身旁。
对面的其中一个青衣男子忽地冷笑了一声,道:“云氏贱仆,死到临头了,还不跪下领罪!”
云逍沉声道:“阁下到底是谁?”
那青衣男子阴恻恻地道:“我是谁?哈哈哈,我是谁!”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却蓦地收声,右手猛然往前一探,只见他手中握着一个木质令牌,上面刻着一个遒劲的“剑”字,竟与侍剑山庄门口影壁上的那个“剑”字有些相像。
云逍蓦地脸色大变,喝道:“这不可能!”
那青衣男子冷笑道:“你总算还肯承认这块令牌。当年我阴山陶氏遭逢大难,第十五代家主于危急之际托孤于你云氏,哪知你云氏不知报效家主,反而利用家主的‘神剑令’建此山庄,得享这数百年的风光荣耀,到了如今,也总该还一还账了。云逍,我以阴山陶氏第二十七代传人的身份命令你,打开剑池,交出‘神剑令’!”
云逍脸色变幻,最终淡淡的道:“恕难从命。”
那青衣男子狞笑一声,道:“我原以为你云氏区区剑侍,哪怕建了这座山庄,也只敢以‘侍剑’为名,想来还存了一点廉耻之心,哪知我到底高估了你们,贱仆终究是贱仆!既然如此,那便别怪我行家法了!”
他话音一落,便与他身后的十多人一起抽出了长剑,同时出招,威力甚是惊人,而且看来他们的剑法也确实与侍剑山庄的剑法同出一源,更对侍剑山庄剑法中的破绽了如指掌,每每出招,便将侍剑山庄众人压制得死死的,全然不能动弹。